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就回了学校, 继续学习。
如果说高一只是初初适应高中的学习模式,那么高二算是一路狂奔。
闻遥从立志努力之后,每天都在逼自己, 她喜欢玩、喜欢闹、喜欢不在乎成绩, 也喜欢早睡晚起。
性格洒脱如野马。
可是回了学校,什么都不行。
闻遥想,快乐果然很短暂。
她太喜欢出校门的那两天一夜了。
她有点心累的趴在桌子上, 看着手心上写了考场号的纸条。
又要考试了。
在二班考试。
闻遥想,在段思远那个班级。
唉。
她懒懒散散趴在桌子上,侧着头翻书, 整个眼里都是生无可恋。
过了傍晚, 同学们回寝室的回寝室, 去吃饭的去食堂,闻遥就坐在楼梯转角处,任呜呜的冷风狂吹。
这种心态不太好。
可她确实觉得有些乏力。
闻遥头一歪、靠在贴满陶瓷的墙砖上, 呼了一口白气轻阖双目。
怀里抱着怎么背都背不完的历史书,三册必修和三册选修。
闻遥看一眼就觉得脑瓜子嗡嗡的疼。
然后有人顺着楼梯走了上来。
段思远才从寝室回来, 手里拎着食堂的糯米饭团和一盒纯奶。
她遇到了楼梯上有些可怜的闻遥。
闻遥可怜兮兮,像只蜷缩在角落的幼猫,脸被风吹的通红, 鼻尖也红。
她们带着同款围巾,围巾末端都有一只兔子。
兔子很乖很可爱。
闻遥也很乖很可爱,就是眼睫耷拉。
段思远向她伸手, 手上提着塑料袋,加了肉馅的糯米饭团有清香, 那盒纯奶还有点烫手。
闻遥有点意外,看段思远的时候眼睫轻抬, 黯淡的眼眸才又落进一点光亮。
闻遥笑了笑接过。
上次的考试结果出来了,闻遥没有进步,一点都没有,还退步了。
她原地踏步了两场考试,又倒退了一场考试。
闻遥想,接下来呢?
闻遥把纯奶揣在怀里捂捂,然后分了一份垫在屁股下的报纸给段思远。
段思远坐在她身边,闻遥窝着,不说话。
段思远说:“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冷不冷?”
闻遥说:“觉得脑子有点糊里糊涂的,想出来吹吹风、清醒一下。”
段思远看出来了闻遥现在笑的不多,再没之前的猖狂和高兴。
她不知道要怎么说。
段思远纠结开口道:“压力…很大吗?”
闻遥闻言看她一眼,抿抿唇,再没违心答话,她想说“没有”,可是哼哼唧唧完了说:“特别大!”
随着这三个字脱口,漫上来了一点无边的委屈。
她委屈起来就往人身边蹭,揽着段思远的胳膊,像黏糊起来会蹭人的小猫。
段思远看闻遥一点一点接近,然后听她语气十分好奇:“你是怎么做到…每天每天都那么认真的?”
她真的好厌烦!
厌烦到沾一点火星就要原地爆炸。
她不明白,段思远怎么能够数十年如一日好好学习的?
闻遥把段思远的姓名藏在袖口,也只是支持她度过了那么一段亢奋到如有鸡血的日子。
闻遥低头看看袖子,然后用手指捂住。
原因很简单。
因为段思远除了好好学习之外…无路可走。
别人都有退路,家里都是避风港。
可是她无亲无故、孑然一身,身后拖着债,还欠着别人恩情未还。
段思远说:“因为这是我从小到大做惯了的事情啊。”
闻遥看着她,她微微笑,淡色的薄唇弯弯笑,然后熟稔的摸了摸闻遥的发顶:“你才开始,觉得累或者疲惫厌烦都很正常。”
闻遥说:“很正常吗?”
段思远点头:“嗯,因为我一开始也是这样的。”
其实没有。
她开始的时候满怀希冀,这希冀支撑她了很久很久,然后遭遇了变故,又心如死灰的继续。
满怀希冀的时候怎么会厌烦,她有汩汩生机和磨灭不尽的冷淡热情。
心如死灰之后又怎么会再有厌烦这种情绪,无非像个机器,活着的每一秒都在看书想书想解题思路。
闻遥:“那我要多久…才会像你一样呀?”
学渣对学霸有着深深的迷恋,试图复制她的一切。
段思远说:“等到你再进步,就好了。”
瓶颈期,别人的言语和鼓励效果微乎其微,唯有坚持下去之后,成果放在眼前,才会恢复满血。
闻遥觉得好难熬。
她一直懒懒的、恹恹的,第一次有这样猛烈的上进心,十分期待能够获得巨大的进步。
段思远说:“不怕不怕。”
她说:“我带着你嘛,别怕。”
闻遥莫名其妙稍微得到了一点安抚,然后一口一口扒掉了饭团和纯奶。
***
学校为了减少准备考试浪费的时间,六场考试挤在了一天半时间内完成。
考试安排座位空了一列,隔着坐。
闻遥考试的座位在段思远斜后方,闻遥觉得心烦到静不下心算题,便摸摸袖口,看看段思远书立成林还是井然有序的课桌。
然后鼓鼓腮,继续写。
算是连考,闻遥考的头都大了,软乎乎摊在桌子上,在这个大冬天考的手冷脚冷心也愣的。
她越做越无感,其实一开始,她每场考试都能精准的察觉到自己原本哪些不会的题目现在回了,但她现在一点感觉都没有。
就顺着序号一串做下来了。
尤其是英语和化学。
周围人都在对答案,闻遥自己捂住耳朵,不听不听。
段思远溜进喧闹的三班,被人扣住,他们想和年纪第一对起答案。
闻遥看着被人挤在中间的段思远,蹙了蹙眉。
严佳佳转身看闻遥,闻遥埋头把自己盖进臂弯里。
严佳佳问:“你怎么了?”
闻遥没精打采的:“考烦了。”
偏偏学校抓的紧,抓的死紧死紧的。
严佳佳还准备再讲点什么,段思远已经摆脱了身边的同学走到了闻遥身边。
闻遥抬头,语气恹恹淡淡的:“你来了。”
段思远看她一脸萎靡,好脾气笑笑:“怎么了?”
怎么了?
闻遥悲催道:“被考试掏空了!”
这个梗生动而形象,莘莘学子百用不厌。
段思远给她拨糖纸,喂她一颗柠檬味的糖。
糖纸漂亮、五彩斑斓。
段思远把糖纸捋捋平,给她折了一只千纸鹤。
塑封质感的糖纸折成纸鹤,莫名立体精致,扑扇翅膀还会有牵动的声响。
闻遥看段思远飞纸鹤给她看,舌尖戳糖,把又酸又甜的糖果抵进腮。
高中是酸的、甜的、还又苦的发慌。
闻遥摸了摸戳着无菌棒的耳垂,满腹郁结还在,却莫名其妙不太那么重要了。
沈中阳曾经对她的无理取闹很看不上。
闻遥说自己不开心。
沈中阳说:“开不开心不重要。”
比她才大那么一点点的男生语重心长告诉她,当着那个被她暴揍一顿的男生的面,要她忍耐:“开心不重要。情绪并不是那么重要的。”
“遥遥,你不能只顾自己的情绪发泄。”
闻遥当时想,如果连开心都不重要,那么什么才算重要。
现在有点懂了。
闻遥看看段思远,收下纸鹤,把它立在自己靠窗位置上的窗台边。
一看窗,就是纸鹤和天。
***
平安夜飘了一点点雨和雪。
闻遥兴致勃勃扒在窗外像外看,路灯下分外明显的雪花乱飞。
可惜…
她们这里少雪,罕见的几年才有厚雪。
班上同学在互送苹果,有几个想送闻遥,闻遥摆摆手,说自己没法回礼,不好收,那些同学就作罢了。
闻遥才记起,今天是平安夜。
下课,班里喧闹,段思远给她送平安果。
平安果长得不太规矩,一张蛇果的脸,还扎了个大红色的蝴蝶结,深红的果皮上还在反光。
卖相…
看在是段思远亲手送的份上,才勉强及格。
闻遥看着她温和清淡的笑还一愣:“我…”
她没有过平安夜的习惯,她也以为段思远没有,这段时间听班里赶时髦的同学聊学校超市的苹果大涨价,她还嗤笑几声。
闻遥伸手,十分纠结的收下。
段思远说:“我也不过。”
但是平安果寓意很好,她听班上同学说多了,就想送。
想她平平安安,想她顺遂快乐。
闻遥摸摸抽屉,只有点饼干和粥。
自从段思远时不时给她塞糖之后,闻遥连自己储糖的习惯都没有了。
而且她自己买糖确实控制不住量,总喜欢一颗接着一颗往嘴里塞。
最近牙疼。
她格外喜甜,便总是牙疼。
闻遥问:“你要饼干吗?”
巧克力味的!
竟然妄图以此为交换。
“不用,”段思远笑了起来,“吃苹果对身体好。”
她并不需要闻遥回礼,也知道闻遥不会缺。
只是她有那么一点小小而微末的心意想要闻遥成全。
收了就是成全。
段思远看着时间差不多了,起身回了教室。
第二节晚自习下课,陈正泛、陈斯鸣都来送苹果。
闻遥问:“你们也兴这个?”
陈斯鸣说:“反正从来都没过过,兴一次也无妨嘛!”
高中生活太枯躁了,他们也凑个热闹。
闻遥说:“免了吧,我可没有苹果回你们。”
她也不准备吃那么多蛇果。
讲真的,蛇果太酥太烂了,闻遥喜欢吃脆脆甜甜的苹果。
陈斯鸣把苹果一放:“嗨,看不起谁,谁要你回礼,老子不吃这玩意,图个热闹买了,你不要我就得丢了,浪费!”
陈正泛从始至终站在陈斯鸣身后,一言不发。
闻遥也没主动搭理。
他送完苹果就走了。
陈斯鸣顺其自然的拉开椅子,坐在闻遥身边:“你不喜欢他?”
闻遥还好奇:“你和他怎么熟了?”
作为闻遥身边的两个同校还都爱打篮球的男生,会熟可不要太正常,球场上切磋一场就熟的称兄道弟了。
闻遥“哦”了一声,摇摇头:“不喜欢。”
她没给陈正泛希望。
就男性视角,陈正泛其实不错。
陈斯鸣沉思片刻,心想这闻遥都不喜欢,忽然无助的抱了抱自己:“那你不会…喜欢我吧?”
这话欠揍的过分。
“臭不要脸,”闻遥面无表情:“滚!”
陈斯鸣:“……”
上课铃一响,他就自发滚了。
闻遥目光愣愣的在那三个相似的苹果上。
果然是超市批发的。
闻遥把拆掉的蝴蝶结系回段思远的苹果上,然后把三个苹果都收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