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 贾敏和黛玉又陪着贾母说了好一会子话,见着她好些了,又进了不少羹饭, 方才放心了些, 待过了午间, 方才回了自家。黛玉见着贾敏心情稍微好了些,心中自然也宽慰, 便也不再想这些事,只是去写自己的话本子。

  只不说贾敏之后如何选日子, 将湘云认作义女的事情, 却说, 甄璟自那日从宁国府出来后,心中到底也还是记着当日在书房内,听到的话, 便也同太子讲了一些。

  他们原本便是想着, 看看究竟是那几家勾连在了一起, 才想着从宁国府入手去查探, 但是甄璟猜错了地方,并未找到什么实证。只是那番对话, 到底也还是证实了一些他们的猜测, 宁国府原本便是要同人勾结,为先太子谋划, 助他重新登基, 好保住自家荣耀, 只是贾元春怀孕一事, 打乱了他们的节奏。

  明湛这些日子, 也一直在让人查探这四王八公的动静。其实, 他们当中有些人家,早已在暗中归顺了新皇,且有些人家近年来所犯的事情,并不算重,在太上皇禅位后,更是早早收了手,当初所欠国库银两,也在慢慢归还,如今倒还算是安稳。

  故而,除宁、荣二府外,也便只有镇国公、理国公以及南安王府还在暗中谋划着,他们当中或是家中还有人手握实权,或是亦让家中女子进宫选妃以谋取势力。此前同贤德妃同时被封的,也便有他们家的人。另外的,则是手握兵权,不舍得放手的了。

  “甄璟,你看这些人家,可有什么想法?”

  明湛同他说了京城世家的一些情况后,又向他问着,也是想听听他的想法。

  甄璟听闻,沉吟一瞬,道:“南安王府的兵力都在边疆,怕是指望不上,况且南安王爷在军事上,确无什么才能,能守成已是不易,怕是没这些心思。至于镇国公和理国公,确是说不好,当初跟着他们的将领,如今虽并未固定于一个地方,但是京城周边却还是有他们的人,光是冀州地区,便有一位赵将军在任协领之职。”

  他说着,又顿了顿,问道:“殿下似乎,忘了与贾家有姻亲关系的史、王、薛三家?”

  “却是我忘了同你说了,不过其实你也应能看得出来。”

  明湛笑道,又补充着:“但他们倒是也并无大妨碍,这薛家嘛,如你所看到的,或许会同他们的谋划有关联。但是他们能做的,无外乎是出些钱财罢了。而王子腾虽然为人狠辣,但却精明,他知此事冒险,必然不会轻易同他们勾连,且他又自负如今仍得父皇器重,自然不会轻举妄动,只怕是仍在观望。”

  甄璟闻言,点了点头,道:“确实如此。”而后又自说道:“史鼐人在南疆,若要他谋反,调兵过来,实是远水接不了近渴,且又很容易惊动京城,想必他不会如此做。”

  “正是这话,这些年史鼐在军中,也算是尽心,并未有什么异心;至于史鼎,他如今在京城担着闲职,既无实权,又不似薛家一般银钱充足,只是一味减少支出,来维持自家,并未想着,如何恢复以往富贵,确也算得上老实。自然,该探听的消息,仍然是要探听着的。”

  “殿下说得是。”甄璟点头应着,又问道:“这事儿,可要提前跟圣人说?”因着甄璟同明湛说过自己的担心,又拿出了一些蛛丝马迹的证据,两个人便一直着手在处理这事,只是却也一直没有同圣人说过。

  “再等等罢,现在证据不足,而且他们如今能动用的兵力,我们心中也大概有数,那边还无动静,最近也并无机会与他们,暂时倒是可以放心些,只先让人看着些罢。”

  他说着,又笑着拍了拍甄璟的肩膀,道:“后面的事情,我会让人瞧着的,你也该在科举的事情上,多用些心了,他们虽然不会在这时便有所举动,但未必还能等上几年,若是此番不中,恐怕就来不及了。你若是能得个好名次,将来在父皇面前,我也好为你说话。”只是话刚说完,又随即道:“不过看着你现在的功课,想来应也无事的。”

  “还是我让你费心了。”

  “咱们之间,说不上这个。”

  却说,甄璟将此事同明湛讲完,却也当真是专心看温起了书,除了每日要同明湛一起学习外,也只不过每月才去林家一次,连孔信都不怎么能见到甄璟的面。

  而黛玉闲来无事,也便只是偶尔到自己的书铺去坐上一会儿,喝杯茶,看看书,日子过得倒也畅快。

  她写戏文、诗书之事,暂时也还无人察觉,也是因着一般人自然也想不到,林家当真能让她自己写书,又与人看,便未多想过。只是虽然如此,她经营的这书铺和茶楼,到底还是瞒不住众人的,这些日子,因着贾敏将史湘云认作了义女,她同贾家的姑娘们联系得也愈加多了起来。

  她念着这些姑娘们,常年在府内,不得出门,便也会将他们请到自己的铺子来坐着。这边的茶楼,也有一个雅间,是留给她自己,从不对外的,她便也就是在这里,约着贾府的姑娘们见面。

  这日,正值秋日,贾家也刚忙完了贾宝玉同薛宝钗的纳吉之礼,她自觉无事,便下了帖子,请他们到自家的茶楼来听说书,只是到底今日姐妹极多,只怕被人冲撞着,她便也特意嘱咐着,茶楼要晚些时间再营业。

  只是刚过了午间,黛玉便已让人布置好了雅间。这屋子正在茶楼二层,乃是在最里间,紧挨着旁边的书铺,且她又在屋内单独开了间小门,可以直通书铺。这房间也并不算小,足够容纳五六个人在这里说笑,且仍有富裕,并不显着狭窄。

  且窗户打开,便可看到对面的同惠河,窗前便有一颗几十年的老树,高度刚好在窗户下一点点,并不遮挡视线,却是个极佳的赏景之地。屋内另一侧亦有一扇窗户窗户,又加了半透明的帘子,若要听书,打开窗户便可听得清晰,也不怕被人瞧见。

  雪雁带着丫鬟,在这里摆放着瓜果点心时,还笑说:“都说姑娘是开了铺子赚钱的,可偏偏将这最好的屋子留给了自己,也不对外,姑娘一年才能来上几次。”

  “你知道什么,若是这屋子也让人进来,也说不得会进来什么人,若是一些须眉浊物来了,岂不是污了,我精心养着的这几盆花?”黛玉一面修剪着花枝,一面笑说着,而后又道:“那些银钱,哪比得上它们来得金贵?”

  “瞧瞧,我就说咱们林姑娘虽是做起了生意,但却总是与他人不同的。”黛玉正说着,便听见外面宝钗说话的声音,她的话音落了,方才听丫鬟道:“姑娘们都到了。”

  “你们来了,快坐罢。”黛玉笑着迎了迎他们,又让她们各自坐下,而后又道:“既然你们来了,一会儿,我便也让人进来了,刚还只怕有人在,你们上楼,反而冲撞着呢。”说完这话,她又解释道:“也不是我不愿停一天业,来招待你们。只是我觉得,这外面的人气,其实也别有一番风味,要是一味地只有我们几个,怕是也没什么趣味了。”

  “这话说得极是。”未带别人说什么,探春便先道:“我也是这么想,咱们这身份,虽说是金尊玉贵地长了这么大,但终究大家不过都是一样的人,若是长久地不见识这世间百态,岂不是白活了这一辈子了。”

  “探丫头这话说得正是,我们不也只是一介凡人,又与别人有何区别,很不该这样的,今日这般便正好。”只是说完这话,她便又笑道:“只是刚听林姑娘一番‘须眉浊物’的言论,也得亏未让人听见,不然,别人岂不是伤心死了。”

  “你别听她的。”湘云拉着黛玉坐到身边,道:“她如今是人逢喜事,偏又来说咱们。”

  “可见他们如今是姊妹了,倒显着我们都不亲了。”探春看着他们,拍了拍宝钗的肩道。

  黛玉不理他们的眉眼官司,只笑道:“看来你们近日在家里是‘闲’着了,可要先吃点茶,润润嗓子,而后呢,也便随你们去了。”

  迎春与惜春二人,原本也不愿听他们说这些话,听得黛玉此言,便先笑着喝了起来,待品了品,便听惜春道:“是乌龙茶罢,好似还有些蜜桃的味道。”

  宝钗亦道:“嗯,这味道极清雅,确是不错。”

  “听闻,你这里说的书,其他茶楼都听不到呢。别的地方,好似也只有在长公主的戏园里能听到了,只是那戏园咱们去不得,但今日却可在这儿听一回了。”湘云说着,又放下茶杯,又对着黛玉道:“可是什么时候开始,也好叫我们听听,风靡京城的故事,是如何催人泪下的。”

  “你啊,偏爱说嘴。”黛玉点了点她的头,又想着雪雁道:“去看看女先生来了没有?”

  “是。”

  黛玉见几人闲来无事,便将屋内那一侧门,也推了开来,让她们自去瞧着。其实另一侧,也是一个房间,与书铺其他地方,也是由门隔开的,并不对外开放,有些书,其实是黛玉珍藏的,放在这里,也是想着,若是有些合缘的人来寻,倒是可以借阅一番,并不对外卖。

  他们在这里看了回书,也未过多久,便听到外面有了动静,自然也就放了下来,只听听这女先生如何说书了。

  “你瞧我的妆都花了。”史湘云听完,又挨靠在黛玉身上,说着:“这可怎么办。”

  黛玉给她捋了捋头发,道:“那能怎么办呢?我这里也没有给你补妆的。”

  其实这一场听完,宝钗也都落了回泪,只惜春看着倒还好。

  “云儿怕不是有了姐姐,在这里撒娇,眼馋我们呢。”

  史湘云也不理宝钗,只对着黛玉道:“我今天可以去你家住吗?我也许久没见过妈了。”自贾敏将她认作义女,史湘云便直接叫起了妈来,偶尔也会到林府住上几日。

  “如何不可以了,一会儿我嘱咐人去外祖母家和你婶母家说一声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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