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为叔叔会像你想得这么简单吗?”林侨说道, “我瞧着以叔叔的心思,怕是更不会让伯母和弟妹在这个时候回来了。”

  “也是……”孔信下意识地点着头,过了会儿, 方意识过来, 冲着林侨道:“我怎么就想得简单了, 我那还不是担心林伯父孤身一人在家里嘛。”

  而后又念叨着:“估计我兄长最近又要忙起来了,可怜了嫂嫂刚刚怀孕, 他也没时间去陪着。说来,林伯父最近的日子也实在是难过, 先是不知道为什么病了那么些日子, 如今又受了伤。”这样说着, 孔信又不如长叹了生气。

  却说第二日一早,他们便同先生请了假,又说了缘由, 便一同先去了林侨家里, 预备同林澈夫妇一同到林如海的府上去, 自然, 甄璟见着先生时,也免不得又被说教了一番, 不过到底他们今日出门是为着正事, 先生便也没耽误他们太长时间。

  故而三人到林侨家里时还早,便坐下同林澈夫妇一同用了些早膳, 也就往林如海府上去了。

  此次同他们一起的, 还有秦蓁和林依依两个人, 尤其是秦蓁, 自打贾敏离开扬州去了京城, 她便也不大方便再常去登林府的门, 更何况林如海如今事忙,也无暇顾及到她,但既知道他受伤,便是无论如何也要上门看过,才能安心的。

  原本宝玉只以为这么多人一同去瞧林如海,瞧着定然也是温馨的,只不过又怕打扰到他休息罢了。谁承想,林澈随着下人进了林如海的卧房,瞧着他精神还好的样子,却是只先关心地问了几句,又问了大夫,见着确实没有太大问题,便忍不住地念叨起来。

  诸如“不要太拼命”“行事定要小心、谨慎”“虽说为官为民,但也要保护好自己”等语,林侨和林依依都未见过林澈这般念叨地模样,不由有些咋舌,林如海更是有些哭笑不得,但也只好一一应承着。

  好不容易将他们几人送走,林如海喝了药,刚刚躺着歇了一会子,孔侑便又登门来了。

  他听到这个消息,心中只道,孔侑应是带着昨日之真相来了,但他心中却不知为什么隐隐感觉有些不安,但也不过是走了一会儿神,便让人将孔侑请了进来。

  而事实也确不出林如海所料,孔侑进来时,他瞧着面色,便也能看出来,他几乎一夜未眠,只为着查自己遇刺之事。

  “大人,昨日之事有结果了。”

  “嗯,你说吧,是谁泄密的?”

  孔侑低下头,似是很惭愧的样子,低声道:“是我身边的一个管事,叫许融的,我当时,我召他来身边时没有查到他有一个远房的表兄就在甄应嘉身边做事。”

  而后又补充道:“不过他们当时也确实没有什么联系,是后来,他们瞧着许融如今很得我的重用,才来寻到的他,我也没想到这人会被判我,这些年一直都在瞧瞧给甄家传递消息,昨日之事,也是他传信出去的。”

  林如海听着,并无甚惊讶,出了这般事情,有内应乃是正常之事,只道:“竟是如此,此事也怪不得你,是人都有用人不查的时候,可有追查到当日行刺的那伙贼人。”

  “未曾查到,他们可能也晓得我们能查到许融,所以早早就跑了,许融本来也想去投奔他那表哥,不曾想过去的时候便也人去楼空,也是为着这个,他没受什么刑,便全都着了。”

  林如海应着,又抬眼问道:“嗯,可有询问他都透露了什么事情出去?”

  “其实倒也没什么,我们原来查甄家查得比较艰难,也只是最近,伯父自己摸索出了些线索,方才有了些眉目,但毕竟时间还不长,而且我也没有全部告诉他们,只是查到哪儿说到哪儿罢了。”

  “不过……”孔侑犹豫着,但仍低声道:“还有一事,可能与伯父上次生病有关。”

  “什么?”林如海倒是没想到这件事,毕竟当时,他心中清楚自己是在装病,只不过孔侑亦不知道罢了,他本是以为自己不常在家中用膳,那小妾又已被赶出府,想来是没下毒成功的,没想到……

  “说起来,也是怪我那段时间常留伯父在我府上用膳,才给了他机会。他本就是常往我府上来往的,又对各处、各人都熟悉,见伯父常过来,便每次都找机会将那药下在您常用的膳食里,所以……”

  “那你,可有?”

  孔侑听闻,忙道:“我详细问过,他说因为我每次都会特别关照厨房,去准备您平日里喜欢的吃食,他知道那是我特意给您备的,便也只下在那几道菜里。”这么说,他又有些无奈地笑道:“他同我说这事时,还想以此让我心软,只道是自己不忍心与我下毒,其实甄家本是想让他一同处理了的。”

  “那便好。”林如海下意识应着,心中却仍在琢磨着这事,他当时并非没有找大夫来瞧过,体内确实没有任何中毒的迹象,他本人也并未感到什么不适,这……着实有些奇怪。

  孔侑见着林如海低着头,又不说话的样子,以为他累了,便只又说道:“虽然他们的毒下的轻,但是伯父如今又伤了身体,还是让大夫再好好瞧瞧,多休养两日的好,甄家的事我会继续查着,伯父只管安心养伤。”

  “嗯。”林如海听他这话,方才有些缓过神来,抬起头对他笑道:“去罢,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却说林如海命人送了孔侑出去,便将管家唤了进来,问道:“我让你去查的事情查得怎么样了?”

  “回老爷,昨日孔大人从咱们府上出去,我们的人就一直跟着,他确实回到衙门就在连夜审讯,一夜未休息,今日应是刚得了结果,就来府上见老爷了。”

  “嗯。”林如海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又问道:“他手下和咱们手下的几个人,可都有派人去查过了。”

  “倒是去查了,只是有些人还没回来,便没来回老爷。”

  “尽快。”

  “是。”管家点头应下,便出门去了,待到晚间,方才又过来回话,所查结果倒是同孔侑相同,那位叫许融的人这些时日却是与甄家联系紧密,其它人倒是未查出什么事情来。

  听到这番回话,林如海方觉心中石头有些落了地,又让人将师爷唤了进来,命他替自己写了一封奏折呈给圣人,倒不是为了诉苦,只是如今扬州的事情,总归还是得让圣人知道,心中有数方好。

  但他却未曾想到,他这一封奏折,倒是让黛玉得了另一番机缘。

  原来是圣人收到奏折,虽知道林如海无事,但到底他是为着自己办事而遭人行刺,甄家这般行事,除了阻挠林如海,也是在他作为帝王的脸面。

  恰逢他批阅这份奏折时,皇后亦来殿内看他,见他神色恼怒,小心地命人将自己准备的吃食放在了桌子上,柔声问道:“皇上今儿是怎么了,瞧着倒是气得狠了。”

  圣人抬头看了她一眼,道:“皇后来了,你瞧瞧罢,甄家如今竟然如此胆大,敢明目张胆在扬州地界儿上谋害我的近臣。”

  皇后接过那奏折,倒未细看,只是顺着圣人的意思,大略过了一眼,便将它放到了桌子上,又向圣人走近了一点,说道:“想必,是甄家猜到了林卿家寻得了要证,有些坐不住了。那么,皇上想要如何处置?”

  “我能如何处置,如今父皇尚在,他护着这些人家,我自是不能明面上同他对立的,但甄家此番作为实在可恨,竟是敢这般明目张胆地行刺,连表面功夫都不愿意做一下。幸而林卿家体谅,奏折上只是说事情进展,也未曾想要朕做什么。”

  “既然林卿家这般体谅圣人的心,皇上是否也该做些关照。”

  圣人侧过头看她,问道:“皇后怎么想?”

  “臣妾听闻,林夫人已带着子女进京数月了,这些日子想要拉拢林家的人不少,但是为着避嫌她都推拒了。我想着,若是圣人愿意,过些日子,端午节到了,我让林夫人带着一双儿女进宫来,一同热闹一番,也算是圣人体察他们一家的心,让林大人知道圣人关照着他们呢,也免得他在扬州,还要担心京城的家人。”

  “若是如此,也好。只不过贾氏终究还是你宫里那个贾女史的姑母,你就不担心她为着自己的侄女想要求情,倒是反而要为难你。”

  皇后摇了摇头,柔声道:“我虽然如今不常出宫,但是原先在宫外还是常能听到这位林夫人的事情,她向来是最通透的,如今虽住在京城,也并未常带着孩子往荣国府走动,倒是箍着孩子在家中读书,想必也是避免着这事的发生。况且……”

  她又笑说道:“我可是听到消息了,前些时日,荣国府将她请到荣国府去,王氏亲自开口相求,希望她能帮着点贾女史,都被拒绝了。而且,圣人知道的,我向来是不喜欢宁、荣二府的做派的,实在是乱得很。“

  “那倒真是个明白人,既如此,你就看着办吧。”

  其实,这时离端午节也不过十日的时间了,皇后这边得了圣人的准许,待回到宫内,便让人去林家宣了旨意,又特意让人嘱咐到了那日务必要早些进宫,皇后娘娘要和他们说说话。

  贾敏狐疑地接下了旨意,但终究是皇家旨意,也由不得她想得许多,只嘱咐人给黛玉和安儿多准备了两身衣服首饰,又命家中众人不可张扬,便亲去库房挑选送给皇后的贺礼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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