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回家?回哪个家?什么时候?我送你回去……”

  岑黎语气急切。

  在听到温南星表示他要回家一趟的时候,岑黎整个人都是懵的。

  直觉告诉他,这里指的‘家’是那处温南星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地方。

  而不是只待了一个月的小出租屋。

  岑黎心下微沉,手边的力道更加重。

  明明已经是十指相扣到难以松开的程度,但他仍旧觉得,自己根本留不住温南星。

  总不能捆着,不让人回家。

  问题像竹笋脑袋一般,一颗颗往外冒。

  温南星唔了一声:“嗯,因为很久……没有回去过了,不过我不会今天就走。陈跃大概明天或者后天过来,等他到了之后,我再——”

  话音未落,生硬莽撞的吻便冲撞而来,吮吻,又试探性地舔舐那点懵懂的唇珠。

  呼吸逐渐滚烫,青年柔软殷红的嫩肉因未能说完话,而浅浅敞开着,宛若一副优美的画作。

  闯进青年幽黑深邃的眼底,变相地成了一种邀请。

  几乎不费吹灰之力便探进两瓣唇中,大刀阔斧般长驱直入,带着极强压迫感的啃咬,压得温南星嘴唇生疼。

  磨牙凿齿,无所顾忌探索的模样,更像新手了。

  什么循序渐进,什么保存实力,都去见鬼吧!

  岑黎满脑子都是走走走,他要走……仿佛温南星就是一条狡猾的泥鳅。

  前一秒还在幸灾乐祸被他抓到手了,后一秒就发现这条泥鳅早已偷偷从手指缝里溜之大吉了。

  这太卑鄙了。

  热意悄无声息地在这处狭小逼仄,又昏暗的两平米地弥散。

  单方面被压制,温南星被动承受这一场称得上汹涌的唾液交换,异样感由脊背自下而上蔓延,过电一般酥麻。

  想退,但退无可退,抵在脑后的那双大掌不能也不允许他退。

  温南星不知道现在他的大脑机制是否能正确运转,他只知道自己快要熟了。

  压根没法思考。

  几近呜咽的一声细微喉音,让岑黎丢失的理智溯回,微微拉开距离。

  望着温南星眼尾被浸染的绯色,他将磨砂感粗粝的指腹压上,青年忽地一颤,始作俑者也突地顿住。

  岑黎:“……”

  有点儿过头了……好像?

  躁动的小颗粒尘埃分子在空中漂浮。

  温南星只觉唇上残留的余温还在叫嚣着,隐隐发烫,烧灼。

  稍滞,他伸舌轻舔了下唇缝。

  岑黎差点没收住表情,腿边肌肉紧绷,难捱地滚了滚喉结,努力将名为欲望的东西嚼碎了吞进肚子里。

  “我——”

  岑黎想开口说点什么,但温南星似乎不太想听,手心撑着面前人胸膛,抵着推开,然后兀自起身。

  开门,走出去,关门。

  被留在病房里的岑黎:?

  看着已经消失在门外的身影,岑黎怔愣一下,忽地有些手足无措。

  如果不是错觉,那就是温南星在生气。

  气到不丢一句话,就走了。

  这可如何是好……

  把人亲跑了的病患抱着腿委屈地陷入沉思。

  -

  温南星恍惚地垂着脑袋,一直走到空旷的室外他才停下。

  黄昏中的医院建筑像是被覆盖着一层金黄璀璨的外衣。

  他坐在一张长椅上,来来往往的人们从他面前走过。

  室外凉爽的秋风拂面,却没能让自己的脸颊降下温度来,反而浑身愈发燥热。

  等夕阳褪去光芒,得以清醒的青年才抖抖身上的金辉,踏着结实的步子往住院部走回去。

  与此同时,病房内的人啃咬着手指甲盖,来回焦急地踱步。

  一分钟朝窗户外看八百遍,扫描仪似的扫过底下每一个人。

  即使他在六楼,往下望几乎只能看出:这是个人,这也是个人。

  哪能知道温南星到底是出去透气了,还是直接跑回家去了。

  虽说全部家当还在这儿……

  岑黎脆弱的大脑已经经不起折腾了,直到房门再次被打开。

  温南星拎着两个红色塑料袋,滞楞地看着一个背对着他、在地上画圈圈的大高个。

  “……?”

  这是在做什么?

  明明是艳阳天,可温南星觉得岑黎头顶宛如乌云过境,再过会儿就该洋洋洒洒下起小雨了。

  听到细微的关门声,岑黎扭头,本以为是进来换吊瓶的护士,然而在看到是温南星后,他猛地站起来。

  视线相触,岑黎喉结干涩地上下滑动,然后干巴巴的,视线都不知道挪一下,硬是看着青年的脸,一句话都说不上来。

  沉默地对视片刻,他慎之又慎:“你出去了……啊。”

  温南星点点头,唯一给出的回应就是‘嗯’了一声。

  好冷。

  刺骨冰寒。

  岑黎瑟缩一下,下颌收紧。

  果然,被气到都不想和他说话了。

  ……而自己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哄。

  接下来的时间,岑黎没再说话,中途护士进来拔了吊瓶,温南星把打包盒里的晚饭拿出来。

  不管如何,人是铁饭是钢。

  温南星吃得很慢,一口嚼了许多下才往下咽,岑黎觉得他像是化悲愤为食欲了。

  只有他自己茶饭不思。

  岑黎忐忑地用筷子戳戳白米饭,又戳戳小白菜,再戳戳只能看不能吃的小红番茄。

  在他即将一筷子戳进那颗绿油油的西蓝花时,温南星看不下去了:“你是不是没有胃口?”

  闻声,岑黎蹭地抬起脑袋:“你终于肯跟我讲话了吗?”

  温南星困惑地看向他。

  如果不是他迟钝,甚至不知道这间房里另一外一位大男孩,他快碎成一地渣渣,拼都拼不起来了。

  拼不起来的渣委委屈屈:“我以为你这辈子都不跟说除了‘嗯’以外的其他字了。”

  啊?

  温南星后知后觉。

  停顿半晌,他木木讷讷地解释说:“没有……我嘴巴疼。”

  啊?啊??

  “嘴、嘴巴疼?”岑黎怔怔,“哪里?我看看?”

  温南星微抬下巴,用舌尖点了点上颚,含糊地说:“啫喱。”

  除了唇色比先前深了一些,没瞧出什么不对劲。

  但岑黎用脚指头都能想到羊毛出在谁身上,心虚得不行:“对不起,都是我的问题。”

  “我以为你在躲我,或者——”直接跑了。

  温南星听着,可越听越不对劲,他捕捉到关键词并且反驳:“我没有躲你。”

  甚至……

  “你当时,”温南星忽地低头,停顿,刚消下去的红晕又漫上耳尖,“……我觉得你会想多一些私人空间。”

  空气微妙地凝固一瞬。

  下一秒,岑黎愣住,突地神色如遭雷劈。

  “我……不是,我……”他震惊。

  岑黎感觉他连母语都抛弃了,仿若一个原始人,咿咿呀呀,不会说话。

  千言万语最终都只能归结为一句:“对不起……”

  他血气方刚,他根本忍不住。

  “那你,为什么会觉得我躲你,呢?”温南星也开始磕磕绊绊了。

  饭已经凉了,变得硬邦邦,不好吃,但是岑黎扒拉了两口,别人喝酒壮胆,他吃大米饭壮胆。

  咽下,再侧身同温南星面对面,努力维持着镇定。

  稍久,他沙哑开口:“没经过你同意就亲你,把你嘴弄疼了,都是我不对,下次不会这样了……就是听到你说要走,太突然了……”

  “我没反应过来,”岑黎下意识去扫温南星的神色,见他确实没有其他特殊表情才继续说,“绝对没有拦着你的意思。”

  截止今天为止,岑黎才知道自己其实是不擅长与人沟通的,特别是和心上人剖析内心独白的时候。

  怕说多了会错,又怕说少了对方不知道。

  “我只是……不知道你的家到底在东南西北那个方向,在地图的哪一块,从这里到那边需要多久……”

  他声音沙哑:“我只是,没有安全感。”

  轮到温南星怔愣。

  因为太喜欢了,但就是因为太喜欢,明知道那不是一件物品,他能跑能跳,除了跟在后面以防摔倒之外……

  他不可能限制会飞的燕雀南迁,只希望来年他还能回来。

  温南星心口一动,岑黎还在继续说。

  “如果你觉得……我不打招呼地做一些事情,这样会让你感到不舒服,我就——”

  温南星打断他:“我不讨厌。”

  “我不讨厌的。”须臾,他抬眸,重复一遍,接着认真地说,“牵手,拥抱,亲吻和……肢体接触。是你的话,我都不讨厌。”

  “刚才,是因为你忽然伸舌头,我……没有经验,所以不知道怎么回应你。”

  “但我没有讨厌。”

  岑黎被硬控两分钟,身子骨僵硬得像八十岁的老爷爷。

  “关于我家,如果你想听,我一会儿都可以告诉你。”温南星说,“什么都可以。”

  温南星说完自顾自地,缓慢地拉起他的手,接着放在自己心口。

  隔着一层柔软的布料,掌心位置贴近左心室。

  回荡在胸腔的跳跃,一声更比一声激扬。

  岑黎的呼吸不可控地急促起来。

  心上人每一次的心跳都像一块砖似的,砸在他心口,种种迹象似乎都在说——

  “我喜欢你的,现在可以再亲亲我吗?”

  ……

  那双如溪水般澄澈的眸子,此刻没有任何阻挡,便可尽收眼底。

  这种时候,会有傻子拒绝吗?

  反正岑黎不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