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持续到了深夜,黑色的迈巴赫驶进红楼,宁渡从车上下来。

  管家恭敬的站在门前等待,见到宁渡,他微微倾身。

  “宁先生回来了。”

  宁渡点头。

  “蓝辞呢?”

  “蓝先生在楼上。”管家转过身,跟在宁渡身后走进室内。宁渡脱掉黑色的西服外套,管家接过。

  “蓝先生今天上午九点从家里出去,下午三点回来,回来之后让我们清洗了车内饰,蓝先生淋了雨,吃了感冒药回到房间,到现在都没有下楼。”

  管家汇报着家里的情况,宁渡听着,给自己倒了杯冰水。

  “淋雨?”

  “是的。”管家回忆着下午见到蓝辞的景象,穿着和出去时不一样的衣服,同时让他去洗另一套被水浸湿的衣服,还有他的神态.....

  管家欲言又止。

  宁渡没有监控蓝辞的意思,蓝辞有自己的自由,只是他比较担心蓝辞的精神,才会让管家格外留意。

  听了管家的话,宁渡没有吭声。

  他站在酒水升降台前静静喝着冰水,半晌。

  他放下空掉的水杯。

  “给他准备点粥。”

  “是。”

  -

  宁渡在公司忙了一天,回家之后又打了两个电话,等交代完最后一项工作,宁渡接过管家熬好的粥,上了二楼。

  推开房门,房间一片昏暗,窗帘紧紧拉着,地毯吸收拖鞋的足音,深色的大床上蜷曲着一个人,床头一盏极浅的暗灯打在他的睡颜,勾勒他冷秀安宁的侧脸。

  蓝辞睡眠向来浅,对声音又敏感,在宁渡推开门时就醒了。只是他没有睁眼,他任宁渡放轻动作靠近他。宁渡身上有很重的雨水气,带着室外的寒凉,他感受得到宁渡在看他,温柔的目光落在他脸上,有如温度,望的他眼睫轻颤。

  “醒了也不看我吗?”

  宁渡的声音带了笑,弯曲的指节轻柔地蹭着蓝辞光滑的侧脸,蓝辞缓缓睁眼。

  暖色的灯只看了一盏,在床头散发着柔和的光晕,光晕映进浅棕色的瞳孔,折射着世界最温柔的一切。但不知道为什么,今晚那双眼睛里,没有了温柔,只剩下夜晚潮湿的海浪,让人感到湿冷。

  “管家说你今天淋了雨,好好的怎么淋雨了。”

  蓝辞张口,嗓音黏哑:“去了趟墓园,没有带伞。”

  他躺在床上,第一次用那样认真的目光描摹宁渡,从眉眼,到鼻梁,再到嘴唇,甚至精确到唇角自然勾起的弧度。

  那目光近乎审视打量,最终蓝辞发现,宁渡和他的父亲,他的仇人,没有半分相似。如果宁渡真的继承了他的父亲,除了性格和手段,蓝辞想不出其他半分。

  宁渡听到蓝辞去了墓园,没有再继续向下问。

  他端起放在床头柜的粥,用勺子搅了搅,问蓝辞:“要不要吃点东西?”

  蓝辞猜到宁渡听到墓园之后便不会再往下问,他收回自己的目光,坐起身,靠在床头。

  “收购还顺利吗。”

  房间安静,只有窗外的暴雨无情地浇打花园的白玫瑰。叶片被打的凋零,残败,腐烂在花园的泥土里。

  勺子触碰碗底清脆的声音戛然而止,宁渡捏着勺子的手一顿。

  “你怎么知道?”宁渡把粥递过去,蓝辞接过,垂下眼睛,看着清淡的粥,“看了直播。”

  宁渡没有什么大反应,他看着蓝辞一口一口舀着粥小口喝着,他站起身,摘掉自己的领带,随手放在不远处的沙发上。

  他的身份虽然从未告诉过蓝辞,但蓝辞如果有意,可以猜出,他身边的徐萧和听安都会告诉他。但蓝辞从未问,他也没必要说,蓝辞想知道的时候,会知道。

  比如现在。

  “毕业之后有什么打算?”宁渡解开两颗扣子,也不再和蓝辞兜圈子。

  管家这时敲门,宁渡打开门。

  “宁先生,您的药。”

  “谢谢。”

  宁渡接过药和水杯,关上了卧室门。他重新走回沙发前,把水放在桌子上,打开药盒,扣了两粒胶囊送进嘴里,用水服下。

  蓝辞听到管家的声音,抬起头。

  “你生病了?”蓝辞放下勺子,坐在床上,望向长身立在沙发桌前的人。

  宁渡放下水杯。

  “偏头疼。”

  蓝辞回想起最早和宁渡的接触,宁渡确实喜欢在阴雨天偏头疼。

  “不用管我,你先吃饭,吃完饭如果身体没关系,我们可以聊一聊。”宁渡坐在沙发上,双腿自然叠起,从桌子上捞过一本书,随手打开。

  他的精力好似永远用不尽,即使在公司忙了一天,也不妨碍晚上回来和蓝辞聊天。蓝辞没什么胃口,粥喝了半碗,就放下了勺子。

  他把碗放在一旁。

  “你想聊我的未来?”隔着距离看坐在粲然灯光下优越的人,蓝辞双手搭在深色的被子上,问道。

  “不。”宁渡抬起头,两道目光在空中交汇,泰然对平静,宁渡“啪”的一声合上书,“是我们的未来。”

  房间陷入沉默,蓝辞看宁渡,宁渡也看蓝辞。看见的时间久了,宁渡率先移开了目光,他把书放在沙发上。

  “我喜欢你,想和你在一起从不是一句空话。”宁渡言语认真,他把书放好,重新对上蓝辞的眼睛。

  “我想和你拥有共同的未来,也想和你分享我的野心和世界。但前提是,我需要知道你的想法,我不认为你是一个愚笨的人,相反,你聪明、坚韧、懂得忍耐,只需要一道阶梯和一阵好风,你就能摆脱过去,扶摇直上。”

  “当然,这都是我的构想和看法。只要你需要,我会提供给我的爱人最好的资源。”

  他认真的时候永远让人移不开目光,那双黑色的眼睛宛如夜晚天穹,高远无垠,流淌过星星,坠入夏日的夜空,宁静而沉默。

  蓝辞想,如果可以,他愿永远不要对上宁渡的眼睛。

  天地暴雨冲洗,冲打所有的污秽和过去,一扇玻璃,隔绝黑暗和光亮的两个世界。在天地的交响乐里,蓝辞看着宁渡的眼睛,提出他向宁渡要的第一件东西。

  “我想进伊甸园。”

  宁渡直视蓝辞的眼睛,完全没有犹豫:“可以。”

  “收购什么时候会成功。”蓝辞接着问。

  “不确定。”宁渡认真。

  “我不想去留学。”

  “可以。”

  “找人来教我,我想以最快的速度成长,尽快进入伊甸园的高层。”

  一问一答,简单干脆。你提出要求,我来解答;不掩饰,不躲藏,直接说出自己的欲望,有能力就通过,能力欠缺,就补拙。

  宁渡欣赏蓝辞的野心,他也想看看,自己选的人,有怎样的期待。

  “没问题。”

  宁渡说完从沙发上站起,灯光从他头顶洒落,伊甸园的执行官年轻、沉稳、果断、带着久经商场的杀伐。

  他是天之骄子,也是从商场血海里杀出来的万人之上的存在。

  他识得透人心,看得透阴谋。

  这样一个人,如果被骗,究竟是他的演技高超,还是宁渡甘心信任。

  一句我喜欢你,想和你拥有一个共同的未来,看似说的随意平常,可是否也承载了宁渡的一腔认真。

  蓝辞不敢想。

  胸腔里的心一声一声,清晰的跳动。

  没有退路了。

  蓝辞和宁渡在灯光下对视,真诚的、饱含爱意和信任的,欺骗的、隐藏的、不能说的,多少情感交织在眼中,被雨一淋,埋进土里。

  宁渡被蓝辞复杂的目光看的发笑,他笑了起来。

  “怎么?是被我的真诚打动到了吗?目光这么复杂深沉?”

  “没有。”蓝辞敛起目光,嗓音沙哑,说道:“不是偏头痛吗?还不快洗澡睡觉。”

  不会骗人可以学,蓝辞忽然发现,自己拙劣的演技在宁渡这里竟然还会有一席之地。

  宁渡也知道时间不早了,事情解决,知道蓝辞的决定和目标事情就好办很多。物质他不缺乏,感情他可以和蓝辞好好培养,而培养的第一步,就是亲密接触。

  “我去洗澡,你困了就先睡。”

  说着,宁渡解着扣子进浴室,蓝辞也起身,走进卫生间,简单的刷牙。

  等宁渡一身水汽从浴室出来,发现蓝辞还没有睡。

  宁渡掀开一边的被子,问道:“怎么还没有睡。”

  蓝辞坐在床头,手里依旧是那本《情人》,可他一个字都没有看进去,脑海里尽是宁渡洗澡时的水流。那水流和窗外的大雨共同组成深夜盛大的交响曲,落在寂静的春夜,让蓝辞想到淋雨的花蕊和野渡的舟。

  如果知道真相前所有的接吻抚摸是情到深处,那么知道真相后,是否所有的意乱情迷都增加一份清醒。

  他从不掩饰对宁渡的喜欢,但他也不会再掩饰自己的野心。

  他想拿回伊甸园,即使它握在宁渡手中。

  伊甸园属于宁渡,他也属于宁渡,但没关系,这种局面很快就会改变。他从墓园回来,他对宁渡对自己的感情并没有多大的把握,所有的一切都只是纸上谈兵。可今晚宁渡的一番话,让他确定了自己在宁渡心中的地位。

  宁渡,所爱之人越多越脆弱。

  那么你是吗?

  蓝辞合上手中的书,把它放在床头柜。

  转过身,灯光下,他换了睡衣,穿了和刚刚不一样的衣服。

  朦胧的灯光打在银色的丝绸睡裙上,随着蓝辞跨开腿,骑到宁渡身上的动作,睡衣带散开,露出里面同为银色的性感蕾丝睡裙上。

  迷迭香和桃金娘的熏香淡淡的袭来,宛如诱惑的引线,在深夜里引诱着年轻的执行官。

  蓝辞的气息轻而易举包围属于宁渡的清冽,白净的指尖抚上太阳穴,在宁渡还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时,蓝辞就已经放轻了力道,轻柔地揉着宁渡的太阳穴。

  “不是头疼吗?等着做你的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