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回到落脚的院子,刚好碰到从另一边回来的沈碎溪和陆繁。

  “我方才跟陆繁出去打听了几句。”沈碎溪压低嗓音,转身将门闭了,“云夫人就在那院子里,这件事教中都知道,据说云夫人得了癔症后整日吵闹,还会伤人,所以不得不将她关在里头,齐教主每天三次亲自送饭,夜里还会过去过夜。”

  陆繁把这件事同步告诉萧见琛,然后补充道:“问再多他们就不肯说了,说白了这是齐教主家的私事,所以不愿叫我们几个外人知道太多。”

  萧见琛恍然:“那这样看来,上山那天房明渡就透露这个消息给我们,也是摆明了要我们好自为之,不要多管闲事。”

  沈碎溪突然碰碰花酌枝的胳膊,给他一个笃定的眼神。

  花酌枝明白。

  不能再等了。

  沈碎溪提议:“不如等流云教下山迎战双剑门时再动手,到时候教中人最少,我们也能轻松些。”

  谁知花酌枝同萧见琛异口同声道:“不行!”

  陆繁被两人声音惊得心脏扑通跳,“哪里不行?流云教这么多人,个个武功高强,真要硬来还不知道谁占上风。”

  他半吊子武艺就不用说了,萧见琛更是什么都不会,这次上山韩充就带了十几个人,打是打不过的,总不能全靠沈碎溪一人拖着吧?

  想到这里,他眼带担忧看了眼沈碎溪。

  万一磕着碰着怎么办?

  萧见琛一巴掌拍在陆繁后脑勺,叱道:“流云教的灯都没点,这么多人下山去送命吗?”

  陆繁支支吾吾:“又不是故意不给他们点,不是点不起来吗?”

  几人突然缄默下来,沈碎溪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微微挑眉,“如何?不想等他们下山就算了,那我们今晚就动手。”

  反正于他来说,人多人少都一样。

  陆繁琢磨半天,道:“齐教主夜里还要回院子,若是能找个由头牵扯一下他们最好了。”

  正沉默着,院门被敲响,陆繁过去开了门,来人正是房明渡。

  他呵呵一笑,拱手见礼:“昨夜实在是太晚,来不及为韩大人接风洗尘,所以教主今晚特意于明义堂设宴,邀韩大人赴宴吃酒,劳烦几位帮忙转告一声。”

  陆繁扬起一个假笑:“房管事放心,一定传达到。”

  房明渡笑得比陆繁更假:“多谢多谢。”

  院门关上,陆繁木着脸道:“牵扯住了。”

  “哪还等什么?”萧见琛往半空中挥了下拳头,热血沸腾:“干!”

  七人重新聚首,萧见琛代替花酌枝的位置,思路是前所未有的清晰。

  “诸位,今晚齐向云要设宴吃酒,对我们来说正是个好机会,下面我来布置一下各自的任务。”

  王文才在一旁给沈碎溪译说,受萧见琛情绪影响,声音也越来越大。

  “你小点声。”萧见琛瞪他一眼,继续道:“韩兄带小桃子赴宴,想办法给齐向云多灌酒,尽力将人拖住。”

  韩充同小桃子对视一眼,勾唇笑笑,“拼酒?放心,我叫他站着来,躺着回。”

  萧见琛自然是放心韩充酒量的,他转向王文才,吩咐道:“王文才,你去后山找个没人的地儿……”

  王文才用力点头:“找个没人的地儿!”

  萧见琛:“放火。”

  “?”王文才以为自己听错了,转头看了花酌枝一眼:“放……放火?烧山?”

  “你傻呀!”萧见琛啐他一声:“找个空地,捡些柴火来,只要这边能瞧见火苗就成。”

  王文才吞了吞喉咙:“好……”

  萧见琛不放心他,特意叮嘱道:“一定找个空地,若是真的将山烧了,不光流云教,我们一个都跑不了。”

  王文才也怕,但萧见琛给的任务不敢不做,只得弱弱应下。

  最后,萧见琛将目光转向沈碎溪,还未等吩咐,沈碎溪已经站了起来,“不用说了,我知道,院子外面的人就交给我吧。”

  萧见琛还是多说了一句:“韩充拖住齐向云,王文才那边能牵扯近一半的人,剩下的就全靠你了。”

  见沈碎溪要一个人去引开院子外的人,陆繁坐不住,他高举双手问道:“那我呢?碎溪一个人怎么能行?我跟他一起去!”

  萧见琛拍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陆繁,本殿下很需要你,你怎么能在这个时候离开本殿下呢?”

  陆繁先是一怔,而后为自己的见色忘友而羞愧:“殿下,我——”

  萧见琛:“那窗子有两人多高,没有你本殿下如何爬上去?”

  陆繁:“……”

  不等陆繁反应过来,萧见琛拍拍手,神情愈发严峻,“诸位,我们的目的是送枝枝见到云夫人,成败在此一举,但本殿下相信,有大家相助,定能成功!”

  此言一出,韩充露出一个嚣张的笑容,一旁的小桃子也跃跃欲试,王文才则忧心忡忡,生怕自己一把火把整座山烧了。

  沈碎溪悠闲自得喝起茶来,陆繁看看自己右手的沈碎溪,又看看左手的萧见琛,左顾右盼中神色犹豫,萧见琛那边已经摩拳擦掌准备大展身手。

  只有花酌枝一个人心不在焉。

  他尚且不知那个院子里等待他的会是什么,若没什么大事还好,若是窥见什么足以颠覆众人认知的秘密,他又该如何面对齐向云?

  “枝枝。”萧见琛拽拽花酌枝的袖子,往他手心里递了一样东西,“这把刀你拿着,若那云夫人真是得了癔症随意伤人,你还能用来防身。”

  花酌枝想到什么,从怀里掏了一个蛊盅出来,“那这个瞌睡虫琛哥哥拿着,打开盒子,瞌睡虫便会自动跳到人身上,不过几瞬,便可致人昏睡。”

  这虫从前不止一次用在萧见琛身上,这次终于轮到他给别人用。

  吩咐好一切,便是漫长的等待,悠闲的人已然睡了一觉,紧张的人情绪愈发紧张,就在等得心焦时,房明渡终于上门,请韩充小桃子一同赴宴。

  两人前脚刚走,王文才便揣着火石,趁着夜色,偷偷摸摸上了后山。

  沈碎溪等不及要行动,被萧见琛出声喊住:“再等等,只要后山的火一点,我们就立刻出发。”

  流云教建在流云山山顶,风寒露重,又是深秋,小桃子沿着山路走了几步,冰凉的手一个劲儿往韩充胳膊肘里塞。

  韩充见状,凑近了低声道:“可是冷了?要不回去拿个兔毛毯子?”

  小桃子摇头,小声回话:“再过半个时辰王文才就要点火了,我们不能耽误大事。”

  韩充笑得十分张狂:“用不了半个时辰,你家公子的酒量如何,你应该有数得很。”

  小桃子却有些担心:“公子酒量我是知道的,就怕那齐教主酒量也不差。”

  半个时辰后,漆黑一片的后山终于出现一点火光,萧见琛带着陆繁在流云教边跑边喊:“着火了!后山着火了!”

  教中众人并未看清喊话的是谁,听说后山着火,便都慌了阵脚。

  “真着火了!快去后山救火!”

  “快些!趁火还小,赶紧断了!”

  睡了的,醒着的,打坐的,练功的,纷纷出动往后山跑。

  目的达到,萧见琛拽着陆繁后撤两步,“快!趁乱就现在!”

  他们到云夫人院子时,沈碎溪花酌枝正站在门口同守卫对峙。

  “你们是谁?院中有女眷,不可随意乱闯!”

  风中隐约传来“救火”的叫喊声,几名守卫也意识到对方来者不善,纷纷抽剑震慑:“刀剑不长眼,莫要再往前一步!”

  怕沈碎溪听不懂,陆繁一脸紧张地译说:“碎溪!千万别再往前!”

  话音刚落,只见沈碎溪往前一步,就这么赤手空拳迎上去,“这里交给我,大人去找云夫人就是。”

  几人立刻缠斗在一起,每有人想拦截花酌枝,便被沈碎溪一手勾回去,而沈碎溪不敢下死手,怀中揣着几只蛊虫过于致命,也不能拿出来用,只得慢慢迂回,尽力拖延时间。

  花酌枝三人就这么闯进院中,正如小桃子所说,门窗全部用五指宽的木条栅起,只有侧墙上一道两人多高的小窗。

  花酌枝看了会儿,眉头紧蹙,“不对,若云夫人在里面,门窗总得留一个才行,这样全部栅上,外头的人如何进去?”

  “你的意思是?”

  “要么云夫人不在里面,要么……有什么密道能直接通到屋中。”花酌枝略一琢磨,走到小窗下,仰头看去,“都已经到这儿了,进去看看再说。”

  “好!”萧见琛同陆繁摆出早早练过许多遍的架势,转头朝花酌枝示意:“枝枝,我们先送你上——”

  只见夜色中有什么东西“唰”地一下飞过去,萧见琛定睛一瞧,花酌枝已经爬上小窗。

  萧见琛:“……”

  这样显得他跟陆繁有些多余。

  怔愣间,花酌枝已经拆下窗户钻了进去。

  萧见琛把陆繁往墙边一按,心急如焚:“快快快!快送本殿下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