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都市情感>决战癫公之巅>第39章

  我连拨了几通电话给崔焰,他没接。

  我留了语音:我现在就可以名正言顺通缉你,你个瘪种。

  窗外,天已黑透。

  家里乱作了一团。

  有关周归的血缘,顾及到脸面问题,对外我和韩家默契地都保持沉默,偶被问及,给出的答案也都似是而非。

  于外人,这始终是个迷。

  至于那个亚历山大·沃克·沃顿,每个孩子都有他的圣诞老人。

  傅膺白无论对韩家还是崔焰来说都是外人,可他同时又是我的亲人,在这件事上,他做了最明智的选择——矢口不提。

  可孩子的小脸蛋一天比一天像崔焰,骗不过他,用不了几年,真相更会大白。孩子长大了,也终将明白,袜子里的礼物都是父母趁他睡熟的时候塞进去的。

  孩子被拐失踪,傅膺白比谁都心焦如焚。要想斩断我、周归、崔焰间的那条线,孩子和生父他总要除去一个。

  答案显而易见。

  我们在他的办公室里等消息,隔着张茶几,面对面。

  一碰面,当着秘书和几名随从的官员,他一把抱住我,揉后脑勺,揉肩,亲我的额头,喃喃宽慰:“在找了,会找到的,我在你身边。”

  那些人一走,他像抱不住一块太重的石头似的放下我。

  “他要永远是韩多恢的孩子该多好。”他到沙发上坐下,神情转为冷漠。

  就在半小时前,崔焰发布了亲子鉴定,这下所有人都知道周归是谁的种了。

  这层遮羞布不撕破,傅膺白还能是为人称道的继父,现在,他成了个笑话。

  他若有所思地拿手搓着脸,好像那上面盖了个巴掌印。

  “让他活着,他就会说话。”我提醒丈夫我交给他的任务。

  “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个。”他眼睛看了看两边,再对上我。“公关团队在处理。你能找到他吗?”

  手机震了一下。“来了。”

  一个陌生手机号打来的。

  傅膺白挪动屁股坐过来,手放在我手上。“公放吧,我们一起。”

  我按了公放。

  “喂。”崔焰的声音。

  傅膺白抢先打招呼:“在呢。”

  “哟,总统大人。”

  “孩子呢。”傅膺白硬梆梆地问。

  那头沉默了片刻,冷笑:“我的孩子,你倒挺关心。让周襄来。”

  傅膺白转目同我对视,而后我们交头接耳了几句。

  他:“我们得合计一下。”

  我:“多说多错,他可能在录音。”

  他:“明白。”

  向K州输送军火的人和总统夫人有染,这无疑会成为丑闻,公关方向一定要落实他造谣生非,所以正面的交锋中,我们必须咬死。

  傅膺白:“你跟K州的人串通了什么,拿这么低劣的伎俩诽谤我爱人?”

  崔焰笑了声:“不会吧,你的美梦还没醒?”

  傅膺白:“我夫人好多年没联系过你了,如果要解封你的厂子,有的是正规程序,你非要拿一个孩子做人质,你就这点气概?”

  我故作激动:“你把孩子怎么了?我要听他的声音。有什么要求都可以谈,你放过他,换我也行。”

  崔焰收住笑,冷冰冰又对我挖苦起来:“最好再加点哭腔,喉咙多抖抖。”

  妈的。

  “我是想向你们报个平安。我们吃了棉花糖,还去了我的私人游乐场,他很喜欢那里的榛子开心果冰淇淋。我们还吃了一点点羊腿腿。”

  一点点,羊腿腿,他说话怎么变这么恶心了?

  等等,他给他吃了什么?

  “羊腿?你给他吃羊腿?他羊肉过敏!”我失声大叫。

  “你放屁。那是你自己手艺稀烂,他觉得难吃才装过敏的。”

  ……我说这孩子的食谱怎么这么有限呢。

  “你们在哪儿?”

  “你跟我单独联系,单独来。你的总统老公再吭一个字,我就带孩子远走高飞。”他停顿了下,“还有,我没录音,适当收起你以己度人的小心眼子,我肚肠发黑的小蛟蛟。”

  他挂断了电话。

  傅膺白:“什么蛟蛟?”

  我:“……他给我的一个绰号。”

  他张了张口,要说什么,被电话震动声打断。

  我起身嘘他:“接个电话。”

  崔焰带着孩子在一家饺子馆用餐。

  我只身进店时,孩子正吃着油醋汁沙拉和红菜汤。

  店里的厨子,服务员,食客,瞧起来都像是崔焰的人。他们用搏击俱乐部成员看泰勒·德顿的眼神看崔焰。

  “你随行的那几个便衣,你让他们多穿点,天冷。”他推开盘子,看我。

  听见脚步声,孩子转过身体。“周襄,他从土里出来了!”

  我看看崔焰鬼笑欠揍的脸,再看看孩子,半天才说出话:“你爸不长这样。”

  坟头照片上那张脸跟崔焰差了十万八千里,他是怎么认的?转念一想,孩子那么小,又怎么记得清。

  “就是这样的。”周归从手心翻出一张照片给我看。

  我一看,就气笑了。崔焰竟然不惜把自己的大头照搞成了黑白色。

  我给自己烧纸,他给自己P遗照,换个人都配不出这种平。

  我走过去,抱起孩子。“累了吧,我们回家。”

  “他想回新家。”我从进来就没理过崔焰,他愣是插话。

  他的话在孩子那里得到了响应。周归眼神发亮,小手捶了两下我的肩。

  “你喜欢他?”我问他。

  快说不。

  事实证明我就不该问,我忘了他从精子状态就是股反动势力。

  “他比那个人有趣。”

  那个人是指傅膺白。

  “可有趣的人不一定是你爸爸。”崔焰给这孩子吃了什么啊?我扭过头望向崔焰。每个单身母亲都具备我当前的这种目光,警觉,敌对,就像草原上为孩子和口腹奔波的母豹。“你给他磕药了?”

  “喜欢谁讨厌谁,孩子又不会撒谎。”他身子往后一靠,笑吟吟地瞅着我。

  又来了,他又要坏我好事。

  我这两年积极投身公共服务,办学校办医院,为灾区发起义捐,深入疫区前线,为丈夫咄咄逼人的言论铺设台阶,把假笑锤炼得炉火纯青,我如今是近三代最受欢迎的总统夫人,还被授予了联合国勋章……正当我沾沾自喜,把目光投向更远的前景,他出其不意又跳了出来。

  几年前韩多恢在电视台做的小丑表演,与之相关的所有视频都被韩家买下了架,已绝迹于各平台,除非有人录屏。

  崔焰就录了屏。他手里总能拿出块石头来把我绊个踉跄。

  傅膺白的人目前正焦头烂额处理这些视频,上一个删一个。视频比韭菜冒得还快,而我们删视频的速度比割韭菜的刀还快,就这样你来我往,形成了一个除非一方消停不然就无法破解的追逐闭环。

  想到这,我几乎要咬牙切齿了。

  不光对他咬牙切齿,对周归也怒气冲冲。我从牙缝里对孩子说话:“回去你等着。”

  周归转而就向他的圣诞老人求助:“他会说腹语,你听见了吗?”

  这是我成为总统夫人后新习得的一门奇功,我能边对镜头微笑,边几乎不动嘴唇地指挥我的丈夫。

  崔焰对孩子释出一个抚慰的笑,仿佛在说“有我在呢”,孩子往他那头躲,被我拉了回来。

  他又叫了碗汤,让侍者放在桌的另一边,再准备一份餐具。

  三碗汤,一张桌,一个新家庭的邀请函。

  “我决定支持南联盟独立。”他神色变得严肃。“你非当总统夫人不可,我可以去竞选总统。你想当总统,我也配合你。你还想当皇后、国王,我就在国外买块岛,在上面建个王国……我不像傅膺白,跟你谈斤论价,信我,你汲汲营营的那点东西我都看不上,你尽可拿去。你、我、我们的孩子,地位、名誉,钱利,只要你想要的,保证你应有尽有,这个未来不比你现在规划的未来好?”

  这么篇天方夜谭,他居然能说得一本正经,振振有词。

  他看着我,我看着他,他那神气罕见的坚定,他真觉得这个美梦切实可行。

  我屏息不语。

  “我以为我们有了孩子,你会往这个方向考虑,可你偏不。我知道你想什么,你嫌我名声臭,现在这个问题解决了。”

  这就是他打的小算盘,他要我身败名裂,再和他同流合污。

  他笑得像个顽童,既天真又恶劣:“这点名誉真这么重要?不会吧,你会怕被口水淹死?招摇撞骗惯了,可别把自己都骗了。你明明是最实际的人,脸皮比银行保险柜的门还厚。只要得势,你干什么都对,只有走下坡路的人才会被严格审视。人们宁可站一个强大的强盗,也不会看一眼软弱的圣人,你不会不懂这个道理。”

  ——“我想让你真正的快乐。”

  他说完了。

  我放下孩子,走向他,身体挡在这对父子之间。我低下身,我们近得不能再近,我一只手摸上他的脸。“真正的快乐……”

  他拢起那只手。“来吧。”

  我不喜欢从别人手中做选择,更不会让别人来决定给我什么。

  我作势吻向他,他有些发懵,不自觉仰面接应,嘴唇碰上的刹那,他胸口被刺入了一把匕首。

  上回带出去的枪不知放哪儿了,时间紧迫下只找出把匕首,还有些钝。我攥紧刀柄,又狠狠一拧。

  血开了闸似的一股接着一股从伤口中哗哗流泻,红得让人想到赤子之心这个词。

  我以为只有好人的血会这么红。

  “我说过,你胆敢见孩子,我就杀了你。”

  他迟早会厌倦我的。厌倦我的贪婪吝啬,正如韩老头再也填不动宋楚的大洞。

  嫦娥不会满足后羿箭簇上的猎物,总有一天要奔向月亮。

  而我,已经厌倦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