段思远送的苹果, 在圣诞节那天早上，被闻遥亲手拿着，坐在了空无一人的楼梯间。
段思远问：“嗯？”
闻遥打算和她一起瓜分苹果。
段思远伸手结果, 想要削个皮, 蛇果果肉又酥又烂，但是果皮却意外的发硬。
闻遥跃跃欲试，伸出了激动的爪爪, 她主动请缨，想要自己动手。
段思远几乎没有不同意过闻遥的任何要求，她把苹果和刀都留给闻遥。
闻遥第一次尝试削皮, 动作小心谨慎、慢悠悠的。
她虽然不像段思远熟能生巧, 削的又快又干净, 但胜在小心。
闻遥削成功了，带着好长一块未断的皮，在段思远眼前晃啊晃：“你看！远远！我厉不厉害？”
她眼睛发亮, 似乎对自己一直未被发掘的刀功破天荒生了好几寸信心。
段思远说：“嗯，你好棒哦。”
闻遥很多时候像个不知事的小女孩, 天真单纯，她好像被身边人保护的很好，所以言语稚气, 一点点微末的小事就能让她高兴的原地起跳，眉眼露出孩子般的喜悦。
闻遥上了手之后就开始越削越快，段思远忍不住：“你小心点。”
闻遥说：“这有什么的。”
没被刀刃伤害过的傻瓜不知天高地厚, 段思远只好很无奈的纵容。
苹果皮厚薄分明，闻遥却很满意：“我这是第一次嘛, 以后会更好的。”
无非浪费了一点果肉。
她把削好皮的苹果从中间切开，一人一半, 楼梯间分食一个苹果的场景很安静。
段思远吃第一口，皱皱眉：“原来平安果是这个味道。”她没吃过。
闻遥说：“是吧是吧，口感还挺奇特。”
她确实不喜欢蛇果，到底还是脆脆甜甜的苹果更讨她喜欢。
圣诞节那天晚上，陈正泛抱着一只熊玩偶，在走廊上遇见了拉着段思远往楼下走的闻遥。
闻遥脸上带着笑，笑盈盈的模样，眉眼弯成月牙，她乌黑俏丽的马尾辫一甩一甩，牵着段思远有说不出来的少年气。
像故事书里要奔跑的人。
就是那个篮球场上，扣下他篮板的那个女生。
闻遥洒脱肆意，活成热烈的骄阳。
虽然最近，陈正泛眼见着闻遥成绩一点一点提高，好像逐渐变得沉稳内敛，可举手投足之间的意气风发，又叫他避无可避有点心动。
他买了一只玩偶熊，想要送闻遥。
可闻遥擦肩而过走的太快，拉着段思远的手跑的像私奔。
陈正泛叫：“闻遥！”
闻遥没注意听，她留心脚下，回头的是段思远。
隔着挤挤攘攘走廊里的人，段思远的回头一眼极有纵深感。
陈正泛不知怎么，目光停住在她们相扣的手上。
女生和女生之间，牵手其实十分正常。
他见过关系好的女生勾肩搭背、也见过她们一口一个“亲爱的”互称对方。
陈正泛指尖扣在熊玩偶上。
他心脏乱跳。
学校花园中央的喷泉新引进了几条锦鲤。
闻遥说：“听说花色还挺漂亮，我们去看看。”
段思远跟着闻遥去看了 ，确实是几尾好大的锦鲤。
闻遥从始至终，没有留意到陈正泛。
段思远望着她总不知愁的眼眸，忽然笑了笑。
教室里的严佳佳和陈正泛面面相觑。
严佳佳看着抱着熊的陈正泛：“你到底要干嘛？”她好好在这里学习，这个人盯得她浑身不对劲。
陈正泛：“你帮我把熊给闻遥，好不好？”
严佳佳才不高兴：“你莫名其妙送她熊，她才不会接受。”
陈正泛摸了摸熊眼睛，自顾自低语：“所以，你能让她接受吗？”
严佳佳面对这么一双含着希望的眼眸，喉咙动了动，还是拒绝了：“我不能。”
她实在有自知之明。
闻遥并不是一个会为了她而改变自己内心想法的人。
陈正泛并不泄气，他把熊留在闻遥的座位上：“你别跟她说，是我给的。”
严佳佳觉得他好像傻，这么明目张胆的送熊，闻遥都不需要问严佳佳，她随便揪一个同学就知道是陈正泛送的。
陈正泛没意识到这点，放下熊转身回了班级，严佳佳看着后座的熊，拍了拍包装好的塑料袋，觉得几经辗转的熊也挺可怜。
觉得陈正泛也挺可怜。
可惜了，这么个孩子，喜欢的女生喜欢另一个女生。
严佳佳仍然不看好。
惊世骇俗是一条更难走的路，闻遥日子过得从来舒坦，她并不觉得闻遥会坚持多久。
有些事情阻拦是没有用的，放她自己去走走，撞到南墙就回头了、见到棺材就落泪了。
严佳佳摸了摸口袋里的手机，忽然记起那个很久很久没和她聊天的男生。
她叹了口气，才又继续学习。
闻遥回教室之后看到了熊，随便一问就知道那是陈正泛送的。
闻遥想着当那么多人面还回去太尴尬了，于是趁着上课，偷偷把熊带到教室外，然后一路穿过二班前后两扇门，去了一班后门。
段思远坐在教室里，一撇眼看见了她抓在手心里的熊。
此时是上课。
闻遥悄悄找人叫陈正泛。
她想，上课还，应该不会太尴尬。
闻遥把熊还给陈正泛。
那只棕褐色的、眼珠子玻璃珠似的熊又回到了自己手里。
陈正泛站在后门口，面色有点沉，心思复杂：“为什么？”
闻遥理所当然，还觉得陈正泛：“我为什么要收你礼物？”
一个苹果就算了，一只熊怎么看怎么暧昧。
“今天是圣诞节！”
闻遥更奇怪了：“陈斯鸣都没给我送礼物，你给我送算什么？”
陈正泛：“我给我喜欢的女孩子送礼物，不可以吗？”
闻遥眉头一蹙：“…你居然还没放弃？”
其实少年表白是很让人心动的样子，可是闻遥虽然有点弯，但在男生面前直成了钢筋水泥。
走廊昏暗灯光下，少年眉清目秀，少女眉眼脱俗。
小说标配。
闻遥直言：“但你喜欢的女孩不喜欢你，并且她拒绝你的礼物。”
拒绝这种话，原本以为一次就好。
闻遥也想不出自己到底有怎么样的魅力。
场面僵持。
陈正泛看着毫不动摇的闻遥，烦躁的整个面部表情都有点戾，他收回了熊，然后毫不在乎的丢进了垃圾桶里。
闻遥“啧”了一声，当没看见。
***
然后接下来两天，闻遥又跟段思远分享完了她收到的余下蛇果。
食之无味、弃之可惜，不外如是。
闻遥说：“最后一个了。”
段思远无奈笑笑：“好。”
事实证明，闻遥削苹果果然只是一时新鲜，新鲜劲儿过了两天，眼下握着刀把，心里厌倦，她就又把水果刀塞回段思远手里。
段思远看看一脸无辜的闻遥：“嗯？”
闻遥乖巧催促：“快削呀快削呀！”
一副心急等着吃的模样。
段思远无奈一笑，如她所愿。
圣诞节过后，闻遥和陈正泛几乎到了无话可说的地步。
闻遥没心没肺，自然觉得无所谓。
段思远看着闻遥没心没肺，总无奈又有点想叹息。
闻遥爱笑爱闹，聚在她身边的时候总是弯着眼眸，偶尔和她学乏了，听不进题目，就抬头和段思远看看天或者看看无边夜色。
这时候，闻遥俏丽的面孔才浮出一点点冷漠的底色。
侧脸看着，冷淡疏离尤为明显。
段思远说不上为陈正泛难过。
毕竟，她也喜欢闻遥，是想在一起的那种喜欢。
他们两个某种程度上还算情敌。
却不免有种兔死狐悲的莫名荒诞般的凄凉感。
倘若她未来不喜欢我了。
段思远几乎笃定，闻遥应该也是这样挥手漠然无情的样子。
侠客传记里的割袍断义，闻遥甚至不会有丝毫留恋。
闻遥觉得段思远有心事，可她自从认识段思远之后，就没觉得她没心事过。
她喜欢的女生是个心事重重还不喜欢讲出来的女生。
闻遥想，没办法嘛。
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如她、如段思远。
闻遥给她指天边像只羊的运，段思远看了半天，只觉得那就是一团云。
然后闻遥用手指在空中画给段思远看。
段思远想，哦，羊！
闻遥笑了起来：“对呀，像只羊。”
***
成绩过了三天就出来了。
闻遥站在红榜前，照例看了眼段思远，她仍旧是榜首，然后开始数自己。
名次变化不大。
她没来得及看历史那一栏，肩膀骤然被拍，转过脸是陈斯鸣。
那人刚打完篮球，身上都是汗味。
闻遥自从好好努力后，打篮球的次数变的很少很少。
陈斯鸣这次历史黑马，考的出人意料的漂亮。
陈斯鸣指着自己排在闻遥前面的名字边笑边嘚瑟：“闻遥你看老子多牛逼！”
他甚至大言不惭怼闻遥是只小菜鸡。
是可忍、孰不可忍！
闻遥早知道陈斯鸣历史不错，但被当面祸祸还是很生气，追着陈斯鸣就要把他狗头拧下来。
红榜前一跑一躲。
闻遥又追不到陈斯鸣。
段思远才从楼梯上下来，眉眼静静的，唇角轻轻一弯，站在闻遥前面。
闻遥又立刻收敛了张牙舞爪，模样又乖又委屈，几乎还可以挤出几声“嘤嘤嘤”，她跟人告状：“年纪第一，他嘲笑我！”
段思远：“嗯？”
她叫段思远年纪第一。
她委屈巴巴央求年纪第一给她做主。
“他才是菜鸡，我超棒的！”
段思远夸的很顺口：“嗯，你是最棒的！”
被年纪第一亲口承认最棒，闻遥才又冲上去暴揍陈斯鸣。
陈正泛远远路过。
陈斯鸣撞撞闻遥的肩：“你和他就这样到了？”
闻遥说：“对呀。”
怎么可能和喜欢自己的人继续做普通朋友？
闻遥觉得算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