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
陈妙妙眯着眼睛,看着两位买了一个下午调料的哥哥们,环胸质问:“吃辣椒了吗?嘴怎么辣么肿。”
她合理怀疑他们是不是背着自己出去偷吃小夜宵了。
而两位哥哥呢。
一个脸颊红苹果似的透着亮色,一个没事人一样,甚至面上带着诡异地笑。
都不说话。
噫!
陈妙妙猛地一阵鸡皮疙瘩,反正在她看来那笑得实在是太让人惊悚。
“我都串完了你俩才回来,”两人迟迟露面,陈跃给他们一个你们自己体会的眼神,“赶紧开火吧,都赶不上饭点了。”
这倒是,天已经乌压压黑沉下来,可还没吃上一口热乎饭呢。
听见声音,岑黎顺势扔过去一袋子调味料,连多走几步都不愿意,像是烟雾缭绕的地方有脏东西似的。
陈跃接过,眯了眯眼,眼尖地发现了好兄弟藏东西的动作:“哟,怎么,怕烤个肉把你的小戒指烤焦了啊。”
岑黎发出‘呵’的一声,继续把宝贝收起来,放进盒子里。
再下一秒,陈跃就‘哟’不出来了,因为他的发展对象已经到跟前了。
挺可爱的一姑娘,绑着麻花辫,穿着简单的卫衣牛仔裤,腼腆地和他们打招呼。
陈跃这下可管不了别人了,眼里就剩下人姑娘。
岑黎那边又在热恋期,黏黏腻腻。
只剩下陈妙妙一个人端着果盘,打开电视看泡沫剧。
果然,小孩就该独自坐一桌。
开饭的时间到了,可陈跃非得要秀一手他的拿手好菜。
于是在陈妙妙的抱怨声中,袅袅白烟升起。
“无聊吗?”
岑黎指着一台老旧的音响问:“想不想听点音乐?”
温南星望过去:“什么音乐?”
“随便什么。”岑黎插上电源,“我爷爷,他是个麦霸,家里必须配备一台点歌机。”
‘叮咚’两声,音响就自动连接上了。
“小老头以前出海回来就爱在家里哼歌,从祖国唱到法国,从战歌变调到罗曼蒂克……”
温南星面色复杂:“爷爷他……好特别。”
岑黎笑了。
或许是音响的噪声,像极了一位老朋友的呼唤,隔壁的孙老头没了老伴,又不乐意一个人喝闷酒,自己抱着两瓶红酒就找上门来了。
“老远就闻见你们这儿的香味了,一想这里又没人住,我还寻思是碰到什么鬼打墙了呢。”
老院子多年没人住,大门都有些老化。
孙老头嗓门不大,但响亮,刚一进门就看见陈跃。
“嘿,孙叔啊,好久没见您了,最近身体怎么样?”陈跃有些惊讶。
孙老头脊背稍弯,是年轻时候干活留下的后遗症,他们这一代人就没闲过,劳碌了大半辈子,总听着人说享清福享清福。
现在年龄上来,退休了没事做了,整天待在家里却开始嫌弃闷得慌。
这不就来凑热闹了。
“就那样就那样,年年都让体检,也没查出什么毛病来。”孙老头拿出好酒,“今儿个人多啊,来陪我这个老头子喝两杯!”
飘着金灿落叶的院子,老的少的小的,围着烤炉,在舒缓的音乐的节奏下,松弛地摇头晃脑。
陈跃在火炉边上烤串,他们一行人特意识趣地打扰两人独处。
“这是……恋爱啦?”孙老头换上审视的目光,小声问两人。
岑黎瞟一眼陈跃那边,不动声色:“快了吧。”
“你看人家,再看你……”孙老头‘啧’了一声。
不过瘾似的,又啧一声。
“您急什么,石头今年不是领了人回家了吗?怎么,没看上。”岑黎抿了口酒,不紧不慢地说。
石头是老头孙子,没成年就跑出外省去,跟人家做生意,当时都担忧着半大小伙子出去会不会走了歪路。
结果现在嘛,成了大老板,混得风生水起,谁见了不得喊一声石头哥。
“好酒。”他夸。
孙老头早都已经喝高了,蹙着眉摆摆手:“我们家那小……兔崽子,我都由他去了,他高兴,爱怎么样就怎么样!”
岑黎笑着听,给温南星碗边缘又挂上一只虾。
“但你都多大多数了,你爷奶要是还在……”话音嘎然而止,孙老头微叹一气,杯底往桌面一碰,“着急!那可太让人着急了!”
“着急也没用,路还得人一步步走出来呢,慢慢来,”岑黎不紧不慢,然后偏头去用手贴了贴温南星手背,“冷吗?”
谁说他没对象,他对象天仙。
温南星摇摇头,盯着他那杯红酒。
岑黎伸过去一筷子:“沾一丢丢尝尝?”
温南星也不是没喝过酒,只是觉得气氛到这儿了,就他搞特殊不太好。
人越多话就越密,而家庭话题总绕不开那几个问题——“对象”“工作”
而今天正好有人能陪他唠唠,比如外乡来的温南星。
“诶新面孔,这长得也标志,有对象了没?”
岑黎拿着清洗干净的杯子出来,就听到老头子已经给人满上了,边让人干了边问。
他刚想制止,喊了声温南星,就见人脸蛋红红转头对着他打了声嗝。
完,喝饱了。
也可能把自己喝高了。
“诶别走啊,再喝两杯……”
没管念念叨叨的老头子,岑黎及时拉走小醉鬼,再不走就真要被灌醉了。
“还看得清楚路吗?一只眼睛糊不糊?”
岑黎现在背他都成了一种习惯,不用多说,看见人晕乎就让他趴到背上。
但是没走两步,温南星就有点不乐意了,颠得他反胃。
“放我……去那边。”温南星手指在空中绕了一个圈。
也不知道指在哪。
“哪里?这儿?”
岑黎找了个低矮的台阶,稍稍蹲下去,让温南星的脚尖能触到地面。
然后转头一看。
“站那么高,你是小麻雀吗?要飞?”岑黎笑,“别摔了。”
温南星踩着花坛边,胆大地迈步但又心细地避开展露尖尖的小花,岑黎就在旁边当个护卫,虚扶着,陪他走不寻常的路。
偶尔的踉跄一晃,岑黎条件反射地扣住他腰。
这个高度,温南星纯粹就是在俯视他。
月色弥漫,路灯下两个人影影影绰绰。
岑黎看不真切他的表情。
“你是来接住我的吗?”温南星看看头顶的路灯,再看看岑黎。
岑黎茫茫然:“什么?”
温南星已经张双臂,准备好往人身上一扑。
“等会儿等会儿,我准备一下。”岑黎举手,架势先起,“可以了,来,我当肉垫。”
温南星做了个假动作,并不真的往下跳。
嘿,耍他玩儿呢。
岑黎也没管他到底接不接着往下跳了,揽着他的腰单手就能把人抱下来。
温南星是真的有点醉醺醺了,嘟嘟囔囔,絮絮叨叨,扒拉着人衣服,问他如果他掉下去的话,会接住他吗,岑黎毫不犹豫说会。
两人像个小企鹅,晃晃悠悠拥在一块挪着走。
听见回答后,温南星安静了一会儿,半晌又抬头问如果是陈妙妙呢,胡奶奶呢……各种人名报了一遍。
岑黎无奈说接,都接。
“什么嘛,明明谁都会接……”到了家楼底,温南星走得极快,非得跨两节楼梯大步流星朝楼顶走。
费劲巴拉追上他,岑黎只真的对他没辙。
温南星直接坐门口了。
“搁这儿当守门神呢。”
生活不易,岑黎叹气。
他也蹲下,同人平视,拍拍小音乐家的脑袋瓜:“哪舍得让你掉下去。”
岑黎用拇指摩挲两下柔软的发丝。
他的小音乐家果然是外表看上去强大,实际敏感,害怕很多东西……他快要碎了。
“我该说那是因为职业病的关系,还是本性热心……但不一样的是,就像你一样,其他人也会找到唯一能接住他们的人。”
“温南星。”
“你要知道,不论今天明天还是后天,一直一直……别怕,我都会接住你啊。”
……
屋子里暗着灯。
他们从打开门就开始接吻。
从坐在玄关柜上,到被压在沙发,岑黎对爱人极度有耐心,按照顺序在他的额间落下一吻,再是眉弓骨,泛着湿润水光的眼尾,鼻尖……
一路朝下,旖旎又温柔。
岑黎偶尔会想他们为什么没早点遇到,但又相对庆幸他经历得够多,这个年龄或许才是刚刚好的时间。
他们彼此学会第一次爱人,彼此尝试爱情的滋味。
两人呼吸追赶呼吸,像是竞技场上不分上下的对手。
好在温南星现在半梦半醒,处于现实与虚幻的交界线,否则脸皮一定红得像只熟虾,虽然现在已经隐隐透着血色。
“晕……”
这场博弈最终以温南星差点上不来气而暂时休战,迷迷糊糊地喊晕,喊热。
头昏脑涨。
下一秒自己掀自己衣服了。
岑黎一把将小男友乱动的手摁下去,替他顺气,然后骂骂咧咧地去放洗澡水。
到底还是年轻气盛,亲两下碰两下就小旗帜就立得挺挺。
而带着胜利者的愉悦,温南星舒舒服服躺进热气腾腾的浴缸,闭上眼睛,而岑黎却得在外面煮醒酒汤。
有点不对。
他赶着时间点回来可不是纯粹让人闹腾的。
冰箱里的蛋糕,口袋里的礼物。
他叹了口气,关上冰箱门,余光瞥见墙面指向十点的钟,猛地意识到似乎忘了什么。
慌忙地打开门,岑黎沉默地盯着仰面躺着的人。
好家伙,睡得可香。
再晚一点发现,皮都要泡皱了。
岑黎忙不迭将浴巾裹粽子似的给人裹了一圈,这种时候羞耻心没什么用,最重要的是先得让光溜溜的小东西穿好衣服,免得着凉生病。
折腾一番,都快十一点,他知道今天这口蛋糕是吃不上了。
岑黎有些懊悔地想,早知道白天就拿出来了,藏着掖着想整惊喜,结果……
寿星自己也忘了。
以后绝对不能让温南星再碰一滴酒了。
岑黎又叹息一气,决定冲个澡回来睡觉。
只不过等他从浴室里出去,被窝鼓起的一团变得瘪瘪,客厅里窸窸窣窣一阵动静。
不用开灯,冰箱亮着光,温南星站在光亮处,不知道什么时候越了狱,还把他准备的惊喜翻了出来。
两人对视一秒。
岑黎:“……”
真是醉得快,醒得也快。
温南星舔了舔手指尖的奶油,看着他还没来得及穿上衣服的上半身,淡淡开口:“你吃吗?”
岑黎大脑一片空白:“你……怎么发现的?”
“饿了,找吃的发现的。”温南星诚实地说,旋即又看向桌上的红色小方盒,“这个是什么?”
岑黎犹豫了一秒,终究还是走了过去,毕竟今天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金子。”
温南星眨眨眼:“真的吗?”
“金子还有假?”岑黎瞥了眼被他糟蹋得不成样的小蛋糕,上面到处都是手印,感情是饿死鬼投胎,已经顾不上用刀叉了是吧。
他差点被气笑,好像自己没给人饭吃一样。
他恨不得把饭嚼碎了喂好吗!
“手伸过来,试试圈口大小。”惊不惊喜已经没必要了,岑黎干脆坦然。
温南星楞了一下:“给我的?”
他明显不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
“是啊小寿星。”岑黎边说边往他手上扣那条手链,“你男朋友比较俗一点,毕竟金子保值。”
温南星迟钝地抬了抬手,手链上方串着不少装饰品,小星星、小铃铛、还挂着一个‘平安’,每一个都饱含重量。
一晃动便叮叮当当,不像风铃的清脆,是有些闷闷的响声。
“那这个是……?”
温南星用指尖轻轻拨动正中间的字母——L
胸腔里似乎有东西即将破茧而出,他努力压着声线中的颤抖问:“你把自己的名字刻上去了吗?”
“Lucida,拉丁文的意思是银河里的星?当然,这都是我查百度的。”岑黎半开玩笑说,“没想到没在交响乐团找到你的名字,反而在地下乐团看到了,你还有多少惊喜是我不知道的?”
从亲近的人口中听见这个令他熟悉又陌生的名字,温南星抿紧了唇。
“别紧张,你之前不是说你在国外乐团……我就搜了一下那件衣服上的英文。”岑黎说,“虽然买了,但你也可以选择不收这件礼物。”
温南星微微一怔,他确实没想到岑黎会联想到这些,甚至还……
“更何况……”
“我接受你的一切。”岑黎停顿一下,又说,“生日快乐,温南星小朋友。”
冰箱小灯亮着,分明是护眼的灯光,温南星却觉得有点刺眼。
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心里咕噜噜像泡泡一般增大。
岑黎像是上帝之手,打开了温南星心底尘封已久的拉链,看见他内心深处的渴望之后,有惊喜有包容,唯独没有厌恶。
温南星难以自持地拥上去,歪着头将脸贴在岑黎的胸口。
“谢谢你。”
谢谢你喜欢我,这样的我。
也谢谢你包容我的一切。
“我也有礼物给你。”
岑黎听见胸腔共鸣,温南星忽然说。
“嗯?”
这倒是没想到。
岑黎稍稍退开,饶有兴趣地去看温南星,然而下一秒,带着凉意的触感贴上皮肤。
“什么——”
现在轮到岑黎陷入茫然,迎着昏黄的灯光,他才意识到抵在自己下腹部的冰凉物品是什么。
小而方正的盒子。
不用打开也不用去细看,他清晰地知道那是什么。
岑黎瞳孔微缩,猛地想起在超市里拿的那一袋子东西。
可明明从大院出来的时候,他们两手空空……
这又是什么时候拿的!
“现在……吃蛋糕吧。”温南星轻声说。
接着,岑黎察觉到自己唇边染上了一点柔软像泡沫的奶油,再是锁骨间,指尖一路下滑,从胸口游至下腹。
吃蛋糕顾名思义,得用嘴吃。
所以温南星稍稍仰头,在自己作乱涂鸦的那一处锁骨小猫舔食似的舔了一下。
岑黎差点把自己舌头咬了。
呼吸几近破碎,在温南星啃咬他肩膀时,他一下翻转两人位置,侵袭对方的唇。
‘啪’地一声,冰箱门被重重关上,暗色瞬时弥漫。
“唔……?”
温南星的声线带着点黏糊的温软,尤其是那双呆滞的眸子,岑黎只觉得自己脑袋里轰然一声,烧断了理智。
陷入黑暗之中,眼睛第一个叫嚣着不适应。
温南星试图去摸旁边的开关,却在即将碰到的下一秒被人扣住,压在冰箱上贴着的便利贴上。
偶尔有飘落的几张,目前没人在意了。
“蛋糕是甜的。”岑黎嗓音低哑。
“怎么鞋都掉了,既然这样……那就不穿了。”
温南星下巴抵在他肩上,缓气。
话音刚落,惊呼声还未脱口而出,他就被托着屁股抱了起来,脚尖落实不到地面的悬空感让他产生了极大的不安感。
不过也就几秒钟,
“现在没有光。”岑黎俯身吻了上去,摘了戴了许多天的眼罩。
本身眼睛就被黑暗包裹,摘了也没有不适,温南星微微抬起湿漉的眼眸,偏了偏脑袋。
芝麻黑的发丝优雅地散落在蓬松的床铺上,领口大大咧咧敞着,圆润的肩头毫不避讳地跳脱进眼底。
岑黎直白地盯着那处白皙,庆幸屋子里的黑。
“咬住,”他撩起温南星的衣服,“答应我今天不能掉小珍珠,好吗小寿星。”
寿星咬着一角布料,耳朵像浸了水一般封闭,听到的声音都是咕噜噜的气泡声。
只剩下本能的喘息。
“我会一直在你后方,当你的护盾。”他听见有人说。
不过回应,是几声叮当响。
那当然也算是一种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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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的阳光依旧耀眼,但今天却乖巧地没闯进卧室。
岑黎引以为傲的生物钟今天终于不负众望地叫醒了他一次,或者说他压根没怎么睡着。
毕竟旁边还躺着……
他福至心灵扭头,有人过度劳累还在睡觉,金子做的铃铛因为细微的动作轻轻响了两声。
温南星手腕细,一只手就能环住,自然戴的也是小圈口。
瞧了两秒,岑黎不可控地想到昨天——
“手上的铃铛怎么哑了?”
Duang,躺回去。
再起来。
“把它戴到别的地方好不好?”
Duang,再躺回去。
再起来。
“太快了不好。”
D……
@#¥%……拷!!
他猛地坐起来,只听‘啪嗒’一小声。
岑黎机械地垂下目光……
流鼻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