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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百一十七)

  再醒来,就是在高专大狐狸的屋子了。

  大狐狸用比夏天时更毛茸茸的尾巴把我圈起来,自己趴在旁边看书,我瞥了一眼,居然是佛经。

  “你不虔诚啊爸爸。”我捞过一条尾巴抱着,继续躺尸。

  “谁说看佛经一定要虔诚的?”他伸手摸了摸我的额头,“阿樱看数学课本的时候虔诚吗?”

  “……你伤害了我,我要离家出走。”

  “那可不行。”他笑着坐起来,把我从被窝里挖出来抱在怀里,“饿了吗?爸爸煮了松茸鸡丝粥。”

  太好了,红豆粥我未必有胃口能吃下去。

  “所以那边的事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我吃上粥,终于有力气问滞后的情报了。

  “没什么大不了的,一群走私咒具的诅咒师而已,伏黑甚尔都在他们那儿买过东西。”大狐狸帮我梳着头发,“他们这次出了岔子,有不知名人士袭击了交易现场想要抢走货物,负责交易的人情急之下把货物交给了过去相识的陪酒小姐,组织当然想要拿回来。”

  “那现在找到了吗?”我还挺好奇的,“什么东西啊?”

  “应该快——”

  大狐狸话还没说完,屋子拉门就被拉开了,五条悟风风火火地冲进来,看见我墨镜都叮地亮了:“阿樱终于睡醒了!”把手里左一层封印又一层封印的盒子递给大狐狸,然后就过来蹭我。

  “我看看……”他一手掀起自己的刘海一手掀起我的,凑近和我贴额头,“哎?还在发烧!”

  大狐狸放下拆到一半的盒子,擦擦手摸向我的额头,又继续摆弄盒子:“退烧了,是你从外面回来带着冷气——天气转凉了,注意加衣服哦五条君。”

  “好——”五条悟拖着长声回答,然后戳戳我,“阿樱快点好起来哦,不然我就冻感冒了。”

  “嗯?你感不感冒和我有什么关系?”

  “过冬衣服上次洗坏了,全都扔掉了,”他理直气壮回答,“要阿樱帮我去买新的嘛!”

  我无语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转头问大狐狸:“爸爸,五条家主要是冻死了咱们家上香应该出多少奠仪啊?”

  “哎?好无情!阿樱好冷酷!”

  大狐狸付之一笑,手里拿着盒子里拆出来的东西打量。

  四四方方的,还是裹着一层一层符咒,不知道里面啥样。

  “这啥呀?”我问,“就是那些人在找的‘货物’?”

  “和晴明同时代的高僧源信和尚圆寂后肉身所化的结界,可以封印这世界上任何东西,”大狐狸慢慢转动着那个正方体,“特级咒物【狱门疆】。”

  嚯。

  “里面什么样?”我感兴趣地凑过去,“能打开吗?”

  “最好不要哦,一会儿爸爸还要把它带去稻荷大社叫御馔津重新封印。”

  “你要拿走?”我很意外,“不上交吗?”

  “这不是人类该持有的东西,如果上交的话一定会被咒术界的某些人占为己有。”大狐狸把它放回盒子里,“而且五条君也不想要。”

  我看向五条悟,他盯着那个盒子,好像猫盯着刚买的扫地机器人一样,尾巴都要炸起来了。

  “悟?”我碰碰他,“你看到什么了吗?”

  他收回视线,摇摇头:“不知道为什么,看到那个就觉得很不舒服。”

  “相信自己的动物直觉。”大狐狸捧起盒子,“好啦,你们俩玩儿吧,爸爸去一趟京都。”

  “慢走哟——”

  吃饱了,枕着五条悟的大腿躺在缘侧晒太阳,暂时无视掉他偷偷玩我头发这种行为,眯着眼睛和他交流事情各自不知道的部分。

  他那天做完任务本来就要过来找我,正好遇上接了津美纪的电话出门捞我的伏黑甚尔,两个人把蹲守在津美纪家门口和便利店周围的诅咒师团伙一网打尽,幸好首脑是最后唯一的冷静人儿加茂比吕志揪出来的,不然可能情报都没来得及问就弄死了。

  “那现场怎么处理的啊?”我回想那个血呼啦的场面还是觉得有点儿反胃,“这年头抛尸也有风险吧?”

  “杰也来了嘛,”五条悟毫不担心,“叫他的咒灵全部吃掉了,干干净净,什么痕迹都没留下。”

  “下帐了吗,你们四个,或者仨?”

  “……杰下了。”

  夏油杰也真倒霉,叛逃了还得给狐朋狗友擦屁股。

  “然后呢?他去哪儿了?”

  “爸爸过来把阿樱接走了我们就分头行动了,他和加茂去处理那个组织的残余,我去找‘货物’。”五条悟想起什么,“对了,阿樱知道这个狱门疆是怎么被诅咒师发现的吗?”

  “怎么?”

  “就藏在之前我去做任务的那个壶隐寺的地基里哎!重修的时候被刨出来的!”

  我愣了一下:“被你把大殿给打塌了、讹你钱的那座庙?”

  “对啊对啊!”他一脸原来如此,“因为时间久远封印松动所以才会引来咒灵作祟。”撇撇嘴:“要是那群和尚不那么讨厌,我再好好看两眼肯定就看出来了。”

  我沉默了。

  狱门疆引来了咒灵导致五条悟打坏佛殿,打坏佛殿学校赔钱导致资金周转不灵,资金周转不灵导致我没和夏油杰一起去菜菜子和美美子的村子,最终没能阻拦夏油杰叛逃。

  而同时另一条线,狱门疆又给津美纪的妈妈引来杀身之祸,害得我一个菜鸡要动手杀人,留下那么可怕的心理阴影。

  五条悟的直觉是对的,这真不是什么好玩意儿。

  “悟,”我晃晃头,果断不再想这些不愉快的事情,直接开启新话题,“我做梦梦到你了。”

  “真的?”他哗地睁大眼,“梦见我什么了?”

  “梦见你穿着女仆装,”我说,“长裙的款式,但是你的姿势比较狂放大腿露到好高,穿着黑丝,质感非常棒。”

  “……你再说一遍你梦见谁了?”

  “你,五条悟。”

  “那这也算是性幻想的投射吧?”他一向非常擅长开解自己,马上就振作起来了,“说明阿樱对我产生欲望了,欲望就是爱的开始!”

  “少爷您看得真开。”我趁热打铁,“所以能不能真的穿给我看看?”

  “没问题!”他意外地爽快,“给老婆看大腿又不丢人,你喜欢什么款式发给我就好了,回头我叫人定做。”

  也对,他的这个尺码,必须定做才行。

  等等,他叫谁老婆呢?

  “我不是你老婆。”

  “是吗?反正我黑丝只穿给老婆看。”

  “……我也可以是那么一会儿,不领婚姻届就行。”

  “好耶!”

  直面血腥带来的精神创伤比我想象的要严重,说了一会儿话我就觉得疲乏,但是又不想睡,既害怕占据睡眠的梦魇,也讨厌半梦半醒时身体不受控制不断下沉那种感觉。

  五条悟很敏锐:“阿樱想睡了吗?”

  我眨了眨沉重的眼皮:“我不想睡,躺一会儿就好了……”

  他没说话,窸窸窣窣一会儿,冰凉凉的耳机塞进我耳孔,里面传来《Butter–Fly》的音乐,音量还降低了两格。

  我被他逗笑了:“悟,就算声音放得再小,这么激昂的热血番主题曲也不适合做催眠曲的。”

  “诶?这可是数码宝——”

  “给我换成名侦探柯南,我要仓木麻衣。”

  “……知道啦。”

  耳机里的旋律换成了《Time after time ~花舞う街で~》,五条悟的目的却不完全是为了把我哄睡着,分走了另一只耳机,手还不老实,一会儿捏捏手机上的御守,一会儿摸摸我的头发,一会儿又绕着耳机线玩儿,就像一只好奇心过重的猫猫,一边乖巧地叫人睡觉一边又在旁边不断地闹幺蛾子。

  我实在是困,没什么力气骂他,他反倒得寸进尺,把我的手也纳入到玩具的行列,在我的小指轻轻、慢慢地缠了两圈。

  我睁眼一看,是耳机线。

  这款耳机线手感很好,也很柔软,他把我的手放在自己掌心,又在自己的小指上也缠了两圈,鲜红色的线在手指间缠来绕去,很是赏心悦目。五条悟小幅度地转动手掌欣赏了一会儿被红色耳机线连在一起的两只手,翻开手机拍了两张照,终于安静下来了。

  “你还怪有少女心的。”我说。

  “那个缘结神大人说,恋人就是这样被红线拴在一起的。”他不知道哪里来的自信,理直气壮回答。

  “但我们不是恋人。”

  “拴住了就是了嘛。”他动了动手指,牵动耳机线,“我的眼睛看得到哦,红线已经在路上爬了大半了,马上就要到阿樱的手指上,会拼命打个死结的,解都解不开!”

  “少爷,我们正常人通常称呼那种解都解不开的为‘孽缘’,和谐社会不提倡。”

  “是吗?”他又用那种不想听就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态度敷衍了一句,“好啦,太阳要爬走了,阿樱回屋子里睡觉吧!”

  “我不想睡……”

  “爸爸说要小狐狸要多睡觉才会胖乎乎圆滚滚哦!”他把我抱起来,走回屋子放到床铺里,“乖乖睡觉啦,睡醒了吃草莓!”给我盖上被子。

  当我是小孩子啊,有点儿吃的哄着就开心。

  但我真的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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