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去看……”

  甄璟回头, 正要回答,却又看着周边有许多同窗在往饭堂走,欲言又止, 道:“我一个朋友, 他突然来了扬州。”

  “你就为着这事儿让我们给你请假, 不怕先生骂你?”

  甄璟没再回话,只和承安前去取马, 便往林府赶,这一路上, 承安也与他说了下林如海的情况。

  原来是他宝玉前些时日在外面寻到了一幅范宽的画, 他自己在手中把玩了两日, 又觉得自己于此道并不精通,便想到了林家有许多名家之画,便遣承安将画送了过去。

  谁知道承安刚到林家侧门, 经人禀报进去, 却见着林如海被人抬了进来, 府内之人亦为此忙乱, 他一时间也并未问得什么消息,只道是林如海今日外出公干时, 遇到了一伙贼人, 将他刺伤。而承安虽未进得林如海之身,却也能见着他被血染污的衣裳。

  甄璟听着他这般形容, 心内自然着急, 当下便也顾不得林如海之前的嘱托, 让他这些日子尽量少往林府来, 免得甄应嘉得到什么消息。故而他一路挑着人少的路疾驰着往林府去, 直到距林府还有一条街时, 方才想起此事,有些冷静下来,命承安将马牵到附近一家酒楼的门口,便独自向林家快跑而去,从后门进去。

  林家人向来是对他熟了的,见他满头大汗地扣门,便也知道是为着林如海而来,直将他引进了林如海的卧房。

  他顺着人的指引,直接进了房间,他本以为的忙乱景象并未看到,林如海已经有些醒了过来,眼瞧着大夫给他包扎伤口,另有管家和几个下人站在一侧。

  林如海见着他过来,苍白的脸色,露出了一丝微笑,本想伸伸手,招呼他过来,但只一动就扯着伤口,便只轻声道:“璟哥儿来了,过来罢,我没事儿。”

  “伯父,您,这是发生什么了?”他连走几步,站到床头,虽然林如海如今瞧着并无生命危险,但瞧着总是虚弱得很,纱布上还能隐隐看到渗出来的血迹。

  林如海先未答话,而是由着大夫给他包扎完,又听着他的嘱咐,见管家送他出去,方让宝玉自己搬了椅子坐到跟前来,勉强撑起精神来,说道:“这些日子,我暗中查访你父亲的事情,恐怕有人走漏了消息。”

  “这,这么会,这件事可还有谁知晓?”

  林如海咳了一声,又摇了摇头,轻声道:“只有我和孔侑以及身边几个亲信,我已派人去唤了孔信过来,细细问问他。到时,你便先去旁边的屋子躲一躲罢,账本的事,他并不知晓,也便被将你牵扯进来了。”

  甄璟点了点头,又见林如海嗓子似乎干痒得很,向旁边的桌子上看了看,见着桌上似乎有下人早准备好的热水,便起身去倒水,他站在桌前看了看里面的水,微微侧身,瞧着完全被挡住的林如海的视线,又将那早已被黛玉发现的葫芦变了出来,滴了滴灵水到在杯子里,才又将热水到了出来,拿在手上,试了试温度,方又递给林如海。

  虽然当时只说这水可以强身健体、防百毒,并未说对外伤有用,但他到底还是担心这次受伤,会伤到林如海的底子,自觉还是喝一些方好。

  林如海这边刚将喝完的水杯递给宝玉,那边管家亦已送了大夫出门回来了,只听他说道:“回老爷,外面孔大人来了,正在正厅坐着,可要请进来?”

  “嗯,让他过来罢。”而后又对宝玉说道:“便委屈你到旁边的房间坐一会儿。”

  甄璟点头应了下来,他知道林如海不将账本之事告知孔侑,一是认为兹事体大,总是越少人知晓越好的,故而连这番排查,他也是独自熬了几夜,方从账本张找出了几个点,又虚虚实实地安排了其他些事情,让孔侑带人去查,更关键的信息,亦都是亲去的,这次出事,便也是去查甄家的路上。

  而二则,他心中明白,林如海是为了自己着想,若是想让他和他母亲还能在甄家过几年好日子,自然还是要低调些方好。

  却说甄璟刚到了那屋子,坐下亦没多久,下人便已领了孔侑过来了。他见着林如海虚弱的样子,便忙上前去,仍是恭敬地行了一礼,又坐到此前宝玉坐过得凳子,关切地问道:“大人如今可觉得怎样?”

  “无妨,幸而并未伤到要害,倒是留了我一条性命,只是……”林如海抬头看向孔侑,不知在看些什么,略过了一会子,方又咳了一声,说道:“烦你帮我倒杯水来。”

  下人在将孔侑领进门来后,便听着林如海的吩咐退了出去,如今屋内亦不过是只有他们二人而已,故而孔侑也没说什么,只应道:“诶,您等等。”

  不过一会儿的时间,他将茶杯递给林如海,又问道:“我知道伯父的意思,今日这事,不是巧合,普通贼人哪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行刺官员,只怕此事或与甄家有关。”

  “但这事,除了你我,和我们身边的亲信,并无人知晓,故而……”

  孔侑未等林如海将话说完,便道:“伯父放心,我来前已将身边知晓此事的人都关押了起来,一定将这内奸查出来。”

  他说完这话,屋内静了好一会儿,林如海不知在想些什么,孔侑便也没有再出声,过了不知多久,方又听林如海说道:“你办事,我放心。”

  “但伯父如今养伤,甄家之事少不得要耽搁了。”

  “你便先劳累着罢。”林如海顿了顿,又微微叹了气,说道:“我实在是乏得很了,便不留你多待了,这些时日便辛苦你了。”

  孔侑忙应下,又道:“我明日再来看望伯父,您切记不要劳神,养好身子才是要紧之事,我知道您着急与甄家之事,但到底不在于这一时半刻。”

  “嗯。”林如海微不可查地应了一声,又似真的睁不开眼一般,侧头打起了瞌睡。

  孔侑见他这般,便也不忍心再打扰,只悄声退了出去。

  林如海躺在床上,听着屋内的动静,估摸着时间,方又让人将甄璟唤了进来。

  刚刚在那房间,宝玉虽不知晓林如海同孔侑谈了什么事情,却又觉得有些奇怪。

  他顺着下人的意思,又回到林如海的卧房,见他就那么躺在床上,似是真的累极了,忙走上前去,轻声道:“伯父刚受了伤,虽说未曾危机性命,但终究还是得好好歇着才成,这些事情先不要想了罢。”

  “无妨。”林如海却微微开口,又扯起一抹笑容,道:“也不知为何,刚喝了杯水,便觉得身上的痛疼少了许多,只不过是事情劳神罢了。”

  “伯父,难道是怀疑孔大哥?”不知为何,他瞧着林如海的神色,古怪得很,他刚刚也想过这件事,若说孔侑毫无嫌疑,怕是也不可能,毕竟他是知情人之一,但若是说他泄露秘密,那……他总觉得孔侑并不是这样的人。

  “我让人去查了,明面上是孔侑在查,不过暗中也安排了人手。”他无奈地笑了笑:“倒不仅仅是为了我的性命……”他这样说着,又抬眼瞧了瞧坐在那里满眼都是关切地宝玉,道:“圣人当日让我彻查甄家,虽是为了来日可以顺利清除旧党,但到底,也还是为着江南百姓,若是……罢了。”

  林如海没继续说下去,只是又转而说道:“你这些日子还是少来我这儿,如今我这里出了事,外面关注的人不少,你若是常出现在这儿,难免不会让人发现。”

  “其实,我从前也是常来您府上的,我……”

  “听我的话,还有,我受伤之事,便不要告诉玉儿了。”

  宝玉知道林如海担心贾敏三人在京城知道此事,反而急着回扬州,自然是想要隐瞒的,便也低头应了下来,只是又问道:“那您可要禀告圣人?”

  “这,自然还是应当说的,且此事闹得这般大,又哪里能瞒得住圣人,便,如实说罢。”

  他点了点头,又瞧着林如海喝了药,方才回书院去,孔信和林侨又埋怨着他就这么溜了出去,反倒让他们跟着一起挨了先生的骂。

  宝玉心中想着事情,也没心思和他们玩笑,只象征性地回了几句,便去桌前看书,但他坐到那里还没多久,便见着林侨家里来人报信,说得亦是林如海受伤之事。

  孔信、林侨两人听着,自然担心,忙要跟着过去探望,但又被那人拦住,说道:“老爷说,老爷说这个时候过去,恐会打扰林大人休息,所以请哥儿明日请好假,早些回家,再一同过去瞧。”

  “父亲想得周到,是我们草率了,那我明日一早就回家。”

  几人送走了林巧家来人,孔信叹气道:“这些日子我兄长和林伯父都不知为着什么事忙着,如今林伯父又受了伤,你说他们到底在忙着查什么啊,竟这般危险。”

  “他们不同我们说,自然是机密之事,不过,总归是扫天下不平之事罢了。”

  “也是。”孔信点头应着林侨的话,又看向宝玉道:“你今晚怎么这么安静,按着你和林家的关系,应该比我还关心才是啊。”他顿了顿,随后又说道:“不过也是,自打林家姑娘进了京城,你去林府的次数便越发少了,也是可怜了林伯父,若是伯母在家,还有人看顾着,如今便是自己一个人在家,只怕心中会更难受。”

  “诶,你说,林伯母会不会提前回来啊。”孔信也不等宝玉回答,只又自顾自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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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范宽,擅画山水,为山水画“北宋三大家”之一。

  今天到了新的键盘,用着很舒服,更重要的是有新鲜感,原来的键盘用得腻了,也是很影响打字动力的,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