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簌虽然晕头转向, 人的动作也显得稍有迟缓,但思路却很清晰。

  譬如当下,她清楚地记得叶篱是重生, 所以很多事她可以亲口问问她的姑娘。

  又比如,叶篱当下正在气头上, 找到叶篱生气的缘由,好好道歉是闻簌的首要任务。

  可这些话都不能当着外人的面来说。

  “跟我来。”

  事不宜迟,闻簌迅速牵着叶篱的手起身, 可正是酒意上头的时候, 下盘不稳,脚步踉踉跄跄,连带着护着她怕她摔了的叶篱一个趔趄。

  坐在一旁的白槿涵拧紧眉头托住叶篱一把,忍无可忍地道:“闻簌,你放开她!”

  这话一出口,远处看不分明的人皆以为闻簌耍酒疯逼迫叶篱,只有近距离的几位明眼人看得出来,白槿涵不过是借题发挥罢了。

  看来这位是对叶篱动了真心。

  一时间, 知情的不知情的均伸长脖子, 好好欣赏这一出戏。

  叶篱眉目冷了下来。

  酒鬼并不如清醒时那般擅长隐藏情绪, 此时面上的神色尽是不耐烦:“白槿涵,别太把自己当盘菜行吗?!”

  这都是第几次了?不搭理她还没完没了了。

  “怎么, 闻大教授酒后无状, 还不允许别人说?”白槿涵横眉冷对道:“作为篱篱的自家人, 我不会由着你欺负篱篱!”

  这一番话说得冠冕堂皇,饶是闻簌也愣了半晌。

  “自家人?”闻簌重复了一声, 话锋一转道:“先是插足别人感情, 后是背着叶篱劝我和她分开, 白槿涵,这就是你作为自、家、人的一贯做派?”

  “你血口喷人!”

  白槿涵未料到酒后的闻簌毫无顾忌,敢把这些当着众人面直言不讳,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伸手便要向闻簌的面上打去。

  手却在半路被截住,不能再移动半分。

  “篱篱,你……”白槿涵看着叶篱倾身向前,明显维护的姿态,震惊道:“你相信她的一面之词?”

  叶篱并未回答,转言道:“我代闻簌向你道歉。”

  “我不需要你道歉的篱篱……”

  白槿涵满目忧伤,却无法打动那个与闻簌坚定地站在一起的姑娘。

  “槿涵,这么多年,我很感激你对我的照拂,如果有言语不当惹你误会的地方,我也向你道歉。”言语谦卑的姑娘目中却透出森森寒意:“但她,是我的底线。”

  叶篱将声音压得很低,彼时闻簌被冷风一吹,耳鸣愈发严重,完全没听见她到底在说什么。

  只见刚才还在叫嚣的白槿涵苍白着脸向后退开两步,而她的姑娘回头对她说了两个字,便拉着她向营帐走去。

  回去的路上,叶篱又说了什么,奈何闻簌被耳鸣吵得心乱,周围的灯光又暗,着实是一个字都没听见。

  她担心错过很重要的事,便尽量垂着头凑近一点,再凑近一点……

  “你到底有没有在听……”叶篱许久未等到闻簌的反应,一侧身,朱唇不经意间擦过闻簌的耳朵,她慌忙向一边退了半步,恼道:“你做什么!”

  “篱篱,我耳鸣。”闻簌面上显得有些委屈道:“你重新说慢一点,我没听清楚。”

  “……”

  身旁的姑娘红着脸恼恨地瞪了她一眼,却不再言语,只拉着她快步走进帐内,找了条毛巾用热水浸湿,而后敷在闻簌的耳朵上。

  闻簌老老实实地任她的姑娘施为。

  少顷,叶篱撤下毛巾,故意提了提声音道:“好点了吗?”

  “好多了。”闻簌不仅耳鸣小了许多,连神思都被热气蒸得清明不少。

  “明明不能喝,还非要逞强!”叶篱一边收拾毛巾,一边道。

  “可我作为你的家属,若驳了导演的面子,今次他转去劝你酒或者日后为难你怎么办?”闻簌将自己的想法如实告诉叶篱。

  叶篱的手上一顿,道:“闻簌,你不必事事都要顾及我。”

  “我怎么能不顾及你呢?”闻簌不以为然道:“这明明是我该做的事啊。”

  “你不该的!”不知是哪句话触动到了敏感的神经,叶篱忽然反驳道。

  盯着叶篱眼底的一抹红,闻簌心中一疼,道:“老婆。”

  叶篱深吸一口气,坐到一旁垂下眼道:“我不是你老婆。”

  闻簌没有理会叶篱的否认,她自然而然地蹲下身望着面前的姑娘,轻声询问道:“老婆,你能告诉我,2023年4月5日那天,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叶篱猛地抬头望向她,美眸中有明显的惊疑神色。

  “504032,你家防盗门的密码。”闻簌坦白道:“倒过来,是23年的清明节,对吧?”

  叶篱久久未回应,闻簌等了一会儿,便状似自言自语地道:“23年的4月5日,你是去为我扫墓了吗?可我还有许多个祭日要过,这一个又有什么不同呢?除非……”

  对于这个数字,闻簌想过许多可能,却又在心中一一排除,最后只剩下一种答案。

  闻簌停顿片刻,才字斟句酌地道:“除非,你没有活过这一天,对么?”

  2023年4月5日,是闻簌的祭日,也是……叶篱的忌日。

  “你说的不错。”叶篱释然地叹了一口气,道:“上一世,我的确是死在这一日里。”

  即便问出口的时候已然做好心理准备,可听到肯定的答案时,闻簌还是不可抑制地一颤。

  “为什么?”

  闻肃问得很模糊,面前的姑娘却听懂了。闻簌问得是,叶篱那一天为什么会身故。

  叶篱微微勾下唇角,回忆道:“我只记得那天我和阿姨约定好为你扫墓,路上有辆车逆向行驶,朝我们的车径直撞过来,之后……我便来到这里了。”

  叶篱说得简洁,闻簌却听得心惊肉跳。

  原来上一世,她的姑娘最终没能安稳度日,是因为她的缘故。

  “你是从什么时候察觉到的?”叶篱的问话令闻簌回了神。

  “今天。你的同事们说你像是能未卜先知。”闻簌尚记得冯畅的嘱托,只含糊地解释了一句,又问道:“你呢?你是因为察觉到我的重生,气我没有早点对你坦白?”

  叶篱没有否认,只用手托了闻簌一下,示意闻簌坐到身边后,才道:“为什么不愿意早点告诉我?”

  “我有告诉你。”闻簌替自己辩驳道:“你记不记得,我同你讲过一个故事。”

  叶篱无奈道:“你也说了,那是故事。”

  那你不是也一直瞒着我嘛……闻簌腹诽道。

  但聪明的闻老师可不愿意在此时火上浇油,又不是打辩论赛,若是能让她的姑娘尽快消气,低个头认错也没什么。

  “怪我。”闻簌揉揉自己的鼻子,道:“我怕你会以为我精神有问题,没敢说。”

  “……”

  叶篱沉默一会儿,又问道:“那一日……你为何要执意救一个本就活不了的学生?”

  “啊?”闻簌懵了,疑惑道:哪天?”

  “2022年11月4日,你身亡的那天。”

  闻簌回忆半晌,也没想起来,自己救过什么活不了的学生。

  叶篱见闻簌的确没理解,又补充道:“学校说你是因为见义勇为而不幸逝世。”

  这真是天大的误会!闻簌没想到学校在她死后还要给她安这么一项奇怪的表彰。

  抽着眼角的闻老师一五一十地道:“我那天正要给你发微信提复婚的事,压根没注意头顶有什么危险,等看到一片阴影才抬头看,然后……就被砸死了。”

  “……”

  “我那时候满心都是你,哪会在意别的。”闻老师幽怨地盯着身边的姑娘,道:“所以,上辈子,你为什么要离婚?”

  叶篱没有回答,反而重复道:“复婚?”

  “是,我想与你复婚,那条短信……你收到了吗?”闻簌顺着叶篱的话小心翼翼地道。

  叶篱神色复杂地瞧了她一会儿,又瞥开眼,道:“没有。”

  果然够倒霉的,被人砸死不说,连那条信息都没来及发出去。

  闻簌沮丧地盯着自己离叶篱有点远的影子,思索一阵,朝叶篱身边挪了挪。

  “为什么会突然想与我复婚?”身边的姑娘没有发现闻簌的小动作,神色怔忡道。

  “不突然。”闻簌解释道:“打从离婚的那一天起,我就开始琢磨这件事,只是放不下自尊,也不知道该如何与你开口。”

  “我从来就不想离婚,篱篱,我做好了与你终老的准备。”闻簌不着痕迹地挪动自己的脚,直到与叶篱的贴在一起,才道:“可你似乎没有。”

  “为什么离婚?”闻簌目光如炬地盯着神色有些躲闪的姑娘,追问道。

  这是她上一世的执念,不幸中的万幸,竟能在今时今日问出口,可眼前的姑娘似乎不愿意吐露半分。

  “你不会想知道答案的。”叶篱敷衍道。

  不想知道的答案……闻簌在心中默念这几个字。

  “因为不再喜欢我了吗?”闻簌揣摩一会儿,才挣扎地道。

  因为酒精的缘故,本就显得有些苍白的脸色此时更加难看,但要强的闻老师还是笑了笑,略显局促地搓了搓手,道:“可以理解的,那时候我……我也不大会坦诚自己,总是叫你失望……现在想想,与我离婚倒也……倒也没什么不好。只是你最后还是被我连累……”

  “闻簌。”叶篱打断道:“别说了。”

  是啊,还是别说了。

  别再用那套说出来会显得更加可怜的言论说服自己。

  感情是这样收放自如的吗?

  是她太过迟钝,还是叶篱早在不知不觉间走上了那条分岔路?

  怎么能……说不爱就不爱呢?

  闻簌垂着头,努力地憋着即将溢出胸口的难过。

  可身旁的姑娘丝毫不体谅她的辛苦,偏要在她崩溃的情绪上雪上加霜。

  “闻老师,有些事戳透了,便无法再自欺欺人,给彼此都留两分薄面,对你我都好。”

  作者有话说:

  外人:闻教授千杯不醉!

  叶影后无奈:她是个一杯倒,只是面上不显罢了。

  闻教授不服气:我倒不了,我甚至可以唔唔唔!

  捂住闻教授嘴的叶影后羞恼道:别乱说话!

  【还是解释一下吧,闻醋醋和叶篱篱上辈子没有绝对无过的一方,仍有一些问题需要解决~所谓的不爱只是托词而已。后面会解释清楚的~ 承诺的双更如期而至!!!晚安小可爱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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