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甄璟虽然伤在了腹部, 但却并不算要害,出血虽多,但只是看着吓人, 故而, 他却是先见着了林如海倒在了地上, 他没想到,事到如今, 马上就可以结束这一切的时候,林如海那边却出了事。

  他头上留了许多汗, 却不知是因为自己的伤口, 还是为着倒下的林如海。

  “殿下……”甄璟拉了拉明湛的衣袖, 想去问过林如海的情况,但终究是受了伤,还未等着回答, 便也晕了过去。

  “渴……”

  “殿下, 甄公子醒了。”

  明湛听闻, 忙从榻上下来, 走到床前,又问道:“可觉得怎么样?”

  “我……咳, ”他嗓子干得很, 却是说不出什么话来,明湛见状, 忙让人倒了杯茶与他, 见他喝净, 方又听着他道:“我没事, 林伯父呢, 我记得, 好像看到他受伤了。”

  “他……有点危险……”

  “什么?”甄璟忙着坐起来,却因为腹部的伤,止不住的抽气,明湛见状,忙扶住他,又道:“你起来能去做什么?”

  他按住甄璟,让他舒服些地靠在床上,而后又道:“说来也奇怪,也不知为何,那支箭竟是奔着林卿去的,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其实他伤只是在肩膀处,但那箭上却有毒,所以他才一直处于危险中。”

  “有毒?是因为中毒?”甄璟问着,而后又道:“我昏迷几日了?”

  “不过两日,怎么了?”

  甄璟听闻,心下倒是放松了些,当日他只看到一支箭射向林如海,但却并未看到他中箭的位置,只是见着他倒了下去,便以为伤在了要害之处。但若只是中毒,那灵水却是有用的,想必不会出大问题。只是,当初留给黛玉的那个小葫芦,却不知还有没有灵水了,他想到这里抿了抿唇,还是想出宫去瞧过,方才放心。

  “你现在不能出宫。”明湛似是看出了他的想法,便先否决了,而后又道:“我去林府瞧过,林卿虽然中毒未醒,但也还未伤及心肺,太医正在竭力救治,我们也已在查抄相关人的府邸了,待搜到解药也便好了。”

  他说着,又顿了顿,道:“我们并未想到他们会在箭上涂毒,你和林卿先后中箭,一人有毒、一人无毒,父皇恐会多心,所以我向外说得是,你亦中毒昏迷,所以现在还不能出东宫。”

  来给甄璟瞧病的太医,乃是早几年就被明湛收服的人,当时此人的父亲因为后宫争斗,而被追杀,是明湛在街口遇到他,并将他救回,又护送着他回乡,这人继承了父亲衣钵,再入太医院时,便一直暗地里为着明湛做事。

  甄璟闻言,也未多说什么,他知道这几年明湛处理事情,已极为妥帖,所以也并不担心什么,只是问道:“承安从冀州回来了吗?”

  在太上皇出灵前,他便和明湛说过,让承安带着人去了冀州,准备待甄家事情败露后,先将甄母、李念等一干女眷保护起来。

  “还未,他可能要在冀州待上一段时间了。”明湛以为他是惦念家人,便道:“父皇已同我说过,甄家女眷先不处置,但要待案子审结后,再做定夺,只是也嘱咐了,让人不要伤到他们。”

  “这已是圣人的恩典了。”

  明湛点头应下,又迟疑着,问道:“你不想问问你父兄的情况吗?”

  甄璟无奈笑了笑,道:“案子不会那么审结罢,待我能出门时,我再自己去牢里见过他们罢。”

  “也好。”

  说起,当日在皇陵的事情,在太上皇薨逝后,他们便想到,甄家等人会提前动手,果然不过几日后,他们也收到了线报。明湛便早早就准备着,在皇陵处埋伏了不少人马,又让巡防营的人在外围看着,待叛军来后,直接里外夹击、瓮中捉鳖。

  而射向甄璟的那一箭,是太子让自己的暗卫做的,箭上并未放毒,且它虽然避过了甄璟的要害,但却并不明显,且伤势确实不轻,足以让任何人都能相信,此事并非作假,于这件事情上,他们是成功的。

  只是并未想到,在他们以为叛军都被擒获后,竟还能有一支冷箭射向林如海。

  那箭上涂得是极重的剧毒,太医给林如海诊治时都说,寻常人若中此毒,不过片刻便会殒命,林如海能支撑这么久,实是奇迹。

  甄璟听得明湛说时,心中明白,这该是灵水的功效,只是林如海这么久都未曾醒来,便也知道这毒药该是多凶狠,他不敢完全寄希望于解药。

  这样想着,他便又说道:“我知道林家现在定然也是忙做一团,但是我与林家相交多年,心中实是不放心,既然我不能出宫,殿下可否让林俊过来一趟,我总要亲自问过,才好放心。”

  “这……”明湛考虑着林家的现在的状态,心中有点犹豫,但见着甄璟十分渴求的眼睛,便只好道:“我一会儿便让人去林家传话。”

  却说,待林俊来后,甄璟便将自己早已变出来的葫芦,从被子里拿了出来,又叮嘱他一定要好好地交给黛玉,见着他走了,方才微微放下了心。

  不过,如此大事,相关人员查得还是十分迅速的,不过两日,与此案相关的,除宁国府、薛家、甄家外,却还有理国公牵连其中,荣国府虽未参与到谋逆案中,但终究也受了牵连,只是现在还未审到他们,也只是将府中围住,还未抄家。

  而林如海所中之毒,便是宁国公留下的,那日甄璟在贾珍书房,曾见到的一些瓶瓶罐罐中,便有此毒药,因为抄了宁国公府,也便找到了解药。

  林如海再度服下灵水后,本就醒转了过来,如今又服了解药,恢复得却还不错。

  甄璟见着事情渐趋平稳,便也离开了东宫,只是回家换洗一番,便先去了林家拜访,他虽未曾出宫来过,但那日瞧见林俊的神色,便也能想象得出,这几日林家该是如何度过的。

  “伯父。”他到了林府,便被管家引去了书房,他仔细打量着林如海,见着他除了胳膊还在吊着,全然瞧不出是受过伤的,气色好、精神亦好,可见是养得不错的。

  “来了,坐罢。”甄璟闻言坐在林如海对面,又听他道:“如今家里都还好?”

  “圣人让我能够保全家中女眷,如今我的小厮,已带着人去冀州照看他们,他们如今倒是还好,只是我还有些担心祖母心中不好受。”

  “老人家这个时候,遭逢此事,总还是会难受的。”他说着,给甄璟到了杯茶,递过去,说:“但她能有你这样的孙子,已是福分。”

  甄璟笑着,却摇了摇头。

  “你的伤没事了罢?”林如海目光向下,看向他的腰腹部,又道:“这方法虽然有用,但太危险了。”

  “我也没办法。”甄璟无奈笑着,却并不意外,林如海可以猜透他们的计策。这些年,他虽未再同林如海讲过此事,但是他知道凭林如海对自己的了解,也能知道,自己并非会是那般衷心救主之人,更何况,自己曾同他说过,为忠君而丧命未必为益事之言论。

  “这几日,圣人可见过你?”林如海呷了口茶,问道。

  “并未。”

  “圣人多疑,他当时的震撼,能让你保全家中女眷,也能让你不被牵连入狱。但若还要有什么别的恩典,他可能还要再考量些时日,也是,要再确认当日之事。”林如海说完,将茶杯放下,又看向甄璟,道:“你可懂我的意思?”

  “伯父是担心,我们的计谋,瞒不过圣人的眼睛?”

  “瞒不瞒得过,是你们自己的本事了,你们如何筹谋的,我不晓得,但现在圣人还在彻查谋逆之事,暂时顾不到你们,该处理好的事情,早些处理了,才能安心啊。”

  甄璟听闻,忙道:“多谢伯父提醒,我回头就去东宫和太子殿下商量。”

  “如今你一举一动都在圣人眼中,很该注意些。”

  “是。”甄璟点了点头,又听林如海说道:“去牢里看看你父兄罢。”

  却说,甄应嘉父子,当日跟着冀城的赵将军,一起进了京城,又偷偷溜去了废太子的府邸,在刑部查抄废太子家时,便直接被抓进了刑部大牢。

  甄璟虽然也想要去牢里看过甄应嘉父子,但是如今出了宫,心中倒有些犹豫,只想再等些日子,待尘埃落定后,再去看过。如今听闻林如海此言,方才有些恍然,圣人希望臣子先忠心于自己,而后才是他们的家人,但若表现得过于冷漠,只怕他心中反而又要多想,两者之间,该如何把握这个“度”,也是一门学问。

  “我知道了。”甄璟应着,看着林如海的伤,总还是有些疑问,如此想着,他便也张口问道:“伯父觉得,您的伤是偶然,还是有人故意为之。”

  “这个,且看是否还能查到别人罢,若只是目前这几个人,却是没有什么理由专门来害我的。”

  “您不认为,是我父亲?”

  “就为着我们的一些旧怨?”林如海笑道,又补充说:“看样子你还不是很了解他,无论是你父亲还是你兄长,其实都很自负,若不是我当日在扬州查你们家的案子,你当他们会想要来害我?”

  说着,林如海又给自己倒了杯茶,道:“他们只在意挡了自己路的人,如今的我,可是与他们并无妨碍。便是心中记恨我,只要他们谋划的事情能成,将来岂不是有很多机会?何必在这个时候,额外在我身上下功夫?”

  “伯父说得有理。”

  甄璟笑着,亦呷了口茶,只刚放下茶杯,便见着林俊也过来了,敲门进屋后,又道:“父亲,母亲让您和甄大哥过去用午膳呢。”

  “走罢。”林如海瞧了瞧时间,却是还早,又见着是林俊亲自过来,面上的笑便不自觉地冷了一点下来,心中只道是黛玉亦担心甄璟的伤,所以让林俊过来瞧瞧,若是别人,想也是使唤不动他的。

  只是虽然如此想,临出门前,还是嘱咐着甄璟道:“这几日贾家也出了事,你伯母心内担心,一会儿说话可能要注意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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