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进家门之前,季宴礼还是没能逃过亲爹的一顿怒斥。

  临走之前,季宴礼还贼心不死的当着亲爹的面折了只盛放的绣球递给沈遇,险些把亲爹气到去见他亲爷爷。

  就这么无辜被牵连坐实了“帮凶”身份的沈遇:“……”

  孝啊,简直是太父慈子孝了。

  无论如何,花是已经被折下了,为了让季叔的高血压死得其所,沈遇珍重的收好了那只开得红火的绣球花,并且在季宴礼预备着再次干坏事的时候,擒拿住了他的狗爪子,又是好一顿连拖带拽的把人弄回别墅正厅。

  这一通操作下来,使得本就生着病身体机能尚未完全康复的沈遇更加气喘吁吁的。

  两人刚一回来坐下,沙发都还没坐热乎,季宴礼便接到了来自经纪人的电话。

  沈遇不知道他们在讨论什么,也没兴趣了解,只是冷不丁的从季宴礼嘴里听到“萱宇”“剧本”这些关键词,抿了抿唇,还是没抵得住诱惑,偷偷竖起了耳朵仔细听着。

  季宴礼挂断电话后重新坐回到沈遇身边,贴心地接过沈遇手中的血橙,仔仔细细地帮他剥开表皮,将果肉一瓣瓣剥出后,伸手投喂到瘫软在沙发上的沈遇唇边。

  沈遇也没跟他客气,反正都是季宴礼他自己自愿的,他也没逼迫他,张嘴便咬了下去。

  和季宴礼这个狗东西不同,他吃东西可是很有礼貌的,咬人手指头这种事情,沈遇根本干不出来:)

  “你打算这段时间接新的剧本?”

  把嘴里的果肉咽下去后,沈遇木着脸,一手撑着下巴,抬脚踢了踢身旁人的小腿肚。

  季宴礼一点也没被冒犯到的样子,还反客为主,稳稳当当地接住了沈遇的脚踝,二话不说帮他揉捏起来:“嗯,经纪人前两天给我发了个新本子,题材挺新颖。”

  沈遇自己掰开一瓣果肉,又嚼吧嚼吧了两下:“哦。”

  他应了声,本以为季宴礼会像这两天抽风那样继续主动扑上来与自己喋喋不休,但没想到他住了嘴,季宴礼也没有任何开口的意思。

  这下子,险些被憋坏的成了沈遇。

  他皱着脸纠结许久,终于还是问出了自己的疑惑:“我刚才好像还听到你提到了萱宇。”

  季宴礼手上动作不停,继续按摩着沈遇的脚踝,帮他放松着,像是早就猜到了他会这么问,没有半点犹豫:“嗯,和那边的解约官司过段时间就要开庭了,还有……”

  他说到这里,皱起眉头,像是意识到自己差点说出什么不该透露的秘密,连忙刹车。

  沈遇注意到了这一秒钟微妙的细节,缩回自己的左脚,一个起坐……因为身体现在还处于虚弱阶段,所以下一秒他便又仰卧了回去。

  “……”沈遇眨了眨眼,决定无视刚才的翻车现场,抬眸便瞧见季宴礼嘴角上扬了一个可疑的弧度,像是在偷偷笑话他。

  这怎么能忍。沈遇当即又朝着季宴礼怀里踹了一脚,气场全开的凶他:“快说,还有什么?”

  季宴礼结结实实受了那一脚——其实并不怎么疼,对他来说沈遇的力气本就不大,现在生了病的更是减少了攻击力。看着沈遇拧眉申斥,倒不如说更像是一只炸了毛的小刺猬,乍一看凶巴巴的浑身带刺,实际上轻轻一掀,就能看到其柔软的肚皮。

  季宴礼给正揣在怀里做马杀鸡的脚踝按摩的动作更加卖力了。

  他轻咳一声,试图借此掩盖自己蔓延到唇边更加明显的笑意。

  “没什么,只不过是找了点由头给他们添了些不痛快而已。”

  沈遇拖着长音哦了一声,有些失落。

  还以为能打听到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呢。

  他朝着另一侧翻了个身——没有翻身成功。

  翻身未遂的沈遇只得重新转回来,看着仍旧拽着自己双脚不松手的季宴礼,脸上布满了黑线:“把你爪子撒开!”

  虽然有些遗憾,但生了气的老婆更难哄,季宴礼只得作罢,听话地松开了自己罪恶的双手。

  福利时间到此结束。

  看着脸上写满了遗憾的季宴礼,沈遇只觉得自己头皮一阵发麻。

  他本来是想好好羞辱一番季宴礼,怎么现在看起来,他还给这人骂爽了呢?

  沈遇越想越不对劲。他觉得自己不能再和季宴礼单独呆在同一片空间同屏出现了,否则一定会被季宴礼传染了脑子不好使的毛病。

  可惜季宴礼就像在他脑子里装了脑电波发射器似的,他在起身前一秒牵住了他的手,随后不知死活地又靠近了些。

  沈遇的眉头皱的像是能够夹死一只苍蝇似的:“干什么?”

  说话就说话,没事凑那么近干什么?

  季宴礼这一靠近,沈遇又闻到了从他身上传出的淡淡香气。

  今天似乎还换了种香水,不再是平常能够闻见的栀子花香。

  好像……换成了攻击力更加显著的艾草香气。

  就在沈遇在脑海里纠结这究竟是什么牌子的香水时,季宴礼不紧不慢的嗓音自头顶响起:“关于张晚亦的事情。”

  像是被人摁下了暂停键,沈遇整个人身体一僵,呆愣在原地久久没有动弹。

  ……该死,他竟然险些忘记了。

  昨天突然接到高阿姨的电话,紧接着他便发起了高烧,差点忘了和这人好好算一账。

  不过沈遇着实没想到,季宴礼居然会主动提起来这件事。

  昨天得知真相后那种浑身无力的感觉一秒钟之内重新席卷回到了他的体内,沈遇哑着嗓子:“好,你说。”

  季宴礼薄唇紧抿,有些不情愿地开口:“其实今年年初,我就收到了她的请求。”

  沈遇算了算时间。

  他是在去年年底正式与张晚亦有了交流接触,紧接着季宴礼这个阴魂不散的玩意儿便出现了。

  “本来我不是不想搭理她的,但是她用你来威胁我,所以我不得不帮他,为他当牛做马。”

  沈遇:“嗯嗯……嗯?”

  等等,这画风好像变得有点不太对劲。

  这些天与季宴礼接触的记忆告诉他,接下来他恐怕会听到一些很匪夷所思的事情。

  事实证明,人的第六感有的时候准确到可怕。

  “她说她知道哪里有更加适配的肾源,匹配成功的几率很大,这样我就不用对你动手了,唔……”

  这次沈遇使出了全身上下所有残存的力气,结结实实的往季宴礼胸口踢了一脚:“你、再、敢、胡、说、八、道、试、试?”

  听到季宴礼用一本正经的语气说出那些匪夷所思的话以后,沈遇只觉得自己本就胀痛的脑袋再次受到一记暴击。

  事情本来就已经足够混乱了,偏生季宴礼还要搅和的不堪入目。

  他觉得自己也是疯了,居然病急乱投医,信了季宴礼这个傻逼的鬼话,全然忘记了这还是个陷入了某个狗血玛丽苏剧情的脑残。

  沈遇气得血压直冲天灵盖,他站起身,决定做点什么释放一下压力。

  面前的季宴礼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就像是一拳打到棉花上一样无力,沈遇最终还是决定,眼不见心为净,他还是暂且远离这个狗东西,以免被他传染上癔症。

  季家沈遇从小便来过许多次,刚回到沈家的时候,他唯一能够无拘无束来到的地方只有这里,那段时间,沈遇对季家别墅的构造了解,比自己家还熟上几分。

  倒是长大了以后,与季宴礼有了敌对关系,成了死对头后,沈遇便没怎么踏足过这片区域,顶多是逢年过节的跟着长辈来探望,或是偶尔举办宴会的时候出席。

  季宴礼没有跟上来,这让沈遇心里舒坦了不少。

  过了这么多日子,这还是他第一次甩掉这条碍事的尾巴。

  与记忆中相似,但又有些不同。许多年过去,房子虽然进行了新的软装,但一些熟悉的房间还是被保留了下来。

  不过大部分的确如同季宴礼所说,季家因为鲜少接受客人留宿,原先的客房被改造成了不同的用处的房间,譬如书房画室。

  沈遇一路走一路观察着,某一瞬间他像是穿越了时间和空间,回到了小时候肆意在这条长廊中奔跑的那段岁月。

  直到他在一间房门前停下脚步。

  高琳不知道是不是听见了刚才他和季宴礼在楼下发出的动静,此时操控着轮椅,满脸担忧的赶到他身边:“小遇,你在这里啊。”

  面对高琳,沈遇总是体贴懂事的:“高阿姨。”

  他唤了一声,随后指着面前的房间,好奇问道:“其他房间都好好的,好像只有这间房间上了锁?”

  他知道自己绝对不会记错,这间被锁住的屋子,就是曾经他在季家曾经睡过无数次的房间。

  与记忆中的高悬不同,现在的沈遇,已经能够轻轻松松地握住门板上的把手。

  “我可以再进去一次看看吗?”

  毕竟这里也曾经埋藏了他许多的童年回忆。没有人能够拒绝回味童年最快乐的那段时光。

  高琳见他好奇,脸上闪过一分不自然的尴尬。

  “虽然家里会有人定时打扫清理,不过小遇已经很久没有回来住过了,阿姨也没收拾过,还是等下次,收拾好了,再让小遇回来看看好吗?”

  沈遇虽然有些奇怪高琳的态度,但毕竟这里也不是自己家,他身为一位外人,到底也不好说什么,也便只是点了点头作罢。

  等到沈遇离开房前,他身后的高琳才长舒了一口气。

  好险,得亏她反应快,不然自家傻儿子分分钟就要暴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