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醒在沈澈床边静静站了一会儿才出门。
他在外卖软件上搜到一家好评很多的鸡汤面，距离酒店八公里。
打车去买又打车回来，却还是因为堵车和排队耽误了一些时间。
出了电梯后他大步走到房间门口，在门外站了片刻才抬起手敲门。
咚，咚，咚。
没有人来开。
迟醒表情不变，等了几分钟后再次抬手敲了敲门。
依然没有人。
迟醒轻轻呼出一口气，沈澈让他出去买面的时候他就隐约猜到了，所以他拿走了房间里唯一一把伞。
沈澈讨厌下雨，却还是冒着雨走了。
迟醒垂眼看了看还在滴水的雨伞，又看了一眼手里提着的袋子，即使隔着包装袋也能闻到浓郁的鸡汤味儿。
面坨了就不好吃了。
迟醒从兜里拿出手机，解锁后盯着屏幕看了一会儿，又熄灭了。
几秒钟后他再次解锁，拨通了沈澈的电话，沈澈没有接，迟醒也没有再打。
·
迟醒的电话打来后，沈澈彻底没有了吃饭的心情，他把自己点的东西都放进锅里煮熟，再一样样夹出来，摆在盘子里。
脑袋晕乎乎的，胃里不再是长时间没进食的那种疼，而是吃过的东西全都堵在那儿，堵得他心烦意乱呼吸不畅。
雨一直没有停，沈澈转过头出神地看着窗外，不自觉地想起清岸那个下雨的晚上，迟醒背着他一路从山上走下来。
又想起生日那天，他和迟醒在车里看小猫躲雨，他说不想再找醒醒了，迟醒给他的那个拥抱。
对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坐了一个人，打断了沈澈的思绪：“自己一个人吃火锅吗？”
沈澈转过头看向他，一个长得挺阳光的眼镜男。
沈澈没出声，眼镜男自己先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叫魏松阳，也是一个人吃，要不要拼个桌？”
他什么心思全写在脸上，沈澈看着他，沉默地指了指自己的耳朵，然后摆了摆手。
魏松阳惊讶道：“你听不到吗？”
随即他马上反应过来，在手机上打字给沈澈看：［我叫魏松阳，你耳朵听不见吗？］
沈澈点了点头。
魏松阳看他的目光多了一丝同情，非但没有被沈澈的“残疾”劝退，反而很热心地说：［我陪你一起吃吧。］
沈澈没做声，魏松阳就当他默认了，连忙叫来服务员又点了很多东西，然后打字问沈澈：［你会说话吗？］
沈澈这才开口：“……会。”
还是没办法当哑巴，现在就他一个人在，万一需要骂人的时候会很吃亏。
魏松阳眼睛一亮：［你的发音很标准。］
沈澈更标准地说：“谢谢。”
魏松阳很殷勤地给沈澈夹菜，沈澈一口都没有吃，魏松阳吃到一半儿抬起头看他，又手忙脚乱地打字：［怎么不吃呢？］
沈澈的回答都很简短：“吃饱了。”
魏松阳又问他：［你是不是心情不好？］
沈澈不回答了，魏松阳问：［失恋了吗？］
沈澈盯着这几个字看了几秒：“没有，我的猫丢了。”
［丢在什么地方了？我可以帮你一起找。］魏松阳说。
沈澈不出声，魏松阳努力想要再找些话题，一直在手机上打打删删。
直到身旁传来椅子被拉开的声音，魏松阳抬起头，惊讶地发现有人坐在了桌子侧面的位置。
魏松阳看看他又看看沈澈，一脸不明所以。
迟醒像是根本没看到沈澈对面坐了个人，他把面放到桌子上，目光直直地看着沈澈。
从来不会避开视线，更不知道心虚为何物。
他一边解袋子一边说：“不是说要吃鸡汤面吗？怎么一个人跑出来吃火锅。”
沈澈偏过头没有看他，魏松阳拍拍迟醒的胳膊：“哥们儿，这是你朋友吗？”
迟醒这才给他一个淡淡的眼神：“男朋友，怎么了？”
魏松阳很震惊地推了推眼镜：“不可能吧，你是他男朋友你不知道他听不见？”
迟醒动作一顿，瞬间皱起眉看向沈澈：“听不见？”
魏松阳点点头，很有正义感地看着他：“是啊，所以你是他什么人？他认识你吗？”
此刻沈澈反倒成了心虚的那个，全程避开迟醒的目光看向窗外。
他不知道迟醒为什么这么快就能找到他，难道当人的时候也是猫鼻子吗？
迟醒没有顾忌还有外人在场，直接起身捧着沈澈的脸强迫他转过头，皱着眉问：“耳朵听不见？”
沈澈被迫仰起头看着他，目光下意识向对面飘了一下，嘴唇轻轻动了动却没说话。
就是这么一个小小的动作，迟醒立刻知道他是装的，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他放开了沈澈，自顾自打开鸡汤面，汤面是分开打包的，但是面坨了太久，已经不好分开了。
迟醒找服务员要了热水，先把面泡开，再把水倒掉，倒入鸡汤，搅拌几下，然后推到沈澈面前。
“吃吧。”迟醒一边说还一边用手语比划了一下吃饭的动作，看起来非常专业。
沈澈无言地看着他：“……”
迟醒挑了下眉：“不想吃了？还是吃饱了？”
依旧是一边说话一边打手语。
他好意思比划沈澈都不好意思看了，只能赶紧把头低下去，筷子挑了几根面条往嘴里送。
一旁的魏松阳看得眼睛都瞪圆了：“你真是他男朋友？”
迟醒瞥他一眼，魏松阳说：“你都会手语，刚刚怎么不知道他听不见啊？”
迟醒眼睛都不眨一下就自创了一个新病名：“他是间歇性听力障碍。”
全看心情的。
“哦，这样啊，第一次听说。”魏松阳一脸受教地点点头。
因为沈澈“听不见”，所以他和迟醒说话也没什么顾忌：“那他一个人出来很不安全啊，你们吵架了吗？他刚才说他的猫丢了，我想帮他找，但他也没告诉我在什么地方。”
“不用了，”迟醒眼看着沈澈的脸越埋越低，都快掉进面碗里了，“已经找到了。”
魏松阳不解道：“那你怎么不赶快告诉他啊，他正因为这个难过呢。”
沈澈一边低头吃面一边听着他俩的对话，听到这里没忍住用余光偷偷往迟醒那边看了看。
只见迟醒一脸淡定地和魏松阳对视了几秒，魏松阳一脸蒙地疑问道：“啊？”
在迟醒张嘴的一瞬间，沈澈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我不是已经在这儿了吗？”迟醒说，“还得怎么告诉他，他是耳朵听不见，不是瞎子。”
在魏松阳一脸震惊又恍然大悟又无语又欲言又止地朝沈澈看过来之前，沈澈已经把头更低地埋进了面碗里，因此魏松阳只看到了一个黑黑的发顶。
他几次张嘴想要说点儿什么，又因为沈澈听不见而作罢。
沈澈最后只听到他对迟醒说了一句：“哥们儿，牛逼，既然感情这么好就别吵架了哈，不然我要真帮着他找了，最后找到你那儿去你说多尴尬。”
迟醒闻言终于笑了一下，看着沈澈通红的耳朵说：“乐于助人有什么尴尬的，好事一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