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去哪、啊?”

  少年的模样实在太过纯良无辜,沈朔心想,他有什么错呢,他只不过是傻了点而已。

  沈朔忍住想抽他的欲望,面无表情的拽他尾巴。

  ——雌虫或许是怕他掉下去,亚尔曼的尾巴牢牢将两个人绑在了一起,跟安全带似的。

  沈朔说:“高度降下去,不要飞那么快,很冷。”

  亚尔曼降低到了离地五十米左右的高度,这个高度既保证了宽阔的视野,也维持住一定的清晰度。

  亚尔曼还记得他说冷,右翼微微倾斜,挡掉大部分的风:“呱?”

  “很好。”沈朔也没功夫计较亚尔曼先前的那点小冒犯了,专注的观察着环境,“一直往前飞,速度再慢一点。”

  亚尔曼嗷了一声,乖乖照做。

  飞了大约一个多小时,沈朔实在受不住了,不适的闭了闭眼睛,雪地看久了本是很伤眼的。

  他过去闭门不出,连桑塔部落内部都称不上多熟悉,到了外面更是两眼一抹黑,看了半天愣是一点熟悉感都没有。

  除了虫神和亚尔曼,天知道他把自己带到哪里来了,距离部落又有多远。

  沈朔没抱什么希望的看向亚尔曼:“一路过来,你有没有看到什么熟悉的地方,亚尔曼?”

  亚尔曼茫然的摇了摇头:“光、顾着看你了。”

  沈朔八风不动的面皮都隐隐抽了一下,就算没抱什么希望,也没想到少年真就一点心都不上。

  “看我干什么,看路。”

  亚尔曼说:“路、没你,好看。”

  沈朔:“………”

  亚尔曼是个看不懂脸色的:“怎么、不理我了?”

  沈朔:“同你无话可说了。”

  亚尔曼:“QAQ”

  “我、我看路。”亚尔曼试图补救,“现在,就看。”

  沈朔懒得理他,揉了揉眼睛,正想着再转一圈,没有可用信息的话就回去,眼角的余光猝不及防瞥到一抹异样。

  沈朔顿了顿,扯住亚尔曼的衣角,示意他停下:“那边好像有点怪,我们下去看看。”

  于是亚尔曼顺着沈朔指的方向俯冲下去,接近地面时翅膀一抬,换上脚刹,在雪里犁出两道长长的沟之后,终于安全着陆。

  除了沈朔人差点飞出去,一切都很完美。

  落地后,沈朔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攥紧他的尾巴根瞪他,二十几年冷静自持,一朝破防:“是不是故意的。”

  亚尔曼捂着屁股喊冤:“没、没有。”

  最多就是急于执行指令,一不小心没控制好而已。

  沈朔不松手,又往上攥了一把:“那能不能好好降落?”

  亚尔曼像被扼住了命运的咽喉:“嗷呜!”

  能!

  沈朔糟心的看他一眼,检查地面去了。

  地面上有几根戳出来的雪白骨刺,沈朔正是看到这个才下来。

  如果猜的不错,这应该是一头巨兽的尸体骨架。

  它死了有一段时间了,整副骨架几乎都被埋在雪下,只有几根残骨露出雪面。

  但应该没有特别久,骨头上还连着一些被冻住的血块和皮肉。

  沈朔对这个世界的生物体系不算太了解,没看出来具体是哪一种巨兽。

  斯里兰星有异兽,沈朔曾经见过不少,但星球不同,生长出的异兽也不同,很难类比。

  沈朔只能根据骨架形状勉强看出一些熊科生物的特征。

  如果猜的不错,乌斯垭平原入冬至少三个月了。

  巨兽们迁徙的迁徙,冬眠的冬眠,早都做完了,这时候出现一具还算新鲜的巨兽尸体本身就很奇怪。

  这是怎么死的?

  食物不足钻出巢穴冻死的?

  沈朔很快就否定了猜测,那样的话,它不会只剩骨架。

  应该是被狩猎的。

  可狩猎它的到底是其他巨兽,还是……

  虫族?

  虽说冬日里虫族们总是闭门不出,但有的时候,当部落储存的食物不够了,或者有雌虫想给自家雄虫换换口味,他们也会冒着风险在雪原中狩猎。

  过去亚尔曼仗着自己武力值高,没少冒雪出去打猎。

  少年总是乐此不彼的猎来各种巨兽皮毛,做成冬衣给他穿,生怕他冻着。

  沈朔希望是后者。

  他走了半圈,在一根骨刺身上看到一道深刻的裂痕。

  沈朔于是停住,顺着骨刺往下挖,想看看细节,刚挖了两下,亚尔曼立刻就不让他继续了。

  “沈朔,地上冷。”亚尔曼决定要好好表现一下,“我、我来。”

  亚尔曼挥手让沈朔退到一边。

  他想干活,沈朔自然乐得自在,以为他要清理残雪,便依言走到一边,谁知下一秒就看到少年一手抓一根骨刺,扇着翅膀使劲往上提。

  他大抵是觉得沈朔效率有点低,所以想直接把整副骨架从雪下面拉出来。

  少年一身蛮力,也不知用了多大的力气,连大地都隐隐颤抖起来。

  沈朔瞳孔微缩:“等等——”

  亚尔曼感觉到骨刺另一端传来的巨大拉扯力正在减弱,然而还没来得及高兴,只听一声脆响,拉扯感骤然消失了,亚尔曼在惯性的影响下直接倒飞出去,然后一头栽进了雪地里。

  沈朔:“…………”

  “呸、呸!”

  亚尔曼吐着雪爬起来,一手提一根断掉的大骨头。

  沈朔在这一刻忽然理解为什么斯里兰星生育率为什么那么低了。

  事实上,也并不是所有人都受得了熊孩子的。

  沈朔是个体面人,不奉行棍棒教育。

  所以亚尔曼没有挨打。

  但对亚尔曼来说,这还不如挨打呢。

  亚尔曼不自在的甩了甩被绑成蝴蝶结的尾巴,幽怨的看向身旁老神在在的雄虫。

  沈朔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知道,尾巴不能乱玩啊。

  沈朔对他的心理活动一无所知,他正在拿着两根大棒骨看,正是刚才亚尔曼扯下来的两根。

  这似乎是腿骨的一部分,沈朔在其中一根的右侧看到了一道非常整齐的切口。

  像是被什么刀具生生砍伤的。

  沈朔眼眸微沉,或许也不一定是刀具,而是……

  虫翼。

  这个世界的异兽之所以被称之为巨兽,很好理解,它们大多都长的十分巨大。

  因而无论是长毛的还是长壳或者鳞甲的,保护层的防御能力都非常强。

  能够直接划破皮肉砍进骨头,只有虫族具备这样的力量。

  但沈朔也并不是完全确定,招手叫亚尔曼过来。

  亚尔曼正哼哧哼哧的埋头铲雪,闻言抬起眼:“怎么啦?”

  沈朔指着那道口子给他看:“这样的切口。”

  沈朔又点了点亚尔曼的翅膀,问道:“你的虫翼能做到吗?”

  亚尔曼觉得到自己表现的时候了,扬起翅膀就是手起刀落,骨头啪嗒断成两根,缺口整整齐齐,比铡刀砍的还齐。

  亚尔曼:“我、厉害吧。OVO”

  沈朔:“………厉害。”

  于是亚尔曼的屁股上又多了一个蝴蝶结。

  小狗一天到晚净添乱,但是沈朔也确定这确实应该是虫族切出来的。

  而后,沈朔在骨架下找到了一块掉落的布料,也证实了他的猜想。

  但这并没有什么用,谁知道这只雌虫下次还会不会出来打猎。

  又会不会来这里。

  沈朔想了想,又冲亚尔曼招手。

  亚尔曼捂着屁股,神色警觉:“!”

  沈朔就看他:“过来。”

  亚尔曼夹着尾巴过来了:“不能、再打,结,解不开了。”

  沈朔点头:“你听话就不打结。”

  亚尔曼点头如捣蒜:“听话。”

  沈朔说话向来算话,在小狗裤脚撕下一根布条。

  亚尔曼眼睛都瞪圆了:“?”

  怎么还撕我的裤子QAQ。

  亚尔曼出来太急,衣服还在门上充当门帘没放下来,只穿了一条长裤衩。

  虽然他现在傻,但也知道光着腚不好,一脸的不可置信。

  小狗的神色太过于震惊,沈朔解释说:“留个记号。”

  沈朔也不想撕他的,但看了看自己,虽然穿的严实,但体质不一样,他还是有点冷,只好迫害小狗:“留下记号,或许部落的虫可以找到我们。”

  沈朔心里跟明镜似的,亚尔曼如果一直不恢复记忆,他们大概很难找回部落里去。

  只能寄希望于部落的虫找过来了。

  但其实沈朔心里也有点没底。

  亚尔曼之前那个样子,连自己都以为他死了,不知道部落那边是什么情况。

  但眼下也没别的办法,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沈朔觉得布有点少,又撕了一条,两根绑紧,最后一起缠在被亚尔曼砍断的骨头上,一面粗糙简陋的小旗子就做好了。

  一面显然是不够的,沈朔决定多做几面,以这里为中心辐射出去。

  正想在扯两条,伸手却抓了个空。

  “沈朔。”

  亚尔曼叫他。

  沈朔慢半拍的抬起头,就看见亚尔曼郑重其事的把裤子脱下来给他:“你喜欢、都给你。”

  沈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