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南星醒来的时候天光大亮,外面是个好天气。

  旁边没躺着人,他撑着手起身。

  身上干爽,是已经清理过了的证明,但酸软感却没法忽视,尤其是不可言说的地方,好像还有东西在里面。

  胀胀的。

  他垂眸,找那件和被子一样颜色的衣服,翻了两下,衣服没看见,倒是看见了一点鲜红,在白色床铺上显得尤为刺眼。

  温南星:“……”

  所以,男生第一次也会……吗?

  沉默良久,温南星顿了一下,忽而换了个姿势坐起来,拧着眉伸手绕过后腰,缓缓摸到尾椎骨。

  岑黎刚处理完狼狈,打算偷偷摸摸回去给床单洗了,结果刚悄咪咪打开门,就看见披着薄被,半个圆润屁屁露在外面的青年,微妙地捂着那处光溜溜。

  听见声音,温南星稍稍偏头,小鹿眼睛里似乎都多了点湿漉氤氲。

  岑黎眨巴眨巴:大眼睛秒变豆豆眼。

  刚压下去的血隐隐又要涌上大脑……

  “怎、怎么了?”岑黎有些紧张。

  温南星小脸皱成一团:“我流血了……”

  岑黎声音都变了调:“什……我看看——”

  温南星哼哼两声,窝在岑黎颈窝,声线里带着自己都察觉不到的依赖。

  “没有,好着呢,吓我一跳。”

  他可是一早上就去买了药膏给人擦上的。

  温南星使劲儿吸了下鼻子,指着被子问:“那这是什么?”

  岑黎顺势望过去。

  哦。

  那个啊。

  “不是你的血。”岑黎隔着薄被拍拍他受到惊吓的脊背,支支吾吾,“一会儿我搓搓,今天换一床被子睡。”

  然后岑黎隔绝掉温南星的下一句,问他:“饿不饿?我刚下了面条。”

  房门大开着,老远就能闻到香味。

  温南星诚实地点点头。

  一早上的插曲过去,坦诚相见过后的羞涩也就不复存在。

  清汤面条,加了猪油,还有两个金灿的荷包蛋,岑黎端进来的时候,温南星很没骨气地肚子咕噜噜叫嚣了两声,伸手去接冒着热气的碗,却被抓住。

  “我喂你。”

  “?”

  假装看不见温南星投来的疑惑表情,岑黎视线落在他肩头的痕迹上,怎么说都是他搞出来的,咳。

  筷子递过来,温南星迟疑地咬了一口,荷包蛋煎得嫩,吃下去感觉胃都暖和了不少。

  “我可以自己——”

  第二口又送到嘴边了。

  温南星嚼嚼嚼……

  “我手没受伤——”

  第三口。

  岑黎严肃:“一视同仁。”

  温南星:“……”没有这样一视同仁的吧。

  -

  潇洒一次需要用接下来的很多天去修身养性。

  但其实不是这样,他们正是年轻,初尝到甜味又不懂节制是个什么玩意。

  尤其岑黎不太会说情话,他只会身体力行。

  以至于温南星这一段时间非常不想看见床头柜上端正摆着的,好像永远都消耗不完的日用品。

  于是两人开始躲猫猫,一个拼命藏,另一个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找到那些小方盒。

  偏偏藏东西的人意志力极差,上一秒还在举高高,下一秒事态就转去了不可控制的地步。

  虽然没有多难受,但是体力跟不上的温南星抬脚,愤愤将那些用在他身上的小东西踢进床底……然后被正在大扫除的岑黎又扫了出来。

  “怎么跟死物过不去呢。”放下扫帚,岑黎游刃有余又轻车熟路地把他拉过来抱在怀里,学大黄蹭痒痒的模样在温南星颈窝里蹭来蹭去。

  “别生气,我们第一次谈恋爱的,是这样的。”

  “……”他也是啊!

  温南星无奈:“……手拿开。”

  岑黎委屈屈:“可是我们都三个小时没见了。”

  经历小半月的复健,岑黎动过刀子的手腕已经恢复得七七八八,日子过得实在滋润,让他差点忘了自己还是个消防员,得归队。

  就是不怎么忙是真的。

  按照常理说他们这行三百六十五天,三百天都得待在站里训练,值班。

  即使有对象的,也仅仅只是放宽条件让他们回家住而已。

  岑黎能搞特殊,全都归结于他从前的那些荣誉,努力工作的回报。

  所以他早早就回家了,结果得到的竟然是一个冷漠的老婆!

  从一开始,温南星的直觉就没有出错过,他觉得岑黎是真的越来越像一只大狗了。

  人们常说弟弟才是最黏人的,然而到他这儿相反,两个年龄加起来都过五十的人,现在像摇摇车一般,晃来晃去。

  虽然是岑黎单方面托举。

  岑黎:“三小时。”

  温南星:“……”

  幻视小娇妻,将近一米九大胸肌的黏人小娇妻。

  “你先……放我下去。”温南星拗不过他,也拗不过他的力气。

  “抱着你不舒服吗?我觉得我最近练得挺好的啊,”岑黎给他放到沙发上,蹲下仰视他,“你摸摸。”

  说罢,他强势打开温南星蜷缩一起的手指,掌心严丝合缝覆上胸口。

  软乎的手感。

  温南星颤了颤睫毛,岑黎捕捉到他一闪而过的表情,笑着问他:“是不是大了点。”

  接着再抓着他的手往下走,坦坦荡荡的,仿佛真的只是在鉴定健身成果。

  直到温南星一把拍开那只爪子。

  “?”

  温南星忽视他的眼神:“现在不行,一会儿我要出门。”

  “??”

  岑黎看着他,犹如在看一位抛妻弃子的渣男。

  “你出门,要买什么?我晚上给你带回来就行。”

  “我自己去,”温南星马上接道,半晌又补充一句,“就,很多天没出去了。”

  这倒是真的,毕竟他们这两天厮混得实在……有些过了。

  岑黎平静地望着他,温南星也镇定地回看他。

  没有破绽。

  至少温南星是这样认为。

  “好吧,那我在家等你。”岑黎望着他抠大腿布料的手指,不动声色说,“中午想吃什么?我刚买了茄子,烤茄子?”

  温南星囫囵‘嗯嗯’两声,丢下一句:“我去换衣服。”

  岑黎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心里破天荒地升腾起一丝危机感。

  他缓缓站起身,垂眸,自己捏了捏胸前肌肉。

  跑步,卧推,俯卧撑,这些他都有做……

  难不成是他怠惰的时间太长,已经不吸引人了?

  这可不行!

  必须上难度!

  温南星换好衣服出来的时候,就看见岑黎正在搬哑铃,搬到楼顶的小花园去。

  即便家里有个大院子等着他们收拾,岑黎还是迁就着温南星,不浪费每一寸土地,至少已经把小花园的顶给盖上,把栏杆给换了。

  毕竟温南星很知道怎么拿捏,他会双手合十小幅度晃动,然后说:球球你了球球你了。

  这谁能顶得住呢?

  临近饭点,蒜蓉烤茄子的香味已经在整间屋子飘香,岑师傅小炒又开饭了。

  温南星最近被养得嘴也有些挑,比如他现在不想看见胡萝卜和蓝莓。

  两个对眼睛好的食物。

  特别是岑师傅每次都变着花样做,像是怕他腻味,可胡萝卜就是胡萝卜,就算榨成汁,也改变不了它是蔬菜汁而不是果汁的事实。

  所以温南星盯着面前那杯黄澄澄的胡萝卜汁,选择视而不见。

  在这种时候,岑黎是真的会以身作则。

  比如把葱连同茄子一块咽下去,灌两口水再重复吃东西的动作。

  一种……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方式。

  温南星:“……我喝。”

  他本身也不是挑食。

  “下午天气可能不太好,风大,可能有雨,”岑黎看了眼他身上的衣服,薄厚适当,“出门前记得关上窗户,最好带把伞。”

  对面坐着的人在哒哒哒敲手机。

  岑黎捏他脸:“听见了没?”

  “……唔好。”温南星脸颊被捏起一个弧度。

  岑黎还想再说点什么,却发现温南星又开始走神了。

  今天直到现在,温南星的表现都有些奇怪,岑黎感觉有哪里不太对劲,但又说不上来,或者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烦恼,就算他们二十四小时都在一块,也没法洞悉彼此全部心思。

  临走前,岑黎转过身拿车钥匙,发现温南星跟在他身后绞手指。

  他叹了口气,虽然不知道到底是什么问题困扰他这么久,岑黎还是更希望温南星能够主动跟他说,于是他问:“宝宝,你是不是有话要对我说?”

  温南星身子一僵,手机贴着掌心微微震动一下。

  “没什么……路上注意安全。”他抿了抿唇,最终还是说。

  岑黎平和地看着他:“好。”

  抬脚离开前又返回来说:“无论什么你都可以和我说,不管发生了什么,一起解决,好吗?”

  温南星含糊一声,他这个问题其实压根就不能算是问题。

  只是……

  他还没想好怎么说,直接问,要不要和我去见家里人呢?

  温南星明白,要跨出这一步其实挺不容易,一方面……他不知道岑黎愿不愿意,另一方面,温颂表面上不反对,可这并不意味着接纳。

  并且,说真的,他现在连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最亲近的两个人。

  温南星心不在焉地出了门,推开一家咖啡店的门走进去。

  -

  岑黎今天不值班,下午的时候有个新来的小伙子跟他调了班,说是想周末回家看老人。

  索性没事可做,帮陈跃的忙去了。

  陈跃:“不是我说,你们一个个也太闲了点,要不是我还得养活一家子……”

  他都要怀疑这些人是不是隐形的富二代!

  都不用上班的吗!!

  “你一家子就两个人。”岑黎戳穿他。

  陈跃眯眯眼:“不,现在是三个。”

  岑黎扬眉:“哦。”

  谈恋爱了啊。

  但是一点也不惊讶。

  “老实人还是比较吃香的。”岑黎拨弄着门口的野花,意有所指。

  “……”

  很多时候,陈跃都想把人赶出去。

  “怎么,所以今天有空来帮我忙了,前两天说什么都不愿意过来看我一眼。”陈跃说得就差梨花带雨地躲他胸膛口抹眼泪了。

  但下一秒:“人腻歪你了吧,叫你别成天在他面前晃,你不听。”

  陈跃由衷地想感慨一句,你小子也有今天!

  哈哈!

  “虽然作为哥们,看你铁树开花挺不容易的……”

  陈跃说着瞟了一眼岑黎,岑黎的眼神似乎在说:到底谁不容易。

  陈跃一哽:“……”好像是他的感情线更艰难一点。

  被呛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有些话他还得说:“毕竟都快奔三,爱情的苦你是一点没尝……咳,但是作为家人,温南星他那边,我感觉——”

  陈跃微妙地停顿一下,还得砸吧两声,最后才撂下一句:“悬。”

  岑黎手下一用力,揪掉一根小草。

  “诶!这是我给慧慧种的满天星!”

  “哦,你不说我以为是野草呢。”

  “……”

  他奶奶的!

  有没有人来管管!

  另一边,温颂正在和温南星闲聊。

  “这里还挺漂亮的,咖啡店旁边……”

  突然的停顿,让温南星顺势朝着他的视线方向看过去。

  熟悉的身影让他忽地一愣。

  温南星就这样看着岑黎从对面走过来,走进店,在他面前站定。

  “下雨,你出门忘了带伞。”岑黎说着,瞥了眼对面的温颂。

  然后顺势坐到温南星旁边,把他面前的刨冰杯移开,“别吃凉的,你忘了前两天喊肚子疼的时候了?”

  温颂挑眉,他敏锐地察觉到,坐在他对面这位上次见过面的男人,对他有着浓浓的敌意。

  像是他会拐带哪位小朋友一样。

  温南星:“……”

  虽然是有这么一回事,但是为什么他似乎闻到了一股酸味。

  醋酸。

  奇妙的座位分配,似乎印象里,上次两人也是这样面对面……然后温颂挨了句骂。

  现在,这位上次对他并不客气的男人,现在也没好脸色。

  虽然只是面对面,表示尊重地你看我,我看你。

  糟糕的氛围。

  “上次匆忙,没来得及自我介绍。”

  温颂顿了一下,切换成礼貌模式,在岑黎面无表情的注视下说:“我是温颂,他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