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去找段思远的时候, 段思远不在，，何毅说：“段思远啊, 她去老师办公室里。”
省里有个竞赛, 老师想要劝劝段思远。
闻遥听罢就转身，被何毅拦住了。
何毅问：“你和段思远很熟吗？”
闻遥说：“很熟，怎么了？”
何毅一双细条的眼往上瞟, 神情猥琐带着不怀好意：“那…论坛里说的是真的吗？”
“就是段思远…没钱读书，然后当了别人家…”
何毅的话没说完，闻遥眼神实在冷漠锐利, 何毅默默住了嘴。
闻遥不需要听完都知道后半句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论坛上的帖子讲述的是某年纪第一靠得是被包养。
闻遥想, 不愧又是于妙的手笔，这个人真的一点儿新意都没有。
只是她还一笔带过了一个人——翁桥。
她说，翁桥就是供段思远读书的小金主。
闻遥找人删了帖, 但是帖子大家都看过了。她靠着门，眼神轻蔑扫了扫何毅, 周围凑过耳朵听他们聊天的人很多。
闻遥看了眼他裤/裆，转移话题：“听说你只有五厘米，真的吗？”
她漫不经心, 神色又淡又冷。
这个话题略带下流，惊呆了众人。
何毅：“……”
默默听了一耳朵的众人：“……”
本来这种私密事，她说个一毫米, 肯定没人信，觉得那就是杜撰, 可她偏偏确有其事似的，说了个可以存在的数字, 倒叫人觉得好像是真的。
何毅惊怒：“我真的在问你！”
闻遥也吊儿郎当、漫不经心：“我难道是假的在问你？”
何毅：“……”
他脾气很冲的怼了几句，可是他生起气来的样子在闻遥眼里毫无威慑力。
闻遥面不改色摸了摸耳朵，又不紧不慢补充：“所以只是听说嘛，你这样很像被说中了恼羞成怒，冷静点啦。”
她尾音甚至还很绵软。
她也厌恶说这样的话。
可是这话能让别人不愉快，她就愿意试试。
以理服人太难了。
闻遥还是比较接受以暴制暴。
闻遥性格不好，又蛮又野，偏偏没人敢针对，段思远温柔文和，却被一直欺负到现在。
闻遥怎么想怎么替她委屈，她眼眸不带一星半点笑意，唇角却弯弯的，和弄堂里黑暗路灯下一样阴暗森冷：“所以啊，你觉得是真的是假的？”
何毅说：“假、假的。”
他其实不太觉得闻遥这样的人会跟段思远做多真心的朋友，以为塑料情意，可以听见来自闻遥的吐槽。
他没想过，闻遥也会真心交朋友。
他高一刚入学的时候骚扰过闻遥，还跟着流言到处说闻遥的坏话，然后放学被堵在学校边上的小弄堂里。
把校服穿得很漂亮的闻遥眉眼弯弯：“哥，我们把他丢进学校里吧？”
她实在不是个很好惹的女生，想出来的主意奇奇怪怪的。
那个花臂的少年徒手把他连带着书包一起丢进了学校里，校服挂在围墙上的茬子上，他双脚悬空，等到衣服裂开，才摔到了地上。
跟保安说要出去的时候很尴尬，因为没人见他进去。
迫不得已，何毅承认自己翻/墙，可他如果不跟保安说，他翻不出去，他没法回家，因此被记了一过，虽然现在大过已经抵消了。
但是何毅不该忘记他那时候有点怕闻遥。
闻遥说那个帖子胡说八道，然后环视了周围一圈人，直白表达了自己的看不起：“背后说人坏话最傻逼了。”
她能耐，她一般当面讲。
段思远靠在门口听得想笑，闻遥说什么做什么都好容易拉仇恨。
段思远不是故意不出现，只是隐约觉得她的出现会影响闻遥的发挥。
闻遥一见段思远，就两眼弯弯，笑了起来，眼瞳明净，周身又拽又扎人的刺一下子收了个干净。
她绕在段思远身边，讨功劳似的说：“我刚刚替你报仇了！”
闻遥全然没意识到她在别人面前和在段思远面前有多大的不一样。
段思远却意识到了。
她以旁观者的角度清晰地察觉到了不同。
她目光融融的看着闻遥，想说的话很多，也想问很多问题，可她嘴唇动了动，什么都没说，叹息似的一笑，摸了摸闻遥的脑袋。
“是啊，我都听见了，你好厉害哦！”
哄孩子的调调，闻遥却很受用。
段思远夸完了又立马补充，说的停顿，语重心长：“不过以后，不要再说那种话了。”
她神情认真温柔，看着闻遥摇头。
讨论几厘米这种事情…
段思远虽然没有，但是也…不太想听。
闻遥一愣几乎没反应过来是什么话，想了想才想通，罕见的有点尴尬一笑：“哈哈，被你听到了。”
是啊，不光听到了，段思远当时还有点被吓到。
闻遥这小姑娘说起话来…无所顾忌。
“唉，”闻遥皱皱眉，“我也是第一次讲这种话，其实也很膈应。”
可这是在她心里打击一个男生最好的说辞。
“我以后不说啦。”
闻遥弱弱的保证。
段思远心里有别的心思在兜兜转转。
她有个正经的问题想问，她张了张嘴：“如果…”
闻遥：“嗯？”
“如果…是真的，你怎么办？”
“啊？”
“如果网上说的…都是真的，你会…怎么对我？”
闻遥不信，可段思远太想知道答案了。
闻遥想，好吧。
就当做个虚拟题呗。
“我知道那不是真的 。”闻遥强调，“如果你非要这么问我的话，那我…”
闻遥想了想，她觉得这个问题不简单：“我只是想 ，那不然…要你怎么办呢 ？”
换她置身在段思远的处境里，她也找不到别的方法。
“你当时只有……十四岁吧？”闻遥挠挠头，有点难过。
她十四岁的时候，纵然父母不在身边，可她哥哥在，她朋友在，她吃穿不愁，没人敢欺负。
可是段思远和她完全不一样。
她下跪、请求、昼夜不息的赔罪，背负很重的负债…
闻遥说：“倘若你真的为了某些事情屈从了，那也没错，我还是会觉得你很好的。”
段思远眼眸渐暖：“那我没屈从呢？”
闻遥理所当然：“也很好啊。”
反正都是段思远嘛，区别不大。
段思远笑了笑，琥珀色调的瞳孔融融，催闻遥回班级自习。
***
运动会定在周四周五两天，天气预报说是晴好。
做完操、听完致辞，热烈的音乐奏响全校。
高二年级坐在按班级划分好的观众席上，闻遥看了一眼隔壁区域的段思远。
段思远单穿一条校服短袖，钮扣扣得规矩，稍长的发梳着一如既往的低马尾，刘海有些长了，挡着眼睫。
光从她背后打下。
她最近在刷竞赛题，熬夜熬的比从前更厉害，此刻手上也没停，落笔从容，还顺带写了几张要送到主席台上的动员词。
闻遥凑过去，自来熟似的坐在段思远身边，手掌撑开替她挡挡炽热的阳光。
段思远偏头看她，琥珀色的眼眸在光下漂亮极了：“…嗯？”
她轻轻叫了一声：“阿闻。”
没人听见，只有闻遥轻快应了一声。
闻遥望她们身后竖了一把遮阳伞，又仔仔细细瞅了瞅她小女神眼眶底的黑眼圈：“唉，最近是不是很累啊？”
段思远说：“还好。”
要从她嘴里听出什么“很累”、“很好”这样的词，概率很低。
闻遥说：“你今天有项目吗？”
段思远想了想：“跳高。”
她们班女生愿意参加跳远，跳高的名额又空了出来。
闻遥说：“那我给你加油呀！”
她跟有运动会记者证的同学处好了关系，到时候借一张证就可以全场自由活动啦！
段思远笑了笑，没拒绝。
她知道她会分心，可是拿奖牌这种事情在她眼里不算很重要。
闻遥比较重要。
闻遥被严佳佳揪回了自己班级的位置：“你们两个怎么时好时不好的！”
她都要被搞精分了！
“一直都很好，”闻遥歪歪头，“没有不好过。”
严佳佳鄙夷地不想说话。
前几天话都不说的也不知道是谁跟谁。
她还是不喜欢闻遥跟段思远关系特别近，无论是出于她对段思远的考量还是她对闻遥的占有欲，她都不想。
但是几次三番被这样搞心态，严佳佳诡异的接受了一点。
陈正泛来班里找闻遥的时候，扑了个空，严佳佳倒是习以为常：“肯定借了张记者证到处晃，好像说…段思远有个跳高比赛，你去那儿没准可以找到闻遥。”
陈正泛最近在网吧受了刺激。
在他心里，同性之间的关系一直都是非常单纯到可以做哥们的那种，可他在烟熏雾绕间，看见了两个男生接吻。
他们打游戏缺你，拉了两个男生临时组了个队，虽然过程中，陈正泛觉得这两个男生关系好的可怕、熟稔到不可思议，却也没想到一局险胜之后，他跳起来想要击掌时会见到这幅场景。
似乎情之所至，又好像顺理成章。
陈正泛：“……”
他逃避了网吧整整一个礼拜，还是没缓过神来。
他需要分享！
他觉得闻遥见多识广，说不定可以安慰安慰他。
严佳佳好奇的看着陈正泛一脸挂掉的表情：“你干嘛了，一脸萎掉的表情？”
闻遥挽着刚参加完跳高比赛的段思远回了观众席，段思远果然被闻遥影响的不行，连基础高度都没跳过去。
不过任凭她再心性坚韧，闻遥笑眯眯弯着眼睛冲她喊加油，段思远就心软心动，然后腿软分心。
闻遥说：“没事，重在参与。”
段思远说：“嗯。”
陈正泛终于等到了人，眼睛一亮。
他太像一只受到伤害失措的狗狗了。
段思远在他的目光下识趣地离场了。
闻遥坐在他身边，陈正泛看着少女白皙漂亮的侧脸，声音特别惊恐：“遥遥，我看到了…两个男生接吻！”
他震惊无措，觉得闻遥可以给他点安慰。
可是闻遥也没见过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