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 我不嫁。”
风月楼后院微听蓉一脸愁苦的背对着父亲微玄舒与小裙一起相依偎在一起。
微玄舒上扬着眉头,“为父亦无可奈何,他是微候, 是微氏宗族的族长, 除非有王上发话。”微玄舒叹了口气, “今早就得了消息, 微候亲自带人来接你。”
微玄舒顿了又顿道:“昨夜大雪,行路难, 他有此心足矣证明他对你是上心的。”
微听蓉冷笑,“女儿试问,除了未曾见过我的, 哪位公侯对我不上心, 他亲自来无非就是铁定了心要迎我入府。”
微温峤正如微听蓉所言,他是微侯,第一足见诚意, 让别人不会有反声,第二是他亲自来,以身份压人, 谅那些人也不敢有反声, 自己就能顺顺当当的把人接回去。
微玄舒摇了摇头,他也是不愿意的啊, 风月楼的花魁便是风月楼最大的经济来源, 她一人便可吸引一半的权贵。
若不是形势所迫,身份压人, 他又怎肯拱手送出去。
“天下多的是的人要娶我为妻, 我又为何要屈身与他做妾!”
微玄舒手中一紧,“我微家四房上下数十人, 蓉儿啊!马上要入夜了,想来微侯带来的人也快要到了,你准备一下。”
微玄舒的狠心让微听蓉瘫软在了地上。
入了夜,城南两座大楼灯火通明。火光亮了整个城南,而今夜的城南比以往热闹。
如今是冬日,但还未到年关,城南就喜庆的不得了,风月楼周围围满了人。
“听说了吗,风月楼的花魁要出阁了。”
“这就要出阁了?”
“可不是吗。”
“是哪家的公子这么有幸?”
“这还用说,几月前子信将军因公查到了风月楼,顺出了这花魁与新任的微侯有染。”
“听闻这个新任的微侯也是十分年轻一表人才的君子。”
“好像是,想来二人应当是青梅竹马,亲上加亲呀!”
搞不清真相的群众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着,这时候人群里有人就耻笑了,“我看什么君子是假,垂涎美色才是真,不然又为何只纳人做妾!”
“你小声点,微氏岂是咱们能议论的吗,微家乃大族,那花魁是庶出的庶出,能被与宗室齐平的家族族长看上,已是她的福分了。”
众人有支持的,也有不支持但不敢吱声。
微温峤的车马进了城,马车押运着大大小小的箱子,还有一辆四匹马的青铜玄色车架。车帘是用的正红。在火光照耀下,那红色分外耀眼。
风月楼的后院使离了一架马车,车夫朝着城北快速驾驶。
入夜就关上了的相府大门被人敲响,开门的是一个刚换班过来的男奴,“谁啊。”见敲门的是一个眼中带泪的姑娘,“你是哪位?”
“这位哥哥。”小裙忙的塞过去一袋钱,“让我见见子信将军。”男奴望了望四周掂量了一下钱袋,以为是自家少主子的小情人什么的,于是开门让她进来了。
“今儿刚好家主没回,二公子回了。”
在相府的西院书房内,小裙见到了长灯温书的子信,刚一进去就哭的梨花带雨,跪在了地上不肯起。
“小将军,求求您救救我家姑娘吧。”
子信放下书,抬眼问道:“她...怎么了?”
“微侯微温峤已经带了人要迎姑娘入府做妾,现在怕是已经入城了。”小裙边哭着边恳请。
子信先是一震,而后内心反复挣扎着,放在腿上的左手将大腿上的衣服紧抓起,起身走近小裙将她扶起,长叹了一口气,“信,无能为力!”
他没有父亲那般权重,他便是去了,也阻止不了一个诸侯做的决定。
“将军与姑娘如此交好,小裙相信,若是将军肯迎娶姑娘,姑娘她也是愿意的...”
子信背着手望着窗外,狠心道:“抱歉。”
这也许是一个办法,但他知道自己的父亲是绝不会允许他这个独子去迎娶一个风尘女子。
这两个字,让小裙都替微氏感到心寒,小裙直起了身子冷笑道;“真是可笑,枉姑娘如此爱你,为你守着清白,心心念念于你,就是想着有一天...”
“那不过是儿时的无知,作不得真。”子信说的极为无情。
小裙再次颤笑,“是啊,没有想到青郊城墓地的哪个少年,居然是大商朝国相的次子,大商的王室。哼呵,自然是看不上...”
“来人,送客!”子信依旧看着窗外,不敢回头。
府外停留的马车离去后,子信已经换好了一身隐蔽的黑衣,吹了一声口哨,“召集两队暗卫,去城南郊外。”
从房外出来的黑衣人弓身听着,“是。”
小裙坐在马车上,眼中的泪水不断的流下,将衣襟都打湿了。心中慌乱,现下还能找谁.....
小裙擦着泪,微氏...小裙探出车窗看了看天色,“去城东尹府!”
“好,小裙姑娘你别急。”车夫关心的安慰着她。
—咕噜—咕噜—咕噜—马车几乎一路都是飞奔。
尹府的大门刚刚关上,就在之前府内来了一个医官,刚刚离去。
罗帐内,吴世齐侍奉着吴修喝药,“医官说您是太过劳累,因此成疾,让您好好休息。父亲要多注意自己的身体。”吴世齐说的动情。
唐婉托腮坐在靠椅上,看着这二人的父慈子孝。
吴世齐扶着吴修躺下,“父亲好好休息。”从帐内出来准备和唐婉出去,唐婉还没起身帐内就响起了弱病的微声,“阿婉留下~”
吴世齐顿在了原地,吴修又道,“世齐出去。”
放在腹前拳握的手指甲都要攒进肉里了,最终还是垂下走了出去。
但是没有走多远,吴阳坐在阶梯口,吴世齐就到他身旁负手站着。
“公子,唐姑娘呢?”
吴世齐朝后看了一眼,吴阳便明白了,“公子别担心,唐姑娘武艺高强,况且老爷子现在这个样子。”
没过多久就见唐婉褶皱一张脸出来了,这让吴世齐不禁好奇。
“回你院子,我再与你说。”
...
—嗒—
“现在,你可以说了吧?”
“他与我,交代后事,还言及了你。”
“后事?”
“许是察觉了什么,觉得自己命不久矣。”
吴世齐轻笑,“我不会让他死的这么轻松!”
唐婉看着吴世齐,她这么怨恨她父亲也并不是没有原因,吴修至重病想的都不是这个儿字。若不是因为只剩下他这一个...
“你父亲,将东西,全部托付给我了...”
吴世齐咬紧牙关,“他眼里,我这个孝顺儿子还不如一个宠妾吗!”又觉得自己是在她跟前,有些言重了,“我不是指的你。”
“西院除了我之外的女子,在他死后都要殉葬!”
吴世齐颤抖着倒退好几步,“殉葬?世间怎会有他这样的伪君子!”
唐婉冷笑,“世上的伪君子多了去。”
—咚—咚—咚—
“公子,兰姑娘来了。”
吴阳在门外头喊道。
—吱—
吴世齐不断看到了神色慌张的小微氏,还看到了那日在风月楼见到的大微氏仆从,如今哭红了的眼。在门开的时候,小裙也是一惊。
“二公子,求求您救救我姐姐吧。”小微氏跪在吴世齐膝下。
“你这是作甚,快快起来。”吴世齐将下微氏托起,“你将事情都一一道来,能做的我一定。”
“想必二公子应该听闻,微候微温峤与我姐姐之事。”
“二公子?”见微听兰这么卑微的跪下,以及言语,小裙难以置信。
吴世齐没有功夫去解释那么多,朝小微氏点了头,之前的事情已经是传开,要说这二人没什么,那微氏又怎会当众自毁名声。
“姑娘她根本不爱微温峤这个伪君子,姑娘少年的时候亦心有所属,如今微温峤成为了微氏家主便要趁机强占姑娘。”
吴世齐想了一下,看来那日徐伯说的和自己的推理是正确的,仔细斟酌了微氏的事,很是棘手,毕竟先是丑事传出,现在人家名正言顺的来接人了,他插手都不一定有用。
“这件事情,他微候亲自来接人...”吴世齐看着小微氏和小裙二人憔悴的模样,又看向了唐婉。
救还是不救?
“你插手,未必会有用,而且会损你的名声,你现在是大商的尹,若是被有心人加以利用在朝堂参你一本。”
“可我...”吴世齐是见过大微氏的,性子刚烈,若真被强带走。恐怕后果...他于心不忍。
唐婉理解的轻叹一声,“按你心中想的去做吧,顾虑多了也不好。”
吴世齐点头,“备马!去风月楼。”
风月楼前街站了一排家奴,身后牵着马,马车上的大小箱子正在一箱箱的被搬下来。
路人围观着他们搬动沉重的箱子,都在心里估算着里面是什么值钱的宝贝。
“这侯爷就是不一样,纳妾都带彩礼,瞧这一箱箱的。”
“这才足矣说明侯爷看重听蓉姑娘。”
今儿风月楼客人和姑娘都聚在了前楼,楼上楼下的占满了地方,就是想看这出热闹。
风月阁花魁出阁。
最后一次瞧微听蓉了,当然许多权贵都不敢错过。
“蓉蓉,我来接你了!”
微温峤穿着大气,是一身喜庆的正红,绣金边暗纹,又长得年轻端庄。
风月楼的楼主,云姨等风月楼的各大重要的人都出来了。
暂且可叫做,送嫁。
实际上叫不得嫁,纳妾都是不予走正门的,只不过因为她是微氏听蓉。
原本是高兴喜庆的日子,可是出来的人女主人,脸上丝毫没有笑意,而其他的姑娘也都是因为微温峤的缘故,强装笑容。
见到微听蓉出来,微温峤很是高兴,含情脉脉道:“蓉蓉,让你等了那么多年,你受苦了。”
微温峤说的好听,竟然让楼内许多女子都羡慕起来了。
楼上栏杆处,几名女子嫉妒着,“若是有这么一个侯爷如此对我,别说是妾,就是没有名分,我也甘愿。”
“醒醒吧,别做梦了,就是你想,你也得先要有姐姐那般容貌。”
“哼,也不看看咱们是什么身份,就算有公子对咱们花言巧语,那不过是一时欢愉,入门?恐怕欢愉过后你连做个提鞋的都不配。”
这话似乎戳到了脊梁骨,让几人都暗自低下了头,远远地望着楼下。
“那真是有劳,温峤哥哥了。”
“额...”微温峤略愣,这声哥哥让他脸色难堪了起来。这不是等于在这挑明了他们是兄妹嘛,也像微温峤透露了,她在抗拒。
微温峤从前门口走到离她们几步远的地方,“蓉蓉太客气了,这都是我应该做的,这些都是聘礼,往后,我不会再让你受苦了。”
面对微温峤的走近,大微氏后退几步,“可我,不愿意去侯府,也不想离开这。”
这话让周围所有人都擦亮了眼睛,揉了揉耳朵。
“我没有听错吧?”
“这女子居然不愿意?”
“之前不是还传二人情投意合嘛,怎么是假的?”
微温峤这才急了,“可我几日前就和四叔联系,已经商定好了,四叔也与你说了,已经定好了,我才亲自过来迎你。”
微温峤止步说的委屈,似是自己一片真情得不到谅解。
“怎么这样啊。”
“怎么能反悔啊。”
“蓉姑娘,小侯爷看上你,是你的福分,我们大家虽也不舍,可是女人家终要走归宿,难得小侯爷一片痴情。”
楼上有人在帮微温峤说话。
微温峤勾起嘴角心中暗笑,“蓉蓉,虽诸位大长老反对,只能委身你为妾,但我三书六礼一样不差,今后再找机会扶你为正室,莫要在耍性子了。”
微温峤这表里不一的话让众人听了甚是感动,纷纷怂恿着大微氏妥协。
从微地来的十几个下人入了楼内,这个架势便是她不答应,怕也是要强绑回去了。
反正在外人眼里看来,他就算绑她回去,也是合理的。
“姑娘不愿意嫁,侯爷便要用抢的了?”
门口的少年音色传进,将众人的目光吸引。
吴世齐平复了一下急促的呼吸,迈步走近了楼内。
“这是哪里来的俊俏少年郎,莫不是来抢亲的。”
“这双鬓的白发,和身后一半白一半黑的披肩...”
“这是尹公吴世齐!”有同僚认出来了。
与微温峤的大气不同,吴世齐则是穿的浅黄色长袍,极为朴素,不过浑身上下都透着儒雅。
也透着一股身子骨不太好的气息与人。
微温峤转身,目光骤盯着走近的吴世齐,“是你!”
他自然认得吴世齐,世人越是对吴世齐称赞,他越是讨厌。
“今日我娶亲,尹公来做什么?”
“自然是来打抱不平。”
微温峤狠盯着道;“这是孤的家事,何时吴尹也能插手了?”
“哦,家事吗?”吴世齐理了理衣衫,“我就是来反对你的!”
他们对话完,左边二楼栏杆有人言,“吴尹可是朝中重臣,为何要管这些琐事。”西边楼上有胆子大的人言;“别人婚嫁,何时轮得到一个外人插手。”
楼下人群又有人言,“吴尹还是回朝中去吧,大好的婚事都让你搅合了。”
大微氏一言不发,眼中含着泪水,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望着吴世齐。小裙从吴世齐旁边走到了她身旁拉住了她的手,低声道:“信将军不肯来,就去求了二姑娘,没想到尹公会是...”
小裙没有想到,大微氏更没有想到。世人所说的吴家二公子,温润如玉,是百年难出的一个真君子,吴家两代人三个男儿,皆是正人君子。
又怪不得,他会说,我是第一个那样骂他的人。
面对旁人的指责,吴世齐面不改色,淡淡道;“诸位,何为嫁娶,何为有情有意?”
微温峤知道,吴世齐可是连王都称赞口才的人,反正软的的不行,他一会儿直接绑人回去就是,谅这个吴世齐也不敢。
至于王,又怎么可能为了一个女子就对微氏下手。
“男婚女嫁,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还要有二人彼此的愿意,而微候您口口声声说要待蓉姑娘好,可有诚意?”
“我亲自来迎,不是诚意?”
吴世齐大笑,“可又为何不是向王请旨,迎为你微侯的正妻?”
“自然是身份有悬殊,我迫不得已,待过了长老们那一关....”
“够了!微候口口声声拿长老们当借口,如今你才是当家人,你若真心要娶她为妻,谁又敢反对?”
“再者,微候说的亲迎,是料定蓉姑娘不愿意,便亲自来,用谎话骗人,用你的身份压人,让这些不明所以的人看着你是如何的情深,让蓉姑娘迫不得已只能与你回去。”吴世齐说的激昂。
“倘若又不是蓉姑娘是这风月楼的花魁,有这倾国的容貌,可会入微候的眼?”
“还有你们,口口声声觉得是姑娘之福,莫不都是眼红了,见不得她好,你们又知多少,理多少?你们不是她,有什么资格替她答应,又有什么资格去斥责?”
吴世齐的话让楼上楼下的人都闷不做声了,有些知道实情的人确实如吴世齐所说的那般,见着眼红就将人往火坑推。
也有因不知情觉得大微氏身在福中不知福而唾骂的。
从第一次在春宴看吴世齐戏说南夷,如今他要反对时微温峤便料定会是这样的结果。
他不但没有羞愧,反而大笑起来,“说的真好啊,便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微玄舒已经将她许配给我了,我有婚书。”
下人呈上两份竹简,微温峤拿起一份垂吊打开。“就算她不愿意,也由不得她。”
又拿起了另外一份竹简,“这是她的身籍,如今也在我手里。”
吴世齐看着两份东西,有印章,有刻字,不是造假。皱着眉头往大微氏旁走了一步,“这...”
他没有想到,这里是风月楼,微听蓉已经卖身于此,也没有想到不曾出面的微父会将籍契...
微温峤收起两份竹简,勾笑着嘴角,“尹公大人,位高权重,本来我是要敬重您的,可这是温峤的终身大事,尹公大人就算想管,怕也是无能为力吧?”
之后朝身后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哈,现在还有谁敢反对,谁又能拦我?”
“若是,孤呢!”门外一道肃声传来,威严而有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