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闻遥看上去一点都不萎靡, 但是她成绩又退步了。
多少有点崩心态。
闻遥也不是那种考砸了会啪啪掉眼泪的人,只是无语的接过了自己的考试卷子,啪地盖在了桌面上。
严佳佳被吓了一跳。
其实闻遥这次考的也还可以, 跟之前相差不大。
“你考的…还好啊。”
闻遥说:“我知道还好啊。”
可她努力了, 大把大把时间和精力投进去,收获不大真的很打击人。
闻遥是需要奖励激励的,她小时候做好了一件事情, 比如好好上课,获得了老师的小红花,白书研或者闻晋国都会给她奖励。
比如送她一捧新开的栀子或者往她耳边别一朵粉红的花, 然后抱抱阿闻夸她是全世界最棒的小孩。
后来, 没人给她奖励了, 闻遥自己努力着努力着连夸奖都听不到了,她就不想努力了。
学习是很辛苦的,浪费奔跑的时间, 闻遥随性自在,躺平做咸鱼的时候也很快乐。
严佳佳想不通:“你明明之前…还不会因为这种事情生气的?”她想了想, “我之前排名浮动很大,担心的要死的时候,你还觉得我俗!”
这能怎么解释呢?
大抵就是洒脱如闻遥, 也没逃脱变俗这个人间套路。
“你不是老觉得我幼稚吗?”闻遥低眼看透过答题卷的红色水笔印,“那大概这就是…成长?”
她在…光阴流转间,已经没办法放松心态、吊儿郎当了。
“为什么?”严佳佳纠结了片刻还是问了, “为什么会突然这么在乎?”
分明从前不是这样的人,哪怕只是一个学期之前的闻遥, 也并不是这样的。
她想学就学,运气好、考好了就笑, 抱着卷子在她面前嘚瑟。
运气不好、考差了也无所谓,心大的安慰自己,她没学,考的好才不正常。
“因为…”闻遥往窗口看,眼眸一角轻轻掠过那只斑斓色彩的纸鹤,背景是大片蓝天,寒冬凛冽,太阳却未必会因此不出面。
它仍然高璇、余光明亮、橘红发烫。
“因为…有了动力。”
年幼时,想被夸奖,于是很努力、非常努力。如今,换了个动力。
想离谁近一点。
这个目标甚至有点远,不像年幼时的夸奖,她做到了,去爷爷奶奶面前浮夸的买弄一下,就能轻而易举的得到。
这个目标需要闻遥稳下心态、一步一步去做。
她喜欢的人真的很厉害!
“段思远?”严佳佳轻轻问,她嗓音不知道为什么打卷,有点滞涩。
闻遥一眼看她。
严佳佳马上收回了话:“算了算了,你当我没说。”
闻遥笑了起来。
喜欢是种很神奇的情愫,真的和传说中的一样。
我一见你就是好心情。
甚至不需要会面,只在脑子里过一遍,闻遥就觉得能撑下去。
比起一个城市、一个学校…
闻遥想,我也许更想成为能和她并肩的人。
这份野心让她不知足,让她在次次退步、收效甚微的时候,烦躁、抓狂、灰心、气馁。
闻遥无助的垂了垂眼,她也知道这算负面情绪,在往上几层就能压垮一个人。
闻遥喃喃问自己:“我好像…有点着急?”
她好像有点心急?
可是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闻遥没听前人言语,晚上约段思远吃火锅的时候着急了,烫破了一块嘴皮。
虽然烫破了。
闻遥嘶嘶嘶照镜子,在段思远担心的眼神下开解了自己:“虽然很痛,但是…颜色好看了。”
唇色很红,红的自然又漂亮。
段思远:“…我去找块冰毛巾,你敷一敷。”
闻遥把人拉住:“不行,火锅还没吃完么!”
学校食堂可不保留用餐。
闻遥:“被烫一下而已啦,我没有那么娇气。”
段思远:“……”
可是最娇气的就是闻遥啊!
“不痛吗?”
闻遥把嘴唇嘟起来给段思远看:“你看,就只是红了一点!”
看上去好像没事,晚上果然起水泡了,嘴巴起了个看不清楚样子但是又痒又痛的水泡。
晚上食堂医务室超市全部关门,段思远找了个小的塑料袋,从走廊洗手池接了一小袋自来水。
冬天太冰了。
自来水不需要经过冰箱冷冻也凉得一批。
段思远给她捂嘴唇上。
闻遥不想自己碰水袋,就枕在段思远肩膀上,然后双臂环抱住她,两只手在段思远另一侧勾住。
段思远乖乖替她拿着水袋,然后感受埋在自己肩颈窝里毛绒绒的脑袋。
她轻轻蹭了蹭:“我觉得人一倒霉,喝凉水都塞牙的那句话要改一改,分明是人一倒霉,吃火锅都被烫出泡。”
这话一点都不朗朗上口。
可是段思远听出来了那么点委曲。
段思远想,她真的好容易委屈哦,一委屈就乖乖的,像是下一秒就可以“嘤嘤嘤”。
她想,如果闻遥是女朋友,那一定是全世界最黏人最娇气最需要别人哄的女朋友。
“干嘛那么着急啊?”
闻遥说:“可那是火锅!”
闻遥强调:“那可是肉啊!”
吃肉不可以着急吗?
段思远认命无奈,哼着笑了起来,她笑的在颤,闻遥嘴唇上的红肿热痛好了点,段思远准备去给她换水。
闻遥不松手,她赖在段思远身旁,箍着人家。
段思远:“要敷够半个小时。”
闻遥:“可是已经过去很久很久了。”
段思远耐心劝她:“所以,让我补救一下呀!”
这种软乎乎的语气不知道跟谁学的。
闻遥撇撇嘴,松了手。
再过一段时间就要期末考了,高中生没有假期,学校流传出来的谣言说,学校大概只放一个礼拜的寒假,过个年就再把同学们召回来好好上课。
闻遥目光幽幽透过窗,看着乌漆嘛黑的走廊。
寂静的单休日,所有人都回家了。
闻遥听有脚步声,走廊上灭了的声控灯随声一盏一盏亮,亮到了闻遥眼前。
破天荒有种为她亮灯的仪式感。
女嘉宾推门而入。
闻遥心中唯一的嘉宾人选。
段思远走近闻遥身边,她早换掉了深蓝的校服,穿着毛绒厚实的睡衣,寝室昏黄的等,衬她柔软。
闻遥总能嗅到一点点居家的味道。
晚上又是一起睡的。
不知道从哪天开始,闻遥总会在百里静寂时,抱着她的枕头或者床上的毛绒公仔,敲开段思远的寝室门。
她跳进段思远的寝室里,问段思远:“你怕黑吗?”
段思远摇头:“不怕。”
闻遥“哦”了一声,换一张表情,面色逐渐惊慌:“我怕。”
她往段思远身边缩:“嘤嘤嘤,远远我好怕黑哦。”
走过来的走廊声控灯一路亮一路灭。
闻遥也说不清真怕还是借口,她走路从来不回头,可她想待在段思远身边。
“一起睡嘛!”她软声撒娇,“我保证不动你。”
这里的不动大概是指清醒时候,不故意挑逗、不亲亲、不摸摸。
毕竟她先前动过。
当然并不包括什么睡着后,乱摆的手臂和乱蹭的腿,她睡着了比醒着还黏人,热乎乎的往人身上颤。
段思远觉得自己像个大型抱枕,典型床上工具人。
她总觉得难以招架,却偏偏又沉浸其中。
她的生物钟…她半夜惊醒或者长久难眠的病理性生物钟在一点一点被闻遥改变。
那天醒来,屋里亮了半片。
她第一次冬日醒来…再不是昏暗的世界,然后一点点光落进心底。
混杂着暖意,还有一点不适应。
她揉了揉闻遥的发顶。
怀里的人被被窝捂得极热,像轮融融的太阳,小太阳贴身的温度不烫,却热的她心慌。
女孩子是有欲望的。
女孩子对喜欢的人…也是有欲望的。
可是段思远低头亲了亲闻遥闭合的眼睫就觉得满足的浑身喟叹。
怀里的人柔软安静,像从前梦中惊起时,随手可以捞进怀里的白猫。
白猫会挣扎,因为它不喜欢。
可是闻遥不会,闻遥会贴她贴的很近,进到鼻息相闻,近到肢体交叠,闻遥会蹭她,从脖颈蹭到肩,在蹭到胸前然后抵着睡。
睡之前,闻遥缩在段思远的被褥里,和她面面相觑,黑暗里,双目相视。
闻遥乌黑的眼珠子湿漉漉的蒙着雾气。
她困!
她困死了!
段思远一双眼眸如水般沉静温柔,窗外一点月色映进眼底。
暧昧横生。
月色很美。
闻遥舔了舔嘴唇,如雾似的眼珠子往她淡粉的唇上看。
方才好容易好受一点儿的嘴唇皮子此刻动了歪念。
闻遥想,她是个正人君子。
所以她礼貌弱弱的问一句:“我可以…亲你一下吗?”
就一下,浅浅碰碰就完了。
段思远:“……”
她当然觉得不行。
可是她没立刻说话,任凭时间静静流逝,皎洁的月华流淌,闻遥掐着点认同了她的默许。
真就一下,蜻蜓点水。
不含欲念,仿佛只是…
段思远心底在叹气,却又不可扼制,她知晓亲吻不该只是这样。
闻遥却喜滋滋,笑的嘴唇上的伤口都要裂开,她活该的“嘶”了一声,然后雀跃道:“远远晚安!”
偷香成功,她觉得她预约了好梦。
段思远只好捂着心跳,任由身旁渐起匀速绵长的呼吸声盖住紊乱的心动。
***
纵然闻遥没说,段思远对闻遥情绪一向很敏感,她发现了闻遥的着急和气馁。
在期末考前一个月。
段思远拉着闻遥补课,把她的试卷收集起来,错题统一,同一类别的归纳在一起,有些她自己也不明白的就去办公室问老师。
直到被她问问题的历史老师抬眼,一双严肃的眼眸隔着厚厚的玻璃镜片望向段思远:“你…不是段思远吗?”
段思远才反应过来,心里觉得有点尴尬,面色倒还是沉稳:“抱歉,老师。”
她忘了。
她忘记了她的七选三里没有历史。
好学生也会做迷糊事。
闻遥听到之后笑的嚣张,段思远把收集好的错题本和照着错题找的例题剪贴成了一个本子,她把本子递给闻遥。
闻遥笑的还没停。
段思远面色不太红,也知道这件事情尴尬,只是看闻遥笑的这么开心,忽然觉得也行。
虽然历史老师认出了她并不是她的学生,但还是热心解答了全部问题。
段思远摘录成册,全给闻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