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黑.道影片里经常出现的独臂大哥,目前除了能装逼耍帅外,没有任何好处。

  就连脱衣服都成了一种挑战。

  从前即使单手,作为力量型选手,岑黎也能轻松将T恤利落剥下,然而现在——

  岑黎效仿往常,结果……

  衣服卡脖子了。

  是他头太大还是这件衣服太小?

  岑黎有些烦躁地想把挂在脖子上的布料撕成稀巴烂,然后丢进抽水马桶里冲掉。

  仅仅一道门之隔,温南星神色复杂,时不时朝卫生间的方向望过去,对于一小时进了两次厕所的病人感到担忧。

  是不是太久了一点?

  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岑黎不知道门口来回踱步的脚步是来自温南星,还以为是大爷一直在进行康复锻炼。

  可这儿是手外科,不是骨科。

  “你真的没事吗?”温南星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岑黎面无表情:“没事,我——”

  穿件衣服而已,他还真不信今天制服不了区区一件T恤!

  我什么?

  声音骤然停滞,温南星有些紧张地拍拍门,生怕里边的人是掉进去了。

  半分钟后。

  岑黎安安静静坐在床沿,等温南星解开条纹蓝病服的纽扣,像小学生必须在课堂对老师的指令言听计从一般。

  “伸手。”

  温南星抖开衣服,双手绕到岑黎背后,让他先将那只被束缚的胳膊穿进袖口。

  指令下达,岑黎小朋友听话地抬了下胳膊,任由温南星将衣服塞进自己手臂。

  然后再换另一边,最复杂的大概要数系纽扣。

  一颗又一颗。

  温南星耐心地重复动作。

  认认真真的表情像是在对待一桩严谨又珍重的事情。

  细细描绘着眼前人称得上精致的五官,岑黎滚动喉结,呼吸在近距离的接触下发烫。

  谁说当独臂大哥只有坏处?

  这么好的待遇,他能挂一辈子绷带。

  岑黎美滋滋地想着,鬼使神差地,唯一能动弹的左手偷偷勾住黑发青年的食指。

  温南星就站在他面前,他现在可以想牵手就牵手。

  再略微使点劲,就能让两人的距离拉得更近。

  扣上最后一粒纽扣,温南星视线落在攥住他手指的拳头上,随着他不挣扎不抵触,又包容进一根手指。

  温南星微抬眼睫,就听岑黎一副弱不经风的小白花模样,堂而皇之地说:“我就是试试。”

  “试什么?”温南星没理解他的意思。

  “都是麻醉的副作用,护士是不是说像醉酒那样?”岑黎说,“试试看我有没有力气。”

  温南星不敢苟同:“……”

  毕竟先前掰断他筷子的人,和现在‘柔弱’的人大相径庭。

  “那有力气吗?”温南星不扫兴地问他。

  “我觉得应该是有的。”岑黎给出结论,若无其事地用掌心去摩挲对方的手指骨节,“但也不好说,万一是回光返照呢。”

  “……”那岂不是快要死了。

  温南星没透露自己的心声,死不死的这种话放在嘴边,即使是开玩笑也不能拿出来说,不吉利。

  也不想岑黎说,所以他决定拿水堵住那张妄图继续开口的嘴。

  温南星:“你多喝点水。”

  从早上开始便被禁止吃喝,温南星是发自内心觉得他会口渴。

  甚至觉得麻醉药过后,清醒的时间也许会拖得很久,所以贴心地在杯子里放了根吸管。

  岑黎被那根铁质吸管戳得哑口无言:“……我是植物吗?”

  “你是含羞草。”温南星大言不惭,借着目前的身高优势,他伸右手去摸岑黎脑袋,“我碰到你了,你现在要闭上叶子。”

  是植物的话不仅要多喝水,还要多晒太阳。

  等过两天,他就叮嘱岑黎一定去走廊里多见见日光。

  不过得制动,坐着晒。

  脑袋里刚冒出这些念头,温南星就见岑黎拉着他朝自己怀里更近一步。

  几乎快要趴人身上了。

  但这不是温南星始发的动作,即使是俯视,他也不是那个主导者。

  反而是刚动过手术的病人,吊了两天盐水,气色仍旧红润润。

  宽松的病号服下,是结实的臂膀线条。

  不夸张地说,温南星心泛软。

  半晌,岑黎才蠕动嘴唇:“闭上了。”

  神情特无辜。

  温南星低头一看。

  是闭上了,膝盖比方才并拢了不少,但……他的腿被夹在中间呢。

  温南星:“……”

  这哪是含羞草,是食人花吧。

  那位听书的大爷就在不久前,也康复出了院,眼下可就是真真正正的二人世界,自然没什么可顾及的,最多是忧愁先前那两位护士。

  温香软玉在怀,吐气的气息便愈发沉重。

  岑黎喉结攒动两下,他忽地想起来一件事:“我进手术室前,你是不是跟我说了什么?”

  闻言,温南星睫毛沉不住气地抖了两下:“我说了……什么吗?”

  他当然说了,说完自己还羞涩地乐了好一会儿。

  又是翻帖子又是分析泡沫剧。

  不懂才更要学习。

  虽然仅仅只是临时抱佛脚。

  “你说了。”岑黎严肃,且肯定,“你说我们天下第一好。”

  “……?”

  幼儿园小朋友都不这样说。

  “就这样?”温南星怀疑他压根不记得。

  岑黎似乎正绞尽脑汁地思考,下一秒浓密的眼睫一皱,颇似委屈地揪着他的手指头:“我忘了。”

  温南星:“。”

  他就知道。

  岑黎觉得自己一定是忘了特别重要的事情,至少提到这件事,身体比大脑更快作出反应,心脏都漏一拍。

  他若有所思,笃定:“你提醒我一下,说不定我能想起来。”

  “好吗?”

  可怜巴巴的眼神,再结合断臂,温南星移开视线,感觉自己的呼吸也乱了。

  半晌,他说:“我觉得我说的好像是……”

  “……接吻只能跟男朋友,”温南星停顿一下,看向贴在一块儿的两只手,支吾一下,“嗯……牵手也是。”

  岑黎稍稍滞了一下,脑袋又开始晕了,蓦地憋红了脸,他急吼吼地抬眸:“你是说——”

  然后又矜持下来:“咳咳,我们在一起?”

  可心脏砰砰直跳啊。

  “嗯。”温南星心绪同样慌乱。

  得到回应,岑黎胸腔在刹那间猛地心悸,四肢都在发颤。

  比当年知道高考成绩超线二十分都欢喜。

  岑黎舔了下干涩的嘴唇,仿佛方才喝下去的水都被蒸发了一般,他又问:“那我们现在是……男本子了吗?”

  温南星脑袋顶缓缓冒出一个问号:“啊?”

  空气骤然静谧。

  “通讯录?”岑黎试探性地又冒出新鲜词汇。

  “……”

  温南星表情复杂:“……你,查了资料吗?”

  岑黎偏了偏脑袋,耳尖泛红地说:“查了一点。”

  从他嘴里说出来,烫嘴一般。

  怪拗口,也怪别扭的。

  温南星有些无奈:“这些都是对同性恋群体的称呼。”

  “我们……就是恋人。”温南星说,“和异性恋没有区别的。”

  岑黎已经被恋人两个字砸得晕头转向,说什么都是:“好。”

  午后暖烘烘的阳光逐渐漫进病房,有些缱绻的吻在手背落下,温南星耳膜一麻,又感到小肚子一阵肌肤触碰。

  岑黎面颊蹭着他的白衣,下颌抵着他的腹部,说:“今天还没练习。”

  “我觉得经过上次的实战,这次应该有明显进步了。”

  起码懂得什么叫循序渐进。

  啊!最重要的是,还得留一点儿喘气的机会给同样不会的星星。

  岑黎在心里偷偷喊。

  温南星自然知道他说的是哪方面的练习。

  这让他不由得想起他看的爱情片,是国外的经典老电影,哪怕主角们也是怦然心动,也是初恋,可老外向来豪放。

  上一秒还在公园迎着飘落的樱花浪漫亲吻,下一秒就转去了柔软的大床……

  令人心猿意马。

  而岑黎,他正小心翼翼地征求心上人的同意:“要不要检验一下成果?”

  温南星一下捏紧岑黎肩头衣物,思绪都变得迟钝,恍惚中察觉自己点了点头。

  对视变得黏腻,空气变得焦灼。

  窗外呼啦啦作响的风声格外清晰。

  箭在弦上,岑黎忽地深吸一口气:“等一下。”

  温南星:?

  温南星楞了一下,眼底一层水雾似的迷蒙着,像是被突然叫停后,没反应过来一样。

  接着,他茫然地看着岑黎扯过床帘,一圈都围上。

  甚至连窗帘都严丝合缝地拉上,一点儿光都不让透进房间,不知道的还以为外边有九个太阳,能把人晒死。

  “万一有人进来了呢。”

  他可得把人藏藏好,毕竟好的宝贝总有人惦记。

  岑黎解释,然后将人圈进自己领地,单手,轻而易举地让人坐在自己腿上。

  比上次更加暧昧的,一种面对面的姿势,温南星耳后薄红的范围愈发肆意地扩展,跪坐在床铺的两条小腿都紧绷着。

  雪白的脸颊晕开红润,他才像一碰就会收叶子的含羞草。

  “现在可以了。”岑黎哑声。

  凌乱,无章法的心跳在二人之间来回传递。

  就算已经嘴皮碰过最碰,但不可否认的是,他们纯粹是刚谈恋爱的新手小白,一个比一个单纯,一个比一个没经验。

  这条探索之路任重道远。

  鼻尖相触的瞬间,不合时宜的手机铃声突然响彻天际,两人皆是虎躯一震。

  岑黎蹙眉瞥了眼,发现是陈跃的电话,便毫不留情挂断。

  “你不接吗?”温南星问。

  “不接,”岑黎说,“急事一时半会儿也没法处理,不急的事那就更不用着急解决了。”

  “所以不知道他要发什么神金。”

  岑黎扔掉手机:“不管他。”

  温南星:“……”好有道理。

  但是陈跃这个人从不分轻重缓急,对他来说都是全都是急事。

  比如好友忽然消失住院,他这个发小竟然还要通过第三人的口中得知事实真相。

  所以在第二第三个电话接连拨来时,温南星建议:“你要不还是先接一下吧,他可能是要问地址。”

  “地址?什么地址?”岑黎摸不着头脑。

  抿了抿唇,温南星托出:“其实,是我让他过来的。”

  轮到岑黎茫然,没等他细问,就听温南星说:“我得回家了,岑黎。”

  岑黎愣住:“?”

  什么东西?海的女儿?人鱼公主?

  上一秒不是刚热恋得难舍难分吗?

  怎么就要变成异地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