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完全没想到江屿白还会动第二次手——在梅莱芙公爵的地盘上动手,直白地挑衅她的权威。

  凯恩狼狈地被扶起来,眼睛变得猩红:“我要杀了你,杀了你!你们都给我把他拿下!”

  侍卫迟疑:“可是——”

  “蠢货!”凯恩狠狠给了他一巴掌,“给我拿下他!居然在公爵地盘上动手,真是无法无天,简直是在敢挑衅血族的威严!”

  侍卫没动,身边也奇异地安静下来,凯恩暴怒中的头脑在这份诡异的气氛中稍微停了一刻。

  江屿白直接绕过他,走到维达尔身前,手里还捏着一个新酒瓶,似乎在估量着这次怎么下手,凯恩看得肝胆俱裂,不自觉又退了一步。

  维达尔藏在衣袖里的手指微动,点点金光悄然散去,抬头时只能看见江屿白挡在前面的背影。

  并不强壮,脊背很单薄清瘦,却很有韧性。

  江屿白冷冷道:“我的人你也敢动?”

  人群中接头人的身影又停住了,对上维达尔扫过的目光后重新回到人群中,消失得无影无踪,像从没来过一样。

  本来维达尔已经联络好了混进来的人,想悄无声息解决掉守在这儿的血族,碰上凯恩时又阴差阳错把事儿闹大,他只想过梅莱芙不会关注这些小人物的动静,没料到江屿白已经来了。

  江屿白如此信任他,又那样容易心软。

  凯恩惊疑不定:“你是什么人?”

  他身后响起一道女声:“凯恩侯爵,我之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气派,在我的地盘大喊大叫,一点贵族的礼仪都不懂。”

  凯恩浑身一颤,常年被欺压几乎形成了条件反射,回头讪笑道:“公爵大人,我这不是在教训不懂事的仆从吗,这就走!这就走!”

  梅莱芙可没打算放过他:“你哪是在教训仆从啊,我看你是想造反。”她冷笑一声,“连始祖的人都敢动!”

  这帽子扣得高,凯恩可不敢接下来,他慌忙大叫:“您真是误会我了,这晚宴不是您定的规矩吗,您说底下仆从能随便换着玩儿,我才想带他过来……”

  梅莱芙表情瞬间冷了下来:“我可没说你能把手伸到始祖身上,你这条命留不留还得看始祖大人的意思。”

  ——开玩笑,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江屿白心情不好,凯恩这傻帽还想把她拉下水,她当然不能让凯恩得逞。

  她抬头望向江屿白:“您看怎么样?”

  凯恩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对上江屿白的眼睛。

  他登时如同五雷轰顶,死死抓着侍卫手臂,力度大到掐出了血:“他到底是什么人?”

  侍卫结结巴巴地小声道:“侯爵大大人,他、他好像就是刚刚苏醒的始祖大人……”

  凯恩又一晃神,一屁股坐在地上,面如死灰。

  他甚至不敢抬头,也不敢回想自己到底对江屿白说了些什么话。血族之间地位隔一层犹如天堑,他一个侯爵面对梅莱芙和莫里甘级别的血族就很难有反抗的能力,更别说传闻中的始祖。

  那可是百来年没有出现过的存在。

  一旁矮人冷笑补刀:“某些家伙嘴上信誓旦旦地说血族的威严,实际上连自家始祖长什么样都不知道,真是虚伪。”

  梅莱芙已经站在他身边了,江屿白瞥了眼地上的血族说:“不打扰你的晚宴,先带走,让维达尔看着处置。”

  身份瞬间置换,凯恩脸色难看,他惶恐抬头,企图回忆自己有没有把维达尔得罪死,又想起大陆人对圣子的评价大多是仁爱宽厚、天使心肠,忍不住心怀期冀——说不定他根本不用受到惩罚,只要走个过场道个歉就能活。

  他仰着头,这才与他之前瞧不上的维达尔对上视线,却陡然发现维达尔那双象征着光明与温暖的眼此刻冰冷、幽暗,如同索命的厉鬼。

  见他看过来,维达尔也没有半分掩饰自己的杀心,只在江屿白回头时收敛,变回一只单纯的羔羊。

  梅莱芙下令:“拖下去。”

  没有人再来扶起凯恩,他甚至没再挣扎,脑海里只剩下那双带着杀意的眼。

  江屿白见到这幅场景的时候都快气死了,他在看书的时候就觉得尤其喜欢维达尔,喜欢维达尔的冷静理智,喜欢维达尔那些算计,觉得这样的人就应该永远站在顶端,谁也不能玷污他。

  被莫里甘抓来以后,连他都舍不得让维达尔受辱,结果就一会儿没看住,居然差点让凯恩这炮灰得手。

  江屿白越想越气,值得欣慰的是他来得及时,救了维达尔,就是不知道维达尔有没有被粗鲁的凯恩弄伤。

  维达尔低头,猝不及防被拉了一把,过去时对上一双清澈温柔的眼,好像在无声地关注他。

  江屿白上下扫视一圈没找到明显伤痕才作罢,将人拉到身后,低声道:“宴会结束前都跟着我。”

  维达尔顺着他的力道,落在他身上的目光久久没有移开。

  他低下头:“大人,我让您担心了。”

  江屿白顿了一下,没回头:“别自作多情,我是怕你丢我的脸。”

  维达尔嘴角弯了下,顺着他的话说:“我会好好跟着您,不丢您的脸。”

  江屿白哼了一声:“也别总粘着我,看着就烦。”

  他冷脸的表情很唬人,周围的人下意识退避三尺,生怕惹恼了他像凯恩一样被来一次开瓢,聚在一起低声窃窃私语。

  这才对,都开始惧怕他就好,最好所有人都知道血族始祖就是个阴晴不定的家伙,免得总有人凑到他面前找不痛快。

  江屿白这样想着,带着维达尔干脆离场。

  他完全不知道背后的人群议论的点压根儿不在他如何凶残。

  “那就是始祖大人?之前离太远没看清,他怎么这么好看?果然纯血血族的基因就是强大,太帅了!”

  “得了吧,他手段那么残忍,你还真爱上了?”

  “但他是为了保护自己的血仆,就问现在的血族有几个把血仆当个东西?我还听说始祖对血仆向来很好,公爵家里的血仆让他救了好几回呢!”

  “……那可是圣子,你真当是普通血仆了?不过要我说他维护自己人的动作确实帅啊,你看圣子见他过来的一瞬间就乖乖站那儿了。”

  “要我说,我还真想当他的血仆,我也想被莫名其妙维护。”

  议论了一会儿,话题莫名其妙又变了。

  “不过圣子真是单纯的血仆?我看始祖那样一副维护的模样,怎么也不像啊。”

  “啧啧啧,血族身边跟着的血仆可是一人二用,除了喝血不还能暖床吗?”

  “这么说,他们不是已经……”

  “……都成了仆人,他还配当圣子吗?”

  梅莱芙本想看一出好戏,结果最后闹的这一地狼藉还碍她的眼,登时好声没好气地赶人:“都散了吧,别在我宴会上扎堆闹事儿——当然,谁不服气只管提出来。”

  没人想跟她对着干,几位血族公爵脾气不好是众所周知的。

  梅莱芙扫了眼地上的玻璃渣,哼笑一声:“真是有够麻烦的。理一份清单出来,到时候让他好好赔偿。”

  女佣迟疑:“让谁赔偿?”

  梅莱芙瞪了她一眼:“当然是凯恩那家伙,难不成让始祖赔?你有几条命去要?”

  女佣连忙道:“是!”

  “我记得凯恩手下很有几处资产,到时候那份赔款你知道要写什么。”梅莱芙抱着胳膊,目光虚虚落在人群之外,“不管维达尔那边怎么说,凯恩都活不了,可别让某些人捡了漏。”

  女佣点头,又说:“始祖大人对那血仆态度倒是不一般,我看着很是维护呢。”

  “不过羞辱了一番,我看始祖可气不过了,确实在意啊。”梅莱芙喃喃道,“怪不得他对床伴不感兴趣,原来是心有所属。”

  女佣轻声道:“始祖大人身边不会只有一个人类的,就算圣子光环再大也不过是食物,您为什么不再试试呢。”

  梅莱芙轻笑一声,把玩着手链:“真想不到,始祖苏醒以后第一个感兴趣的居然是维达尔。”她转身,对上莫里甘暗紫色的眼,“你说呢,亲手把圣子带到始祖身边,是不是肠子都悔青了?”

  莫里甘仍旧一副云淡风轻:“我可不像某些人,心急善妒。”

  梅莱芙摊手:“够装,我欣赏。要是你下回能忍住别眼巴巴凑上来就更好了。”

  莫里甘唇边浮起一丝冷笑:“我不像你,连脸面都不要眼巴巴凑过去,一点尊严都没有。”

  梅莱芙半点没被他的话刺到:“老古董,要是始祖大人血像你那样臭我才不会出手,他那样香,那样迷人,我就算跟他睡了也不吃亏。可别告诉我你陪了他这么久,不仅喝不到他的血,还喝不到……呵呵。”

  莫里甘懒得听她胡言乱语,冷着脸转身离开。

  半空中飞舞着点点莹虫,落在草丛里渐渐消失。

  维达尔没受伤,顶多衣服脏了些,他被江屿白带走以后随便找了个客房更衣,窗户透开一条缝,带着光亮的莹虫落在他手指上,两位公爵的对话清晰传入他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