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这样又算什么意思?】
新学期的前三周往往是大学课堂出勤率最可观的时候,每门课的教室基本都坐得满满当当的,秉持的是一种不一定会听课,但人要到场的精神。
周一的课表上只有两节课,上下午各一堂,都属于学科专业课程,教室里坐了将近九成的人。苏隅跟杨平坐在后排,目光从前往后一一扫描了几遍,始终没看到顾淮的身影。
苏隅控制着自己不去在意,眼神却时不时地往万楠泊一行人所坐的位置飘。
第二天的早课,顾淮依旧没来,苏隅上得心不在焉,连杨平都注意到他的反常,一脸困惑地顺着他的视线张望:“你是在找什么吗?窗外有东西?”
窗外是条走廊,除了生长得与楼层等高的几棵榉树,什么也没有。
苏隅看回黑板,不自觉将脑子里想的事问出口:“顾淮没来上课吗?”
“嗯?”杨平吸了吸鼻子,被问得一愣,“不知道,请假了吧。”
他见苏隅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便推测道:“最近流感风行,感冒请假的人不在少数,他止不准也中招了……我看我也快了。”
苏隅闻言转过头一眨不眨地对着他的面庞端详片刻,默默从抽屉里抽了几张纸递给他:“那你注意保暖,昼夜温差大,容易着凉。”
“谢了啊,我回去冲点感冒灵喝。”杨平接过他手中的纸擤鼻涕,呼吸瞬间通畅了不少,抬眼时只见苏隅对着他欲言又止,“怎么了?”
“你……能帮我去问问万楠泊他们么?我有事要找他。”
杨平心直口快:“什么事儿啊?你微信问一下不就成了。”
苏隅被噎住,绞尽脑汁思考了会儿,干巴巴说道:“他一直没回我呢,要说的事比较复杂,微信上不方便。”
杨平是班上的社交积极分子,跟挺多人都处得不错,听他这么解释也没多想,爽快应下了:“那行,我下课问问。”
他动作利落,课间就问到了消息:“是生病了,昨天烧了一天,今早才稍微好转,不过人还是虚弱得很,你那个事一时半会儿应该说不了了,要是怕耽误的话找他舍友转达一下吧。”
“没事,不急,谢谢你。”
猜测得到落实,苏隅又有了新的担忧。春寒料峭的时节最容易染上流感,稍不留神就会反复,顾淮的体质不差,一年到头也不见感冒几次,这次连着请了两天假,想来是症状不轻。
也不知道烧得严不严重。
他左思右想,始终觉得不踏实,却不敢直接发消息去问。
下定了决心的事就不该再反悔的,频频回头看只会让这段关系更加纠缠不清,是寡断而不负责的行为。顾淮估计也不会愿意接受这种藕断丝连的关心。
可道理所指的方向未必就是心之所向,在天人交战的当儿,身体已经诚实地站在了药店门口。
事已至此,他三两下挑完几样常用药,又向柜员咨询了相关事项才走出店门。
对面是家超市,都到这个份上了,苏隅一不做二不休,进去逛了一圈,又买了点黄桃罐头和润喉清肺的枇杷糖。
尽管他连怎么合理地送出这些东西都没想好。
在自助结账机前苏隅遇到了姜璐。女生采购了满满一堆零食,正挨个往袋子里装。
苏隅伸手帮了她一把,姜璐瞥见他另一只手提着的塑料袋上的药店标识,问道:“你也感冒了?”
“没,”苏隅条件反射地将袋子往身后藏了藏,把杨平拉出来当借口,“是舍友感冒了。”
姜璐“哦”了一声,顺嘴提道:“我哥也感冒了,最近生病的人多,你也当心点。”
苏隅动作一顿,手指攥着塑料袋边缘无意识摩挲:“他……严重吗?”
“嗯,可严重了。”姜璐悄悄观察着他的反应,真假掺半地夸大描述,“昨天发了高烧,整个人昏昏沉沉的,睡了一整天,今早倒是退烧了,只是仍旧头晕,还一直咳嗽,我跟他打电话,听着那嗓子都快冒烟了。”
东西全都被归入袋中,姜璐拎过来在手上掂了掂重量,不出所料听见苏隅略带紧张的声音:“那你能帮我把这个给他吗?”
“我可不干这种冒领的事。”姜璐老神在在地摇头,探究性地朝那袋药努嘴,“你不是要给室友的吗?”
“……室友的那份提前拿出来了。”
这话不算说谎,他买的时候就把杨平考虑在内了,一式两份,分别装开。
“那我也不帮忙,你自己送去。”姜璐说,“我一个女生,又进不了男生宿舍,到最后还是要找别人转交。送关怀这种事情当然是亲自来才更显诚意,谁买的谁送,我才不要当搬运工。”
苏隅无法,自知不好烦人,拎着买来的东西走回了宿舍。
二号楼在宿舍区最里面,路上要经过顾淮所在的楼栋,苏隅站在楼下徘徊不定,从他的视野可以看到顾淮宿舍紧闭的房门,浅灰色的木门被距离拉成一个平面的矩形,显得愈发难以触及。
风过叶间,吹起沙沙声,苏隅在树下伫立成一尊木雕,只有发梢不时随风而动。
宿舍门口常有学生往来,但无一不是陌生脸孔,苏隅脚下步子微挪,连自己都觉得此刻的行为莫名且多此一举。
说白了,顾淮有朋友有亲人,生病了不缺他这一份药,更不需要他没有立场的关心。
正要转身离开,肩膀被人从后面拍了一下,是赵延嬉皮笑脸地凑上来:“酥鱼?你怎么站在这儿?”
学校近来新装了人脸识别门禁系统,这一片的几栋楼都开始试点使用,赵延以为他是出于这个原因才没能进去,勾着他的肩膀提议道:“要带你进去吗?我宿舍现在没人你可以上我那玩会儿。”
“不用,我等下还要回去赶个稿子。”
苏隅将手上其中一个袋子递给赵延:“你帮我把这个带给顾淮。”
赵延意外道:“你俩和好了?”
他伸手去扒拉那袋东西,看到了几板药片,正疑惑着,就听苏隅接着开口:“你别说是我拿的。”
这话一出,赵延脸上的表情变得更古怪了,他鬼鬼祟祟地挨近了低声问:“你们这吵的什么架啊?怎么这么严重……你偷偷跟我说,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了?”
苏隅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这其中渊源,干脆不解释了,把手往他背上一拍:“别瞎猜,你上去吧,我也该回去了。”
他自以为找到了最优解,殊不知姜璐一同他分别就给顾淮炸去了一个电话,丝毫没顾及她口中大病未愈的人是否在休息。
顾淮一觉醒来整个人轻快了不少,身上的症状都在消退,只剩个喉咙没好利索,他边接听边下床给自己接了杯水:“怎么了?”
姜璐单刀直入:“苏隅找你了没?”
“……问这个干嘛?”
“我在超市碰见他了,听说你生病,着急呢,买了好些东西。我说你只是小感冒,不打紧,他还不放心。”
顾淮眼里有怔愣一闪即逝,旋即被不信代替:“他没来找我,兴许是你理解错了。”
他这么答着,却不由得想起上午万楠泊带饭回来时一并传达的话。
“杨平说苏隅有事要找你聊。”
能有什么事呢?
苏隅躲他还来不及,怎么可能主动找过来。
虽然不清楚是哪个环节产生了误会,但他确实对这两人的话都存疑,也不想花心思去剖析他们的口径为何如此相似,于他而言,追问这种结果没有任何意义。
——直到十五分钟后宿舍门被敲响。
赵延站在门外左顾右盼:“那个,我听万楠泊说你感冒了,顺路给你送点药,你好好休息。”
他眼神闪躲不停,一段话恨不得开二倍速讲完,最后一个话音落地便如同完成任务似的溜之大吉,像是生怕顾淮看不穿他拙劣而自露马脚的演技。
顾淮盯着被强行塞进来的那袋东西,用脚趾头都能猜到真正送东西的人是谁。
他自嘲地想,现在这样又算什么意思?
作者有话说:
准备完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