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遇在床上翻了个身,高烧带来的身体并发疼痛令人不适,尤其是腰部的酸胀更为明显。

  脑海里浮现刚才看到的那只抱枕,沈遇再次翻身,把自己烘烤的十分均匀,朝着季宴礼道:“那只抱枕看上去好像很舒服的样子,我征用了。”

  季宴礼呆呆的眨了眨眼。

  沈遇见状,皱眉:“不行?”

  季宴礼连忙献宝似的将那只毛绒抱枕从身后掏出,虔诚的双手奉上:“当然愿意!”

  看瞧着沈遇靠上那只软萌萌的抱枕,季宴礼眼巴巴地瞧着,满眼写满了嫉妒。

  真羡慕抱枕哥,能被老婆使用。

  沈遇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舒服的姿势,余光瞥见季宴礼满是执念的双眸,心里嫌弃。

  不就是占用了一下抱枕么,至于这么小气?

  沈遇做小霸王霸道惯了,也懒得关心季宴礼现在是什么心情。

  回想了从前和季宴礼各种抢这抢那的记忆,又结合了最新的观察反应,见季宴礼一声不吭的垂着脑袋,沈遇猜测。

  难道是,生气了?

  这个想法刚在脑海当中浮现而出,沈遇连意思意思哄人的语言都还没组织好,就见季宴礼动了起来——

  他开始生气的收拾房间,生气的打开衣柜,生气的从里面抱出一床被褥,生气的把它铺在地板上。

  沈遇:“?”

  他不理解,但大受震撼。

  季宴礼不会气上了头,想就这么把他打包成鸡肉卷丢出去吧?

  收拾完床铺的季宴礼满意的拍了拍被子,回头冲着沈遇露出宛若小天使的灿烂笑容:“不用担心我,我今天晚上有睡的地方了。”

  沈遇茫然的眨了眨眼:“所以,你是想把我丢出去,然后重新收复失地?”

  季宴礼摇头:“你现在还在生病,需要有人照顾。所以,今晚我会留在你身边,打地铺睡觉。”

  沈遇:“?”

  面前的小天使似乎一下转变为了恶魔。

  沈遇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捏住了命运的后脖颈:“你,睡觉,和我?”

  季宴礼脸颊迅速升温,变得红扑扑的。

  他小声逼逼:“小遇文采真好。”

  沈遇连着做了几个深呼吸,才平稳住了自己的心情。

  “我是病了又不是死了,用不着你为我守灵。”他摁了摁自己有些发疼的额角,“家里不是有客房?为什么不去客房休息?”

  沈小少爷完美演绎了什么叫做鸠占鹊巢,丝毫没意识到论资排辈,客房应当是身为客人的他的去处。

  季宴礼义正言辞:“客房这两天在装修,这段时间不能住人。”

  “而且,有我陪在小遇身边,一旦小遇晚上有什么不方便的,我还能帮助你,绝对不会让任何意外发生!”

  沈遇:“……”

  不,有你在才最应该担心意外发生好吗?!

  万一你晚上突然恢复了记忆夜间偷袭鲨了我怎么办。

  也有可能我忍不住起来梦游鲨了你。

  总之,无论谁先鲨了谁,对于沈遇来说,和季宴礼一起睡觉,是一件很危险的存在。

  “小遇不想和我一起睡觉吗?”季宴礼说着,眼眶又开始泛红,看上去马上又要落泪了,“可是前两天,我们明明也是睡在同一个房间的。”

  那是形势所迫,迫不得已。

  沈遇很想这么说,但看着季宴礼发红的眼圈,又实在说不出口。

  可恶的季狗,就知道装委屈装可怜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对他指指点点!

  季宴礼今晚最终还是成功留在了房间内。

  为了确保自己的人身安全,沈遇用三层被子死死压住了季宴礼的身体,又像裹蚕蛹似的把他包裹了起来,看着他无法动弹了,才拍了拍躁动不安的心脏,爬上了床。

  毕竟现在可不比在录节目的时候,房间内没有监控,要是出了意外,可没有丝毫证据。

  沈遇发的烧本就还没降下来,做这么一番动作几乎是抽空了他所有的力气,所以一沾上柔软的被窝,他便很快阖眼,沉沉的睡了过去。

  正因为他睡得太香,并没有发现就在他睡着之后没多久,被封印住的季宴礼蛄蛹着身体,从蚕蛹里逐渐挣扎了出来。

  借着窗外的月色,季宴礼悄无声息地摸到床边,最终脚步定格在沈遇的枕边。

  皎洁的月色照耀下,青年的睡颜完全没有任何防备,因为感冒的缘故,沈遇大概是有些鼻塞,感受到呼吸不顺后,睡梦中的某人蹙着眉头,嘴巴张开了微微的角度,吐气如兰。

  季宴礼什么都没做,就这么倚在床边。

  不知道时间究竟过去了多久,连窗外的月色都渐渐地被云层遮蔽了光芒。失去了最后一抹光亮后,室内彻底陷入黑暗。

  季宴礼却丝毫没有偏差的,附身吻住了沈遇露在外面的左手手掌,指腹不舍的蹭了蹭五指,感受到温热柔软的手掌心后,重新直起身,帮沈遇重新掖好了被子,没有再给他任何着凉受冻的机会。

  或许是总惦记着床下躺着一人的缘故,沈遇做了一晚上乱七八糟的梦,不是被奇怪的海底生物用触角缠了个严严实实,就是柔软的床榻之下冷不丁地窜出一颗人类脑袋,又或者是精心饲养的茧终于要破壳了,结果从里面蹦出一只憨头憨脑的大金毛。

  这五彩斑斓五味杂陈五马分尸的梦境纠缠了沈遇一晚上,他基本没怎么睡好觉。

  唯一的好处可能是,第二天早上起来后,沈遇回忆着充满暴力美学的梦境,原本晕乎乎的脑袋也清醒了不少呢。

  沈遇伸了个懒腰,摒去杂念,从床上爬下,一脚踩进了软绵绵的地板。

  嗯,很舒服。

  嗯,等等……软绵绵的地板?

  上一秒还睡眼惺忪的沈遇瞪大了双眼,一下子清醒了过来,朝着自己足尖的方向望去。

  只见昨晚季宴礼铺砌的地铺尚在,他亲手造就的蚕蛹形状也完完整整的。

  唯一的不同就是,被埋在蚕蛹里面的那人,不见了。

  沈遇:“……?”

  卧槽,季狗昨晚不会真的偷偷化蝶飞走了吧?

  这头沈遇还在震惊季宴礼的品种究竟是哺乳类金毛还是昆虫类蝴蝶,那头端着爱心早餐的季宴礼正巧推门而入。

  顾虑着沈遇可能还没醒来,季宴礼动作小心翼翼的,都快屏住了呼吸的节奏,才刚找了片平稳的位置准备放下餐盘,朝着床铺的方向望去,就对上了一道如炬的视线。

  季宴礼吓得手一抖,险些打翻餐盘。

  沈遇见他像是被美杜莎视线凝视过后石化的雕塑似的,踢开了被他踩扁的蚕蛹遗骸,三两步便走到了季宴礼面前,伸手揪住季宴礼一侧脸颊:“呼吸。”

  季宴礼像是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中断了呼吸似的,听话地呼气吐气,V领睡袍暴露在外的胸膛也跟随着主人的动作上下起伏着,格外吸引眼球。

  沈遇只不小心低头瞥见,下一秒,猛地合拢了季宴礼骚里骚气的V领睡袍,把那片碍眼的蜜色肌肤遮挡的严严实实,一丝皮肤碎片也没有露出来,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季宴礼就没他那么轻松了。

  他才刚调整好被吓到静止的呼吸,又顿时被掐住了命运的喉咙。

  沈遇冷哼一声,像是欺负够了出过了气,才大发慈悲的重新打开了季宴礼呼吸的开关。

  “一大早上,你不在床上好好躺着,干嘛去了?”

  沈遇戳了下手机屏幕,才不到早上八点,按照他平常的作息,这时候他还在深睡阶段呢。

  季宴礼揉了揉鼻子,眼神在他身上上下飘忽:“我……也刚起来,妈让我送早饭过来。”

  一听是高琳嘱咐送来的餐点,沈遇眼睛亮了亮,没顾得上和季宴礼继续掰扯,匆匆钻进卫生间一通洗漱,出来便直奔还冒着热气的早餐。

  通常为病人准备的早饭都是清淡可口好消化的粥类,只不过沈遇讨厌粥黏糊糊的触感,总觉得下一秒会被粥卡住喉咙,从小就不好这一口,所以就算生病了,也最多只是咬着面包三明治。

  今天的早餐却大为不同,一凑上前,沈遇第一眼便瞧见了做成了鱼摆摆形状的奶黄包,还有被雕刻成玫瑰的胡萝卜花。

  “阿姨的手艺还是这么出色。”

  沈遇毫不客气地夹起奶黄包,一口咬下后香甜的内馅沾上舌尖,轻而易举地被他席卷入腹。

  季宴礼就坐在他身边瞧着,时不时眼疾手快地投喂一朵胡萝卜花,顺带骗进一些维生素给这位挑食的小祖宗。

  趁着沈遇的注意力全都被奶黄包吸引走时,季宴礼垂眸,自上而下的看了眼因刚才匆忙下床赶路的动作而有些敞开的沈遇的睡袍领口,动作一顿。

  片刻之后,季宴礼才伸出了罪恶的爪子,一脸义正言辞的将他的领口拢了拢:“小心着凉。”

  正大快朵颐的沈遇并没有察觉到什么,仍旧把注意力全部集中在最后一口奶黄包上,只是下意识条件反射地拍掉了季宴礼的手掌。

  季宴礼面色如常的收回手,像是自己刚才什么都没做的样子,眼瞧着那片领口再次缓缓展开,他眼神动了动,装作自己什么都没有看见的模样,默默低下头,任凭它继续敞开着。

  还好屋内一直打着恒温的空调,就这么让沈遇大咧咧地敞开领口,对他的病势也不会产生多大的影响。

  被人盯着吃饭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沈遇终于还是没忍住,停下了动作,捏起一只奶黄包,试探性的朝着季宴礼问了一嘴:“……吃吗?”

  他也只是随口一问。身为从小到打大的死对头,沈遇一直知道季宴礼不喜欢吃甜点,像奶黄包这样沾了些甜味的面点他也是很排斥的……

  “好啊。”

  季宴礼欣然答应,随后毫不客气地就着沈遇的手,咬下一口松软的奶黄包:“唔。”

  沈遇被他这套丝滑的动作打了个措手不及,伸在半空中的手收回也不是,递出去也不是。

  过了好一会后,沈遇才终于反应过来,一双好看的狐狸眼死死瞪向季宴礼:“你的手是残废了吗,这也要我帮你拿?”

  而且拿了也不接过去,就这么就这他的手咬了口。

  还刚好贴近指尖的位置,沈遇合理怀疑这家伙是故意的。

  要是再往下一些,就能直接咬到他的手指了。

  沈遇才这么想着,下一秒,指尖处便传来一阵酥酥麻麻的感觉。

  沈遇低头,就见季宴礼不知不觉间又咬了一口下来,这次的的确确贴上了他的手指,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仿佛还轻轻摩挲了一下。

  沈遇:“……”

  不是,这人有病吧!

  沈遇连忙站起身,像是碰到了什么脏东西似的甩开那只奶黄包,还有叼着奶黄包的某只蠢狗。

  这早饭他是没心情再吃下去了,不过好歹把肚子填了七分饱。沈遇一口气连人带餐盘的丢出房门,自己则是快步走向卫生间,拧开水龙头仔仔细细地搓洗着自己刚才被“玷污”的手。

  好在季宴礼刚才下嘴的时候没怎么使劲,比起咬,更像是叼着玩,就像沉迷于磨牙棒的狗子……话说,刚才好像真的感觉到了某颗牙齿尖尖。季宴礼不会真的长了犬齿吧?

  高琳推着轮椅刚从卧室出来,就听旁边传来一道重重的关门声,好像还夹杂着什么东西被丢出来的动静。

  她调整了轮椅的方向,正好撞上了被赶出门的季宴礼的那双眼睛。

  高琳:“……”

  高琳:“呵。”

  被小遇撵出门了吧,蠢货。

  将自己亲妈眼里的嘲讽看的清清楚楚的季宴礼:“……”

  他悻悻地伸手揉了揉鼻子,举起另一只手上的奶黄包,炫耀道:“这是小遇刚才亲手喂给我的。”

  此话一出,季宴礼顿时感觉他亲妈看自己的眼神又鄙夷了两分。

  季宴礼:“……”

  季宴礼:呜呜。

  到底是自己亲生的儿子,虽然狗了点蠢了点呆了点,高琳还是非常溺爱的:“跟我过来,我教教你怎么追人,蠢货。”

  季宴礼:“……”

  季宴礼:“好的。”

  识时务者为俊杰,一切都是为了追回老婆!

  等到沈遇把自己的双手都快要洗秃噜皮了才走出房间,刚一关上门,就感觉到背后有一道气息正在朝着自己的方向靠近。

  他还以为是季宴礼,刚皱起眉开口准备找他秋后算账,转过身瞧见的却是高琳。

  “阿姨早安。”到嘴的攻击性词汇又被沈遇生生咽回了肚子里,沈遇脸上迅速换上了善良小白兔的表情,甜甜道谢:“谢谢阿姨准备的早餐。”

  高琳闻言先是一愣,而后摆了摆手浅笑:“今天的早餐是家里保姆阿姨准备的,我也是才刚起来。”

  沈遇“啊”了一声,还没等他说什么,就见高琳低头思索一番,随后恍然大悟道:“听你季叔说,早上好像看见宴礼一个人在厨房里,不知道在折腾什么,脸上都是面粉,还乐得跟个二傻子似的。”

  沈遇:“?”

  沈遇:“……”

  他好像明白了什么。

  余光瞥见他陷入思索的表情,高琳继续趁热打铁:“难怪一大早好像就听到厨房那边传来叮叮咚咚的动静,好像持续了挺久的,至少得有一个小时吧?”

  沈遇:“……”

  您这刻意的敢不敢再明显一点?

  季宴礼做早餐这件事并不奇怪,但他亲自为自己下厨,还特意为了他喜欢的模样忙活了这么长时间,这让沈遇有些消受不起。

  沈遇转着脖子,四处搜寻着季宴礼的身影。

  刚才才把这人丢出房间,现在怎么半个人影都不见了?

  高琳于是再次“恰到好处”地开口了:“小遇你在找宴礼吗?他去花园找你季叔叔了。不过不知道咋了,刚才我遇到他的时候看他眼睛红红的,好想谁委屈他了似的……哎,小遇你跑慢点!”

  虽然明知道这些话高阿姨是故意说给他听的,但沈遇觉得,冲着早上这顿营养餐,他至少也得对季宴礼好好答谢一番。

  季宴礼的确如同高琳所说,正在花园里凑在季屏而身边,帮他爹拎着水壶浇花,一面还听着他爹不停地碎碎念。

  “多了多了……这边少了……你再过来点。”

  季宴礼一脸麻木地听从着父亲的指挥,穿梭在不同颜色的花丛中四处行走,一会蹲下拔草,一会弯腰浇花。

  如今天气尚好,虽然比不上春季百花争艳,但秋日花颜也不输分毫,再加上护花者的悉心照料,朵朵都开得娇艳,被一簇微风拂过,乍一看像是在就这秋风伴舞似的。

  沈遇就是这时候来的。

  秋日的阳光日照正好,不冷不热的天气里,季宴礼身着一身修身衬衫,大抵是活动累了,最上方的那颗扣子被它的主人解开,正松松垮垮地搭在微微露出的锁骨上,有种说不出道不明的艺术美感。

  瞧见沈遇朝着这边方向跑来了,季宴礼还远远地冲他咧开了八颗牙齿的纯真笑容,虽然看起来憨呼呼的,但架不住那张俊朗的面孔杀伤力太强,所以用人话来说便是——季狗虽然愚蠢,但却实在美丽。

  尤其是现在被群花簇拥在其中的状态,简直是自花田孕育而生的——

  “笑什么笑,赶紧把老子花撒开!”

  季屏而一记巴掌,毫不客气的拍在了季宴礼的脊背上。

  “……”

  季宴礼好不容易耍心机凑齐了天时地利人和三要素,这氛围感才刚刚搭起来不到几秒钟,瞬间随着亲爹这一巴掌灰飞烟灭。

  沈遇看着不远处那花丛中被季屏而赶出来的季宴礼,感觉自己像是看到了一只在花田里撒丫子疯跑,随后被主人制裁的傻狗子。

  ——活脱脱一个自花田孕育而生的大傻春。

  沈遇瞬间停止了感动,连带着停下了走向季宴礼的步伐。

  等到季宴礼好不容易从群花中钻了出来,来到了沈遇面前。

  沈遇冷眼瞅着他站上了花瓣的袖口,高抬贵手,帮他拍去身上沾染的灰尘。

  “我刚听高阿姨说了。”沈遇开口,语气肉眼可见地别扭,“……谢谢你的早餐。”

  季宴礼闻言,莞尔一笑:“你要是觉得好吃的话,明天后天大后天我都给你做!”

  沈遇呸呸呸三声:“你乐意做,我可不乐意吃。”

  再说了,昨天只是意外情况,他可没有要赖在季家的打算,等今天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就该回自己家了。

  听到他的想法,季宴礼先是一怔,随后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垂眸低低“哦”了声。

  沈遇听出他情绪不太对,伸手强行掰过季宴礼的脑袋,在对上那双确如高琳所说双目通红的眼眸后,有一时间的失语。

  ……难道他刚才真的对季宴礼太凶了?都到把人骂哭这种程度了?

  季宴礼低头,揉了揉有些酸涩的眼睛。

  都是他妈出的馊主意,非要让他切什么洋葱,眼睛被熏得现在还没缓过来。

  糟糕,眼泪好像又要滑下来了。

  季宴礼伸手刚要擦去被逼出的生理性泪水,就感觉到有块绵绵的东西贴上了他的眼角。

  随后就听到沈遇有几分僵硬的声线响起:“不、不就是不小心凶了你一下嘛,你至于哭到现在?”

  季宴礼愣愣低头,就见沈遇踮起脚尖,别扭的撇过脸去,手上捏着的那张纸巾被叠成了四方形,贴在他的眼角。

  “拿着,自己擦去,施舍给你的。”

  感觉到季宴礼的手掌贴上纸巾的一瞬间,沈遇松开了压着纸巾的指尖。只是刚把手收回来,就听到这人发出了一声叹息。

  怎么,他都这么屈尊降贵道歉了,这人还想不依不饶?

  沈遇蹙眉紧接着就听到季宴礼伸手握住了他的指尖,压低了嗓音:“谢谢小遇,你对我真好。”

  沈遇:“……啧。”

  自从季宴礼脑子瓦特以后,就一直对他言听计从千依百顺的。习惯了以前做什么事情都要和季宴礼呛两声的沈遇还是没能完全适应季宴礼现在的画风,总有种一拳打到棉花上的无力感。

  更何况有了季宴礼温良贤淑的对比,沈遇时不时总觉得自己好像个恶贯满盈、欺负良家善男的霸王。

  “好了,既然没事了,那我就先回——你干什么?!”

  沈遇低头,死鱼眼盯着季宴礼毫不犹豫伸出手捉住自己的那只大手,险些破音。

  季宴礼小心翼翼地把刚才擦眼泪的纸巾塞回口袋,眼眶的红意仍旧没有消退的意思,一双狗狗眼当中写满了真诚,好像一只即将要被主人抛弃的狗子:“我,我要和你一起回去。”

  沈遇:“回去就回去,说话就说话,没事总动手动脚做什么?”

  季宴礼低头,垂落的刘海盖住了不停流转的眼波:“我害怕。”

  沈遇只觉得自己太阳穴生疼。

  “这是在你自己家,你有什么好怕的。”

  是怕会凭空消失,还是怕这花园太大,会在花园里迷了路不成?

  季宴礼语气坚定,伸手指向不远处正看着他们拉拉扯扯,一脸生无可恋的季屏而:“怕我爸打我。我刚才出来的时候,不小心踩到了几朵花。”

  沈遇:“……”

  季宴礼还在补充:“那好像是他最喜欢的品种。”

  沈遇:“…………”

  季宴礼甚至还在不停输出:“他现在看上去好像一只失去梦想,被挂上晾晒台的咸鱼干。”

  沈遇:“………………”

  既然你知道,为什么不早说?!

  沈遇默默地侧过脸,试图避开季叔叔抓共犯的凌厉眼神。

  季家根正苗红,夫妻俩良善一生,生出季宴礼这么个丢人玩意,真是家门不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