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都市情感>岸潮>第39章 | 39.动摇

  【喜欢是不论高低的】

  住宿之后苏隅跟温茹的相处便少了,只有周末回家吃饭时才见上一面,更多时候都是靠手机联系。

  周五下午没有课,苏隅到校门口的商业街买了几样水果,又打包了份邱琦念念不忘的酱香饼,一并提着回了家。

  其实满打满算也只是一个星期未见,温茹却觉得苏隅消瘦了不少,下巴尖了一小截。

  饭桌上温茹给他夹菜,叮嘱道:“多吃些,在学校不要想着节俭,多买点吃的。”

  话虽这么说,她心里却再清楚不过,住校一周,伙食就算再怎么差也不会使人瘦得这么快,自春节后苏隅就像换了个人一般,缄默、黯然,连带着食欲也下降,近来又忙着搬迁事宜,劳心费力的事多了自然会吃不消,只是人还在跟前的时候看不出来,分别了几日再看才骤然发觉他憔悴得厉害。

  温茹问他住宿的近况,问他适应得如何,又聊了些老生常谈的话题,苏隅皆是有问有答,三言两语概括完一切,但也仅限于此,其他的家庭谈笑他几乎不怎么开口,只是笑笑地在一旁听。

  少言寡语的人变得更不爱说话了,温茹与他相对着时心里像梗了块石头一样难受,偏又不敢表现出来,怕苏隅还要反过来费心安慰她。是她一手酿成了今日这般结果,再说什么也于事无补。

  饭后苏隅帮着收拾完餐桌,切了盘水果陪温茹又坐了半小时才离开,临走前还不忘将垃圾也拎下楼扔了。

  人一走温茹便藏不住了,忧心忡忡地问邱向松:“你说小隅是不是跟我有隔阂了?”

  “怎么这么说?”邱向松拉过她的手轻拍,“你在他心里一直是排首位,这点永远都不会变的,大家都看在眼里。”

  “可我总觉得哪里不一样了,自从……那事过后,他就变得沉闷了许多。”

  “说到底,感情是最难割舍的,你总得给他时间疗愈。”

  温茹闻言抬头看他:“我当初的做法,是不是错了?”

  邱向松并不从正面回答,只问:“阿茹,你的顾虑是什么呢?”

  “我……当时人言啧啧,所有人都在说小隅不好,我听着实在不好受,我无法想象小隅被人家戳着脊梁骨要怎样生活。”

  直到如今,她一回想起那些言论仍无法释怀,那是实实在在扎在她身上的利刃。

  “我们现在不在那儿生活,不会有这样的困扰了。”

  “是,可难保以后不会再遇到这样的人。”

  “这世上的人形形色色,一人一个观点,我们难道都要顾及吗?那样的生活太累了,我们是在意不过来的,”邱向松说,“许多时候,人们怎么说不代表心里怎么想,只不过是人云亦云,说过即忘,我们何苦为此背负上长期的痛苦呢?退一步来说,小隅才是当事人,关键还是得看他在不在乎,于他而言,哪个更重要。”

  答案不言自明,温茹当然认识到了这一点,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才愈发举棋不定,频频回头审视自己当初的选择。此刻邱向松的话更是让她又动摇了一些,她双目彷徨,问道:“那该怎么办?”

  邱向松在这件事上始终恪守着边界不多干涉,只旁敲侧击:“我想,对于小隅来说,别人的看法都只是其次,重要的是你怎么看。”

  温茹凝神静默少顷,缓缓开口:“事情刚发生的时候,我是有点接受不了,这超出了我的设想……可顾淮这孩子,我知根知底,更何况人家前前后后帮了不少忙,于情于理我都做不到苛责,我只是怕他们年轻气盛,没想清楚。”

  邱向松说:“你能接受就不算难事,小隅是个稳重的孩子,凡事有自己的考量,想必不会乱来的,跟谁在一起都是生活,一家人开开心心的才最要紧,不是么?”

  他们谈这些话时邱琦恰好也在客厅里坐着,她对这事了解不全,此刻竖着耳朵听了半天才算理清了来龙去脉,两只乌黑的眼睛提溜着转,深觉有必要为苏隅说几句话,于是接着邱向松的话应和道:“是啊,茹姨,我爸说得对,小隅哥为人处世都有分寸,您肯定比我们更了解,而且这又没有妨碍到别人,才不是什么羞于启齿的事。人性有善恶之分,喜欢却是不论高低的,如今思想更迭得快,许多人的包容性也与时俱进,并不是所有人都那么爱说人是非的。”

  温茹犹存的忧虑本就摇摇欲坠,现今在父女俩的合力劝说下更是瓦解冰消,思忖了一夜后终是下定了某个迟迟未落的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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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五晚的橘露觥筹交错,热闹喧哗,忙碌了一个周的人们好不容易得了空,纷纷借组酒局涤荡身心的倦意。

  夏云清组的乐队被临时请来驻唱,几首摇滚乐唱完,场子彻底热起来,他偷闲地溜进人群,四处搜寻着顾淮的身影。

  找了一圈没看到,往回走时才瞄见这人正坐在吧台前的高脚凳上独自喝闷酒。

  这太少见了。

  夏云清在他身边坐下,点了杯长岛冰茶,新奇道:“找你半天,原来在这儿。难得见你喝一回酒。”

  顾淮不置可否,晃动着杯子里的冰块,问他:“什么事?”

  “没什么,本来就是想找你喝酒来着。”夏云清把玩着酒杯说,“尹涿最近管得紧,我都没沾酒的机会,今天那小子不在,不喝点总觉得亏了。”

  “谁要跟你喝,你酒品不好,确实该管。”

  话音刚落,还不待夏云清发作,顾淮撇过头打了个喷嚏。

  “第三个了。”夏云清注意力被转移,暂时忘了要跟他计较,默默替他数,“这是你今晚打的第三个喷嚏,你什么情况?要不给你借件外套披上,别感冒了。”

  “没事,应该是来时吹了点风。”

  “酥鱼呢?”夏云清抿着酒随口问,“最近也没见你在我工作室楼下当守门人,还怪不适应的。”

  顾淮一时没说话。安静片刻后夏云清听见他用清冽的声线淡淡吐出两个字:“分了。”

  夏云清刚入口的酒差点没喷出来:“分、分了?!”

  脑子里陀螺似的高速旋转了好几秒,才接上线地确认了这个“分了”是什么意思,他放下杯子,半开玩笑道:“你这就腻了?”

  “我们的事,被他妈妈发现了。”

  夏云清的笑容凝在脸上,渐渐收起:“怎么说?”

  “春节那会儿,我没忍住在巷口亲了他,被人拍了……他妈妈不同意。”

  顾淮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面上也是一派风轻云净,夏云清拿捏不准他的情绪,跟着沉默了许久,最终没憋住爆了句粗:“靠,哪个傻逼这么闲。”

  骂完还是不服气,他问:“那你就要这么算了?”

  “不知道,还能怎样?”顾淮看向台上活力四射的舞者,视线却没个具体落点,“其他人怎么说尚且无所谓,可他妈妈若是反对便找不到解法……终究会有这么一天的,而他也做出了选择。”

  “可我瞧着他不像是放下了的样子。”夏云清不赞同道。

  顾淮终于有了一点反应,却也只是看他一眼,夏云清说:“只能说是我个人的观察和感觉,年后回来他的状态就不太对劲,工作倒是完成得不马虎,但其余时候总魂不守舍的,偶尔还会发呆,反正看着不太快乐。”

  没等到顾淮的表态,夏云清踟蹰地接着说:“他妈妈要是态度不是那么强烈,你们要不再熬熬,撑过这一段时间,说不定就柳暗花明了呢。”

  “再说吧。”

  夏云清没揣摩明白这一句话,但也不好多说,觑着手表看时间不早了,他站起身:“先走了,尹涿快到了。”

  顾淮睨着他还剩半杯的长岛冰茶,故意问:“不是要喝酒吗?还没喝完呢。”

  哪里敢喝完,这杯下去一出门就该被尹涿闻出来了。

  夏云清心里直犯嘀咕,嘴上却不认怂,将手一摆嚷道:“不喝了,不好喝——你也别喝了,早点回去歇着,讲话都有鼻音了。”

  顾淮笑着挥手让他走:“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