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耽美小说>苦昼短【完结】>第40章

  1.

  管锌并非是真的不难受了。

  不恰当地做参照,比起他抑郁症没那么严重的时候对于性(战略间隔)行(战略间隔)为的排斥程度来说,可谓是质的飞跃。尽管这样想有些不人道主义,但貌似看起来是抑郁症在治疗PTSD。一种病毒与另一种病毒的厮杀。

  他可以把清醒和不自在都埋葬在靖岳的抚(战略间隔)慰里,他不会再颤抖着将两人的唇都吮吸出鲜血,不会再饮鸩止渴般地反复尝试又将彼此都推至悬崖,不会再从胃底部升起腐朽糜烂的酸腻......筋疲力竭。

  好像有什么东西牵引着管锌朝另一条轨迹行去,而过去那些刺得他生疼的潜意识里的以为--交(战略间隔)姌妖魔化都逐渐钝化。他在接纳和吞噬里欲罢不能,超出了他对自己原先的预知,以至于他环住靖岳不让他户外活动时有意识地狠狠收紧了,仿佛将靖岳难得蓬勃肆意到能有尽头的生命体绞杀。

  好险,第一次差点成了最后一次差点成了唯一一次。

  其实这时候来支事后烟是真的很不错,事后酒也可以的。

  无烟无酒,可惜了。

  “阿靖,我是不是,不该烧这把火?”

  后半夜的光线更模糊,但仍然不足管锌的意识形态模糊,遽然闯进了曾前睥睨的领域,思想不免得总有些摇摆--到底怎么样才是对的?

  靖岳与他同向侧卧,左手从他腰上搭过,捏他的手。

  “水可以浇灭火,但不可以改变火。”

  管锌觉得有理,于是不再声讨不再打破砂锅,别的什么都多余,只想揽着一个人,夜半三更盼天明。

  2.

  回程经香港的时候停驻了一段时间,靖岳信息上问容茉想要带些什么,还没等到回复却接到蔡徵超的电话。

  蔡徵超打电话给靖岳,上一次还是靖岳实习的时候了。但靖岳心里也大概清楚的,这一次大抵还是因为管锌。

  他猜得没错。

  “新中招校医。”

  这是蔡徵超的第一句话。

  “看他的意见。”

  这是靖岳的第一句话。

  中间他们都省去了很多的对话。譬如蔡徵超想问管锌的病情好些了吗?譬如靖岳想问蔡徵超是从哪里得知的消息?最后蔡徵超只是要靖岳带手信,还戏说什么贵就买什么。

  靖岳吁出长又轻的一口气,看了看吃了药睡熟的管锌推门去了露台,他忽略这些无足轻重的戏说而是直击心底的反问,“蔡徵超,医者是不是都不能自医?他,过得好辛苦。”

  在靖岳的想象里蔡徵超大概是顿过一瞬的,哪怕一瞬。

  没有,蔡徵超没有。

  在他认识管锌的时候管锌已经生病了,虽然没如今这么深根,但那时候又添了一桩相思,也不见得比现在轻松。

  “很多人靠心情发泄靠心态活着,不爽了破口大骂冷静下来又能自我开导,拨云见日地重新昂扬起来。他们有血性有张力却也张弛有度审时度势。可抑郁症患者不行,像管锌这样严重积压的更不行,单单是活着都像是对世态炎凉的妥协,他所有的任性妄为也更像是无意识的提线木偶被病痛驱使。”

  靖岳“嗯”了一声,随后说,“他也不想的。”

  “靖岳,你是他的那束光,请你一定照亮他。拜托了。拜托你了。”

  蔡徵超知道,自己从来都拯救不了管锌,他许下那些虚无缥缈的诺言的确如靖岳曾经说的那样是空头支票欠下的债,无论诺言是对自己还是对管锌,到最后都是要自己偿还的。谁让那个人是管锌。他也很明确靖岳并非埋怨,靖岳是难过,既不能代为受累又无能为力的那种难过。他,也饱受其罪。可若有人能成为管锌的灯塔,蔡徵超也认。手放开地去成全。

  靖岳自是管锌的灯塔,大雨里为他撑伞寒夜里为他暖被窝,将他所有的暗色都照亮的灯塔。往层次里说,管锌总是要从旁人的世界里偷哪怕只一星半点的光热来温暖自己的身体,所以靖岳说他过得很辛苦,一方执掌惆怅的神明。

  “靖岳,我很羡慕你。是你不知道我有多羡慕的那么羡慕。”

  蔡徵超的语气里突然多了一股不容小觑的荒芜。靖岳淡定地笑了笑,表示自己会考虑买手信的事,还有,谢谢。

  可到最后,还是觉得管锌到现在都活得很艰难。

  3.

  何止艰难,还有变故。

  4.

  容茉回复的短信里说管铱病了,感染性精神病。

  夏季本就病毒横行,感冒伴随高烧又引起肠胃炎又引起肺炎,管铱住院好几天后高烧退了但出现了意识模糊,随后升级为意识障碍,最后诊断为感染性精神疾病。容茉也不知道要不要告诉管锌,收到靖岳短信的时候犹豫了片刻还是如实告知了靖岳,要不要和管锌讲,怎么讲,她都推给了靖岳。

  靖岳用戏谑的语气,内心实则也为难,“妈,你倒是会丢,这么个烫手的山芋就往我身上扔啊。”

  “暂时无大碍,你们别担心。”

  容茉也轻描淡写地回,却也着实紧张病情。

  后来靖岳貌似悄无声息地移开了话题,问了容莉还有靖驰牧的反应和身体状况,容茉也应和地答,到末了,容茉还是问了,忧心忡忡,不问怕是落不下心。

  “他呢,还好吗?你呢,你也好吗?”

  靖岳说:“都好,真的。”

  这句显得尤其善意,却也尤其虚伪。善意的谎言也是谎言。

  5.

  挂了电话他转身再看到酣睡的管锌,日光都被房间的布局打乱,散得七零八落,可他仍然那样的好看。

  靖岳想起刚刚没有回驳蔡徵超的咽回去的话,大概是蔡徵超欣赏管锌仿佛欣赏一幅画,但他们都很清楚,靖岳才是那支画笔;想起容茉那时候给管锌的四字短信--不负韶华;想起管锌在花园帮容莉浇水自己却和管铱关了闸阀逗管锌;想起容莉在书房翻阅那些从她和黎根生活过得房子里带回来的书;想起靖驰牧不露声色的父爱。也想不明白上天怎么就那么捉弄人?怎么就都病了?怎么上天就不能给他们留一点点的活路?怎么就不能呢?

  他推门进去,拉管锌的手吻,一个指尖儿一个指尖儿地吻。管锌睡眠很浅,随即便醒,相望淡笑,管锌给靖岳腾地方,靖岳也睡了上去,从背后揽管锌。

  “锌。”

  “嗯。”

  “锌。”

  “嗯。”

  “锌。”

  靖岳唤管锌,管锌便应,唤到第三遍管锌回过身和他面对面,用手捂靖岳的嘴,靖岳眯着眼笑,亲了管锌的掌心,无奈,管锌把手也放下。

  “锌。”

  靖岳还唤,管锌眨了眨眼,蓄了不少力,吻了上去,用嘴堵住了嘴。这的确是超出了靖岳的预料,原本只是为是否开口说管铱之事拖延思索的时间,如今......当管锌探(战略间隔)舌进来的时候,他空了,整个人都空了,像被抽空了灵魂一般的沦陷。

  于是唤得更勤勉,勾(战略间隔)舌都堵不住,管锌索性咬住,时轻时重,咬到管锌没得唤名才说话。

  “你是有话要跟我说。”

  陈述句不是疑问句,管锌是懂靖岳的。

  靖岳垂了垂眼,放出去的空收回来了些许。靖岳知道的,迟早都要说,想想好了再说,把打击和伤害降低到最小。

  “是严肃的事,现在这氛围不适合。”

  还是没想好如何开口。

  管锌猜到了大概和自己有关,和自己有关的除了在精神病院的施胭另一个就是管铱。真是可悲,都遭受这样的待遇,又要怎么怨呢,上天分配幸与不幸好像都是随机的,可悲成了管锌的伴随状态,于是寄希望于什么别的有意义的东西来稀释这一切。

  “阿靖,做(战略间隔)我吧。”

  管锌说这话的时候一双眼含泪欲坠,竟层叠出一些渴求。

  他活到现在也不过二十出头,生命的留白都被揉得皱巴巴,靖岳能做的就是在他已经不浓醇的世界里保证他仅剩的每一毫克生命力都有质量。靖岳做到了,在他的青葱年华和今年往后的漫漫岁月,从不缺席,也不敷衍。

  再不济也要做(战略间隔)爱,何况这件事于他们而言本就不多得,不怕神祇降罪,认为此刻不应当。哪有那么多不应当。靖岳从不认为自己是什么好人,但他也从不认为自己是什么坏人,无非功过相抵出世无所作为罢了。

  那就做。

  除了靖岳附他耳边的一句--受不了了就告诉我,后来都没有再说话,连喘都溃不成军,哼不成连线。一念天堂一念地狱。直到都薄汗涔涔也都还黏在一起,前胸贴后背,能清楚地感知到管锌的颤抖。他不是在承受身体的难受,或者说他不仅仅是在承受身体的难受,他在哭,或者说他在啜泣。靖岳贴在他耳后,还是吻,还是吻,一吻用来定终身,一吻用来诉衷肠。

  6.

  “很严重吗?”

  “还好,没那么严重。”

  心照不宣,靖岳知道管锌其实已经猜到了,他问的是管铱。

  “她在和你比谁好得快,你要争气一点。”

  靖岳衔住他的耳垂像是获得了能稳赢的筹码,但又有即便是输了也无所畏惧的那种魄力,更像是安抚他颤巍的躯体。

  “阿靖,等我病好了,不犯恶心了,我们就天天做,把过去欠下的都补回来”

  管锌说得好认真,也不知道哪里来的一本正经,靖岳没忍住笑,问他是不是尝到甜头了。

  不能说不是甜头,管锌总是害怕,有时候自己都说不上具体害怕个什么劲儿。

  能确信的是即使那些畏惧不够具象但肯定和他们有关,靖岳,管铱,靖岳的家人,或者还有蔡徵超,孙天明,也有那么一点点有可能,关于施胭。能确认的是现世苦楚有负荷不起的起伏跌宕,只想着能与他拥抱一生,尽头是有来生还下世般的没有尽头。

  闷在枕头里的声音有一股迫不及待要确认的坚定,“你答应吗?阿靖,那你答应吗?”

  “嗯。好。我答应。”

  近乎执拗的语气里是--我们不会分开,分开了也要在一起的誓不罢休。

  就着这个姿势抱着管锌,从温度到深度,身体力行地诠释他的承诺。

  7.

  这年头有很多言语是小写的,是轻笔细描的,甚至拉一个垫背的话,是像蔡徵超那样是没有回应的竹篮打水,但靖岳的承诺是大写加粗的,是有方向有反响的。

  落地生根的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