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松阳走后，两人之间的气氛短暂地沉默了一会儿。
迟醒看着他说：“吃不下就别吃了。”
沈澈还是一两根面条地往嘴里送，迟醒顿了顿：“我是看你没带伞，而且面条坨了也不好吃。”
沈澈还是没说话，但把筷子放下了。
在确保自己脸上的红热都褪下去后，他才抬起头看向迟醒，不冷不热地说了一句：“你脸怎么这么大啊，你是我的猫？”
这话不好接，饶是迟醒这张什么话都能随便圆回去的嘴也没敢轻易开口。
“我想一个人待着，”沈澈说，“要么你把醒醒还我，要么你先离我远点儿。”
“那先回酒店吧，”迟醒以退为进，“在这儿我也没法还你。”
沈澈又不出声了，迟醒过了几秒才意识到沈澈还在维持刚刚那个听不到的人设。
迟醒也不揭穿他，只是对着他又打了一遍手语，还挺形象的，沈澈大概能理解是什么意思。
“我不想回去，”沈澈说，“我只想要我的猫。”
迟醒沉默片刻，这次没有说话，而是直接打了手语。
沈澈皱着眉，除了一个摆手的动作，其他的他都没能看懂是什么意思。
比起前面那些，这句话看起来才是真正的手语，刚刚迟醒为了方便他理解，更多的是在比划。
迟醒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没看懂：“走吧，你想去哪儿？我送你去。”
“你刚刚说什么？”沈澈问。
迟醒笑了一下，五指收拢放在嘴前又张开，然后指了下沈澈又摆摆手。
这次沈澈看懂了，迟醒肯定在说不告诉你。
他也没再追问，拿起手机径直走出了火锅店，迟醒从他身后跟上来，帮他打着伞。
一把雨伞遮两个成年人还是太拥挤了，沈澈也不说去哪儿，只是一边走一边低头看手机。
迟醒只好抬起一只手揽住沈澈的肩，避免两个人的肩膀都被雨淋湿。
沈澈突然停下脚步，抿着唇看着他根据迟醒的手语动作搜索到的视频内容。
原来他刚刚赌气说只想要猫的时候，迟醒是在问他，男朋友不要了吗？
沈澈一瞬间又有些鼻酸。
迟醒不知道沈澈在手机上看什么，只是觉得他的表情不太对。
沈澈忽然抬起头看向他，轻声说：“我好冷，好像在发烧。”
迟醒闻言用掌心贴了贴他的额头：“好像是有点儿烧，不想回酒店的话，去医院？”
沈澈白他一眼撇开头：“医院比酒店好吗？”
迟醒笑了下，不自觉地帮他理了理碎发：“那就不回酒店也不去医院。”
沈澈盯着外面的雨发了会儿呆：“不知道去哪儿，走走吧。”
“好。”迟醒把雨伞递给他，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他身上。
沈澈看着他身上只剩一件单薄的T恤，还是没忍住开口道：“你要和我一起生病吗？”
“不是冷么，”迟醒帮他把里面领口的扣子也系上，“这样暖和一点儿。”
沈澈吸了下鼻子：“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
迟醒又笑了一下：“是。”
“少放屁，”沈澈轻声骂他，“当猫的时候都能听懂，听懂也要故意气我。”
迟醒不敢辩解，只能从他手里重新拿过雨伞，再次搂住他，慢慢向前走。
沈澈低着头，目光一直看着脚下的小水坑，半晌才说：“迟醒，你喜欢我吗？”
迟醒这一次没有任何迟疑：“喜欢，当然喜欢。”
“那你喜欢我什么呢？”沈澈问。
迟醒没能马上给出答案。
沈澈轻轻地笑了一下：“其实你根本就不喜欢我吧，你没发现我们两个跟正常人很不一样吗？”
“为什么要和正常人一样，”迟醒偏头看着他，“我本来就不是正常人。”
沈澈又笑了：“是啊，所以你真的很奇怪，你连自己喜欢我什么都不知道，就说喜欢我，也许你换成别人也是一样的，我换成别的猫也是一样的。”
迟醒听懂了，沈澈是在说，如果他在清岸接近的是别人也一样，如果沈澈在清岸遇到的是别的猫也一样。
他们还是会在一起，因为清岸的那段短暂相处在一起，而不是因为迟醒是迟醒，沈澈是沈澈。
迟醒在试图跟一个人类讲清楚他最不擅长理解的感情：“如果你不是你，怎么会一样？”
“为什么不一样？”沈澈抱紧双臂，“换成任何一个人把你带回去，每天喂你吃饭，和你说话，陪你睡觉，你也许都会喜欢上他。”
迟醒沉默许久，只说了一句：“不是谁都能把我带回去。”
沈澈愣了片刻：“什么意思？你想说你对我是一见钟情？”
“我不知道我对三文鱼是一见钟情还是日久生情。”迟醒说。
沈澈皱起眉，不解地问：“我是三文鱼？”
“是，”迟醒脸上有了些笑意，“你不止是三文鱼，还是小枕头。”
沈澈眨了眨眼，显然一时没能理解他在说什么。
雨又有些下大了，迟醒把他抱紧一些，在雨点儿噼里啪啦砸在伞面上的声音中对他说：“如果一定要说喜欢什么，那就是喜欢沈澈，喜欢沈澈笑，喜欢沈澈哭，喜欢沈澈亲我，也喜欢沈澈骂我，只要是沈澈。”
沈澈没有出声，迟醒继续说：“你说前期的甄嬛喜欢皇上吗？”
沈澈不假思索：“当然喜欢。”
“那她喜欢的为什么是皇上，不是别人？她为什么没一开始就喜欢果郡王？”迟醒又问。
沈澈下意识反驳：“那是编剧安排的啊。”
说完沈澈就愣住了，渐渐有些理解迟醒在表达什么意思。
迟醒想说，虽然剧情的设定就是让甄嬛先遇到皇上，但是甄嬛前期对皇上的感情都是真的。
同样，虽然命运让他在清岸遇到的人是迟醒不是别人，但他和迟醒的感情也是真的。
设定无情，但人有感情。
“我们情况不一样，”沈澈努力维持自己的思维，“甄嬛喜欢上皇上很正常，皇上能给她的别人给不了，但是我能给你的东西别人也能给，我没有什么特别的。”
皇帝对甄嬛来说是九五之尊，却能一路抱着甄嬛从御花园回碎玉轩，也能赐她椒房之宠和她洞房花烛夜。
他呢，他给醒醒买的三文鱼别人买不起吗？还是别人没有手，不能抱着醒醒一起睡觉。
迟醒却轻飘飘地说了一句：“别人给我我就得要吗？”
沈澈沉默了很久没有说话，他发现迟醒确实不能像正常人一样理解感情，但迟醒很擅长转换逻辑和偷换概念。
沈澈企图找到能够反驳他的观点，却发现迟醒已经让讨论的重点偏移了方向。
沈澈不知道该怎么和他探讨下去了，他和迟醒的思维根本就不在一个世界。
不止思维，他和迟醒本就应该是两个世界的人，如果迟醒不能变成醒醒，大概他们这辈子都不会有任何交集。
想到这里，沈澈出神良久，忽然说：“不如……我们重新谈恋爱吧。”
重新开始，像两个正常人一样谈恋爱。
“合适就继续，不合适就分开，”沈澈看着迟醒，“你觉得呢？”
迟醒思索片刻：“不合适我们也不会现在还在一起。”
沈澈想了想，也是，两个神经病怎么会不合适。
“应该是重读一下进度条，”迟醒说，“把以前落下的都补上。”
迟醒背对着马路，路边一辆车快速驶过，溅起一路水花。
沈澈连忙拉着迟醒向后躲了躲，自己却没站稳，脚下一滑差点儿摔倒。
迟醒一手打伞，一手搂住沈澈的腰，抱着他一起后退了两步，还踉跄着转了小半圈，最后刚好踩进一个小水坑里，两个人都溅了一裤腿的泥。
沈澈生病时反应变慢，愣愣地缩在迟醒怀里，甚至忘了自己刚刚要说什么。
直到迟醒的笑声从头顶传来：“跳雨中华尔兹呢这是。”
沈澈也跟着笑了，脸埋在他颈侧：“我是要重新谈恋爱，不是要跟你拍偶像剧。”
“证明偶像剧还挺真实的。”迟醒说。
沈澈拍他一下：“我刚刚说到哪儿了？”
迟醒依然抱着他没放手：“说到要把落下的都补上。”
沈澈想起来了：“那你知道落下的是什么吗？”
迟醒收紧双臂，低下头在他耳边轻声说：“我们一起找找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