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冯畅招呼了一声, 闻簌便一个人来到了营帐后侧的沙坡之上。

  她需要一个人静一静。

  对于这一世叶篱的种种,闻簌不是没有怀疑过。

  只是她的姑娘无病无灾,尚有一路繁花未曾经历, 乍由生者变成亡者,是闻簌怎么都不愿意接受的。

  况且面对闻簌的试探, 叶篱也是守口如瓶,竟没让闻簌瞧出半点端倪。

  叶篱是从什么时候重生的?这一世初见之时?

  应该是了,毕竟口口声声暗恋自己的人, 当初连自己的面都不愿意见。

  豁然开朗的闻老师把重活一世的经历细细在心头捋了一遍。

  随着思绪的进度, 沙地上也多出一片只有闻簌才能看懂的图画。

  所以,重逢时她的姑娘是真的不想和她再有任何牵扯,却到如今,一步一步重新回到了她的身边。

  不是不庆幸的,庆幸她当时根本不知道叶篱重生的事实,不管不顾地厚着脸皮靠近;更庆幸,她的姑娘终究还是心软地给了她机会。

  那今日叶篱为何生气?

  察觉到了闻簌重生的事实,不能接受与前世已经离婚的人再次产生瓜葛?

  亦或者, 这几次以身犯险, 让叶篱更加不安, 担心自己会在四年后再次撇下她?

  若是前者,闻簌着实没有别的办法, 毕竟把她规划到前妻这个位置的也是叶篱本尊。

  至于后者, 那叶篱确是多虑了, 毕竟现在自己连半年的寿命都没有……

  思及此,闻簌一个激灵, 难不成叶篱知晓自己活不长久, 才觉得自己骗她感情?!

  这可如何是好……

  虽说上一世实属偶然, 但这一世……闻簌的确没有多少时日好活。

  远处的营帐处,似有人大声呼喊,招待大家一起吃饭。

  明明有许多话想回去找她的姑娘好好说一说,但此时的闻簌半步挪不动。

  地上原本还算清晰的字迹被画成大花脸,一如闻簌纷乱的心境。

  该怎么和篱篱解释呢?

  闻簌沉沉地吐出一口浊气。

  “你这写的都是什么?”语含轻蔑的声音传来:“大学教授都像你这般误人子弟,连最基本的文字都写不好?”

  心心念念的姑娘没见到,无事勿念的情敌此时倒跑来她面前刷存在感。

  闻簌半步未动,对凑近细看的白槿涵冷淡地道:“有事?”

  白槿涵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对着闻簌的涂涂画画端详品评了一阵,而后打了一个大大的叉。

  闻簌无心应付她,起身便要离开。

  “闻簌,离开篱篱吧。”白槿涵见闻簌不为所动,甚至打算无视自己而离去,遂开口道:“你既然无法给予篱篱想要的东西,不如放手,别再纠缠篱篱给篱篱徒增困扰。”

  自从想通上一世白槿涵有意阻碍自己和叶篱重修旧好,闻簌这火就止不住地往上冒。再说到这一世,叶篱说从未喜欢过她,闻簌也从未招惹她,偏偏她自己上赶着来掺和别人的私事。

  白槿涵见闻簌因她的话停住动作,继续道:“你知道上次因为去见你,篱篱爽约剧组的饭局,已经惹得投资方很不高兴了。闻簌,篱篱还年轻,她才刚在这个圈子站稳脚跟,恋情是她目前最不需要的东西。”

  这话还真是似曾相识。

  上辈子这个人也这样劝诫她:“一段失败的婚姻给她带来的损失还不够多吗?闻簌,篱篱还年轻,别让你的私心毁了她。”

  到头来,上一世“听劝”的闻簌害得自己到死都在遗憾,而白槿涵,根本没有护住她的姑娘!

  “是吗?”闻簌不置可否地道:“那与你谈恋爱便是叶篱需要的?”

  白槿涵被闻簌的言语噎得脸色一白。

  且不说两人无论是捆绑,还是公开恋情都是经过叶篱工作团队的认可。即便重走上一世的老路,闻簌也早已在一步步靠近叶篱的过程中体会到瞻前顾后给彼此带来的误会。

  “白槿涵,喜欢便是喜欢,把感情包裹在层层利益背后,你的付出只能感动自己罢了。”

  闻簌的话不仅是在告诫白槿涵,同时也是在警示自己。

  只有不到半年的时间,她不想再留遗憾。

  哪怕……

  闻簌甩甩手上的尘土,快步朝营地走去。

  剧组的驻扎地前已燃起篝火,巨大的烤架之上放置着各类的香喷喷的食物。

  闻簌净了手后,朝叶篱的方向走去,善良的姑娘虽与她闹了脾气,但还贴心地为她留好位置。

  可惜,闻簌现在心有百转千回,委实没什么胃口。

  “奔波一路,多少吃一点。”

  叶篱并不看她,只顾往她的盘子里夹菜。

  “篱篱,你别光顾着别人。”叶篱左侧的白槿涵朝闻簌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便转而替叶篱布菜。

  闻簌:“……”

  剧组里人都擅长察言观色,此时已有几道好奇的目光朝这边望来。

  面对情敌明目张胆地挑衅,闻簌倒显得格外沉稳,她慢条斯理地等白槿涵将叶篱的碟中布满,期间倒是未动一口自己的。

  叶篱看她不听劝,眸光渐冷,道:“随便你。”

  “等一下。”眼见身边的姑娘就要动筷,闻簌赶紧截住她,道:“你那碟看着比较好吃。”

  说着便把自己和叶篱面前的碟子对调过来。

  外人似乎不大了解叶篱的口味,但闻簌却知道,即便不是为保持身材,叶篱日常吃得也比较清淡,太多的荤腥反而会令她的姑娘肠胃不适,这点与自己相近。

  所以比起白槿涵夹的这满满一大盘子油腻腻,叶篱给闻簌夹的清淡小菜倒是更符合叶篱本身的口味。

  闻簌的动作平常又自然,似乎没有意识到这一举动显得多么霸道亲密。

  白槿涵肉眼可见地僵了神色。

  叶篱虽面上讶异,却也没有对闻簌的折腾表现出任何异议。

  “怎么了?”闻簌强咽下一口烤得冒油的肥肉,抬头正见身旁的姑娘神色复杂地盯着自己。

  叶篱轻轻地叹了口气,把自己身前的清粥推到闻簌的面前,用只有闻簌能听见的音量道:“压一压。”

  显然已察觉到闻簌细微的不适。

  “嗯。”闻簌也不推辞,就着叶篱的碗喝了。

  周围的“看客”们都是人精,此时早已明了叶篱的亲疏远近,俱都收起探究目光安心吃饭。

  叶篱安静地进食,良久才低声道:“既是逢场作戏,闻老师又何须做到这一步呢?”

  闻簌一口粥卡得不上不下,道:“什么逢场作戏?”

  叶篱却摇摇头,缄口寡言。

  闻簌此时更加吃不下去,她突然觉得和叶篱似乎回到了重逢之时,那时的姑娘从不对她袒露心扉,逼急了便竖起满身的刺……

  闻簌倒是不怕痛,只是如今她连症结都找不到,着实有些烦躁。

  “篱篱,我……”

  闻簌见叶篱也不再动筷,本想喊她一起离开,未曾想被端着酒而来的导演打断。

  “闻老师!今天多亏你的帮忙,我们才能安全返回,这一杯,必须敬你!”导演热情道。

  闻簌思忖片刻,接过了导演递来的酒杯,连身旁的姑娘想要阻止都被她按下。

  她的确很少碰酒,但娱乐圈与校园不同,素闻该圈盛行酒桌文化,如今驳了导演面子,闻簌担心会对叶篱有损。

  闻簌可以不为自己考虑,却不能不为叶篱的以后做打算。这一世,她想尽己所能,护她的姑娘前路顺遂。

  抛开感情不谈,闻老师只盼她的姑娘安稳度过余生,长命百岁。

  闻簌一杯酒喝得干脆,众人见导演带头便也纷纷效仿,以杯中酒感谢相助。

  原本进食便少,只有半碗清粥填腹,此时又一杯接一杯喝得急,不一会儿,闻簌的神志便不大清醒,脸色也透出不同于以往的苍白来。

  旁的人瞧闻簌谈吐清晰,连神色都未见变化,只有叶篱知道她醉得狠了才是这样子。

  眼见闻簌又干脆地端起酒杯,叶篱的脸色已越来越难看,她抢过闻簌手中的酒杯,向众人示意道:“我替闻老师谢谢大家的招待,这一杯,我来敬大家。”

  说罢,叶篱一饮而尽。

  听出叶篱话中警告的众人已懂得见好就收的道理,歇了再去招惹闻簌的心思。

  白槿涵眼神一黯,不动声色地撇开了头。

  闻簌盯着自己空空的手掌,又去瞅叶篱手边的空杯,良久才叮嘱道:“老婆,喝酒伤身。”

  叶篱:“……”

  闻簌的声音不小,白槿涵猛地转过来狠狠地瞪着闻簌,周围已有人惊得倒抽了一口凉气。

  酒鬼语出惊人,压根不在意别人的动静,她的眼里,只有身旁霞裙月披的姑娘一人而已。

  “别乱喊!”叶篱低声斥道,却不知因想到什么,脸上的寒意消融许多。

  闻簌这人平日里看着内敛持重,酒后反而卸下诸多思想包袱,言语皆由心。如今被酒精麻痹的大脑里只剩下叶篱重生以及要哄叶篱开心两项,重生的叶篱当然是自己老婆,哪怕是离婚后,微信的备注还是这两个字。

  老婆,从来都是独属于叶篱的称呼,怎么能算乱喊呢?

  酒鬼在心中思索一番,觉得自己没有错,于是固执地不愿意改口:“老婆。”

  “喝了这么多,还辨得清谁是你老婆?”叶篱盯着目光已有些迷茫的闻簌道,没好气道。

  怎么会认错呢,惦记了两辈子的人,松萝共倚是她,星离雨散是她,目断鳞鸿亦是她。

  “篱篱是老婆。”闻簌撑着腮,盯着面前有些重影的人,据理力争道:“篱篱说过下次她不在身边的时候我不能喝酒,所以你今天在这里,我才喝的。”

  叶篱被闻簌颠三倒四的话绕得有些晕,蹙着眉没吱声。

  “篱篱的话我都有记在心里,不敢忘。”酒鬼在虚空中捞了一下,才顺利牵起叶篱的手,放在自己胸口,笃定道:“你是篱篱,我的心不会错认。”

  作者有话说:

  不正经的细节。

  闻老师:老婆。

  叶影后:别乱喊!

  闻老师暗自记下:老婆说不能乱喊老婆。

  叶影后:……

  一旁的白槿涵忍无可忍:堂堂大学教授,说话怎么颠三倒四的!

  闻老师针锋相对:堂堂歌坛红人还喜欢别人老婆,道德堪忧!

  白槿涵:……

  不会打嘴仗的酒鬼不是好老师。

  原本打算护短的叶影后默默地收起了替闻老师说话的心思。

  【一更!二更照旧不会太早……吧?总之,小可爱们不要刻意等~为我们的默契比耶(^-^)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