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周五,将被陈妙妙称为“此生最倒霉的日子”之一。

  除了瞌睡虫侵脑,让她错过了一场粉丝福利和空降直播外。

  最最气恼的是,三人好不容易挤破脑袋,成功排队检票时,陈妙妙发现,她的证件不在包里。

  “没有,这里也没有,怎么会没有……”

  将小书包翻了个底朝天,还是没有见到那张代表年龄的卡片,陈妙妙急得快要掉眼泪。

  温南星透过她的表情,几乎可以看到一个活蹦乱跳的小女孩,轻轻地碎了。

  “这是谁的问题?”岑黎环着手臂,一点儿也没有着急的样。

  温南星先安抚陈妙妙,接着问:“没有别的办法吗?比如临时证明什么的。”

  “有啊,可以用家长的身份证明。”岑黎说。

  温南星刚欣喜一瞬,又听他说。

  “但这里没有她的家长,”岑黎指指自己,再指指陈妙妙,“我俩,假的。”

  温南星:“……”

  逻辑上似乎是这样没错。

  “那要不……”

  温南星思忖一下,说:“换一个地方?应该有不需要证件就可以直接买票的那种吧?”

  岑黎思忖一下,接着扭曲且古怪地冷笑一声:“当然有。”

  温南星:“。”说话就说话,为什么要笑得那么诡异。

  陈妙妙:“……”她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人的直觉有时候很准,在看见游乐场附近奇妙地出现了一块儿童游耍圣地时,陈妙妙瞪直双眼,怒了。

  一方仅有游乐场十分之一面积的小公园,也叫一个人挤人,声势浩大得能顶破天。

  热闹,充满生机。

  “滑滑梯,摇摇椅,挖沙子,还能荡秋千。”岑黎指着远处几个小孩骑着木马的公园,说,“最重要的是免费。”

  陈妙妙:“……”

  “哦,也不全是。”

  岑黎看了眼侧边树立的告示:“小火车收费,单次十五,办卡两百,二十次。”

  此时,小火车正好满员,发动机“呜呜呜”作响,欢声笑语与轰隆声此起彼伏,相得益彰。

  温南星:“……”

  什么公园,还能办卡……?

  至于到底是小公园喧宾夺主,抢游乐场的生意,还是游乐场率先挖掘到这处庞大人流量……都不重要。

  总之,有钱有时间的,就挨个排队进园区,没钱没时间的,在这处停留一段时间,大人谈八卦,小孩交朋友。

  颇有烟火气息。

  陈妙妙面无表情:“我选择拒绝。”

  她都多大了!这里面的小孩有超过十岁的吗?!

  岑黎本意也就是逗逗她,于是几人再往前走一段距离,隔壁破旧的商场内部大厅,隐藏着一块富丽堂皇的冰雪世界。

  是一处溜冰场。

  陈妙妙又怒了:“……就这,还不如回去坐坐摩天轮算了呢!”

  岑黎眉峰一挑:“可以,你这就打道回府吧,我们留在这儿享受一下速度与激情。”

  陈妙妙刚想说谁会想在这里享受,谁料转过脑袋一看,他的小温哥哥嘴巴张成一个O形,眼里迸发着闪烁光亮。

  似乎……很期待这场因祸得福的溜冰运动。

  岑黎忽视一旁的小姑娘,自然而然地对期待值拉满的温南星说:“走吧,难得的假期。”

  陈妙妙:“……”

  一咬牙,来都来了。

  进去一看。

  嚯,里面别有洞天呢。

  滑冰场在地下层,从扶梯下去还能看到其他例如攀岩、射箭、舞蹈等运动项目。

  地段虽然偏,但胜在规模大,租金应该也便宜吧,温南星想着。

  “怪不得建在这里。”俯瞰着如同深渊般的雪白场地,他又忍不住感叹。

  “……”陈妙妙委委屈屈,“小温哥哥你怎么能被这点小破地方吸引呢……”

  温南星恬然一笑,耳尖稍稍漫了红,纵使是在雪乡,他也没滑过雪,没溜过冰,在别人眼里就是个不懂得享乐的“书呆子”。

  冬至来临,他就会像过冬的小松鼠一般,屯粮,然后蜗居,冬眠。

  所以相较于寒冷的冬季,温南星更倾向于炎热的夏季。

  不怕热,但尤为畏寒。

  三人成团,工作人员正忙得不可开交,告诉他们门票价钱是五十一小时,需要租赁冰鞋的话需要押金一百。

  说完便塞了一人一个标签手环,到时候一手交鞋一手还钱。

  特别像大澡堂里会分发的那种手环。

  有红有绿,只是不分男女,不分小孩罢了。

  感叹完室内的宏伟,温南星边往里走边问:“你怎么知道这里有一家溜冰场的?”

  “我有网,能搜索。”岑黎倒是没看傻子一样看温南星,耐心地说。

  “啊对……”

  温南星挑选着琳琅满目的冰鞋,伸出的手突然滞住。

  冰鞋大多数都是基础款,他不懂怎么选鞋,但艺术生眼光高,最首要的不是舒适程度,而是第一眼,得美观,得中看。

  所以温南星拿了一双纯黑,怎么都不会出错的颜色。

  陈妙妙的儿童鞋小一号,就少了很多款式,孩童的色彩更加鲜亮。

  万千花丛中过,她硬是找到一双白色。

  岑黎认认真真在鞋柜上挑选,良久才找到一双冰刀相对锋利,崭新的,然后放在温南星脚边:“大一号的可能会更加舒适一点,不挤脚。”

  “你试试,如果太大就换这双,小半号。”他说。

  温南星顿了顿,道了声好,就见岑黎又去帮陈妙妙穿鞋。

  也忙得跟陀螺似的,转不停。

  穿上比平时重上一倍多的冰鞋,佩戴完护膝尝试站起身的时候,温南星才知道什么叫做如履薄冰,几乎是扶着墙壁才堪堪稳住身子。

  这对于四肢不协调的人来说,是一场比跳舞更具有难度的运动。

  在室内木地板上行走都艰难,更遑论接下去得在冰上滑行。

  不摔屁墩是不可能活着出场地的。

  一片白茫的路面上到处是划痕,有直线,有弧线,有圈,大抵是过弯跳跃转圈的那种。

  陈妙妙在小孩扎堆的地方,哧溜一下便从温南星眼前飘过,幽灵一般迅速,只留下一道残影。

  声音也在胡乱飞舞。

  “小温哥哥——”

  咻。

  飘着过去了。

  “快来——”

  咻。

  又过去了。

  温南星:“……”

  他突然感觉自己压根无处下脚。

  “愣着干啥呢,不划就赚不回本了,一小时五十多呢。”

  这道声音倒是实实在在砸进耳朵里了。

  岑黎穿上鞋,就看见温南星茫然地盯着来来往往匆匆掠过的人。

  只要有人划过去,他身子就往后退一下,再等下一个空闲的间隙,试探性地伸出腿,踩实地面再跺两下。

  小心翼翼的样子尤其像刚学会游泳的鸭子。

  总得拿脚先探探底。

  “我没想到鞋子上是真的冰刀。”感受着脚底的重量,温南星梗着脖颈扭头。

  岑黎掀起眼皮看他,好笑地问:“你以为呢。”

  “有很多轮子的那种鞋。”温南星抿唇。

  岑黎噗嗤一声:“后面还带个刹车的那种是吧。”

  温南星尴尬地“嗯”一声。

  “那只能叫轮滑。”岑黎纠正他。

  望着温南星别扭又僵硬的姿势,岑黎转而站到他面前,双掌平摊,朝他伸手。

  “做什么……”

  温南星抬头,正想问,只听岑黎道:“来吧,先带你进场地,总不能一直在外围看着。”

  听完这话,温南星微怔:“你会滑冰?”

  因为他看陈妙妙耍得很厉害,虽然没有特别高超的溜冰技巧,但她身上的护具对她来说,显然是一种摆设。

  岑黎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小姑娘真是个风风火火费女汉子。

  一个人自娱自乐也高兴着呢。

  “我?”岑黎注意着周边闪过的“幽灵”,拖长声音,“当然……”

  “不会。”

  他说:“但我有网,能搜。”

  温南星噎了一下:“……”

  然后就看见他真的掏出手机,噼里啪啦敲字——

  “零基础小白如何五分钟学会基础溜冰”

  “新手滑冰经常犯的十个错误”

  “一分钟学会基础刹车”

  很好。

  现学现卖。

  “ok,现在起码眼睛会了。”岑黎收起手机,低头看温南星的膝盖,然后颇有教练的专业姿态说,“首先,咱们的膝盖要弯起来,上身稍微前倾,然后放轻松,重心下沉。”

  还真有模有样。

  温南星忽地开口:“你……”

  温南星微惧,可身前有人,就算他现在往前摔,那也是摔在岑黎身上,即使是向后摔,岑黎也一定会眼疾手快地捞住他。

  安全指数极高。

  “要学会跑也得学会走……一条腿一来,一二,一二一……”岑黎说完,才适时抬眼,“嗯?”

  跟随着节拍一点一点挪步,温南星颤抖着晃晃悠悠动着腿,原本白净的一张小脸皱成菜色,但还不忘夸赞这位负责的“教练”:“学习能力肯定很强。”

  又夸呢。

  “是啊,年级第一,总得要拿出点真本事来,”岑黎耸耸肩,毫不谦虚地收下他的夸赞,再看向他,“不然连炫耀的资本都没有。”

  当然,还有向心仪的人献殷勤。

  孔雀开屏一样。

  说罢,他抬起臂膀,虚扶住温南星的手,让他搭自己,旋即引导着人往前走。

  只是温南星似乎会错了意,动了动自己的膝盖,朝岑黎的方向迈步,接着将自己手落下,落进另一只温烫的手心里。

  掌心贴着掌心,传递温度。

  心跳突突。

  岑黎未敛起的笑僵在原地。

  眼前的人突然没了动作,温南星抬眼,发现岑黎一直盯着他的手,于是便问:“怎么了?”

  给予他的回应是一阵默然,以及耳后薄红。

  “小温哥哥!你快看我会旋转了!”

  突地一声稚嫩孩童音。

  恍然回神。

  “没事……”岑黎视线到处乱窜,低着脑袋,就是不敢直视对方,“走,现在进去。”

  不就拉个手,十指相扣都有过。

  真挺没出息的。

  身体似乎接收到了某种信号,感受到稍显粗粝的指纹在掌心摩擦,温南星双腿跟着不自主滑行。

  预先在靠近围栏的位置演练过几遍,温南星接受新运动并没有花费太多时间,很快便能绕着场地边缘转圈。

  ……只不过是原地转圈。

  走直线稍显困难。

  岑黎此刻是真像一位护着自己蹒跚走路的幼儿的老父亲,操碎了心一般跟在温南星屁股后边。

  看他渐渐掌握技巧,兴奋得脸颊都开始卷着红扑扑的腮红……

  这就是养成系的成就感吗?

  岑黎兀自想。

  然而思绪刚冒出一个尖尖头,就见温南星突地脚底打滑,差一丝就和大地母亲来了个亲密接触。

  岑黎心下一慌,赶忙去接,好在温南星牢牢记得要刹车,没真摔。

  但岑黎仍是心有余悸:“……要不我给你租一个小鲸鱼吧?”

  要早知道溜冰的危险指数都这么高,他怎么可能还带人过来!

  “小鲸鱼?”温南星疑惑,“那是什么?”

  岑黎手指在空中一划,指向他背后。

  冰场中央,一对小情侣一前一后,后者坐在小鲸鱼也就是辅助溜冰器上悠哉,前者使出蛮力拉着她的两双手持续在冰面上滑行,尖叫声与速度成正比。

  “……”

  看上去对小学生来说有些幼稚,但对热恋期的小情侣们来说刚刚好。

  温南星还是:“……不了吧。”

  温南星这边刚说完,那对小情侣便朝他的边缘方向风驰电掣而来,中途旁若无人地打情骂俏,总是擦着其他人的手臂呲溜过去,引得大多数人公愤。

  可他们似乎不在意,或者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这样迅疾的速度让两人压根避之不及,于是——

  “车祸”便发生了。

  不算安静的室内,这会儿一切声音嘎然而止。

  温南星到底是个成年人,标准身高,徒然将全身重量往一人身上倾倒……任这个人是岑黎也有些吃不消。

  毕竟护膝只能保护手肘与膝盖。

  “对不起!你们没事儿吧?”那对小情侣后知后觉道歉。

  像两块巨石一般不由分说撞上来,温南星只觉眼冒金星,但身体没有一处疼痛。

  因为撞上围墙的人不是他,而是他背后的岑黎啊。

  也顾不得此时的姿势有多么令人误会,温南星忙不迭站直,去查探岑黎的伤势:“你没事吧?”

  混乱的声音敲打着神经,也带动痛觉的产生。

  嘶……

  真疼啊。

  可一生要强的男人咬牙:“没事。”

  只是私下里,悄悄转了转手腕,试图将被人压倒的那只手从压迫中解救出来。

  没让人发现半点异常。

  岑黎强颜欢笑:“但你好像……”

  温南星急切地看着他,生怕给人压出一个好歹来。

  半晌,岑黎看着他,调侃似的道:“有点长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