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都市情感>复燃>第7章 黑料

  后续几个地点显然比初始路演的环境好很多,众人在经历过头一遭的冲击后,再看之后的地点一个比一个好。等到最后返程时,已经情绪高涨,开始幻想最后一站的收尾盛况。

  花欲燃听他们自己给自己画饼,等他们说尽兴了才开口说训练的事。

  有目标在前面的练习显然有动力,第二天几个人破天荒起了个大早。还没吃早饭,就已经开始晨练。花欲燃把早餐端到桌子上,提醒道:“练习归练习,别因为昨天看了场地就开始三分钟热度地加练,过犹不及。”

  “燃哥你放心吧!”巫钟越从早餐里抬头,嘴里叼着油条含糊不清,“我们都有数的!”后面这句是花欲燃从他的眼神里仔细分辨出来的。他失笑轻揉巫钟越的发顶,后者有些受宠若惊地缩缩脖子,偷瞄一眼他的神色,抿着嘴小心又缓慢地绽开笑容。

  像极了某种哺乳动物幼崽。

  *

  策划方案里第一站是最轻松的一站,除了一首新歌和几首翻演作品外,鲜少有成员原创,所以时长和运动量都会被缩到最小。越往后的地点,需要表演的曲目以及所消耗的体力越多,再加上观众的积累,要求进一步提升,难度也在不断加大。

  轻松之余,让路人为他们驻足成为了关键点。在受众混杂的时候,节目的选择成了难题之一。花欲燃从场地回来的时候,就听夏令新和江云暗唱双簧似的,你一言我一语。

  “实在不行广场舞,开场就放流行曲,然后咱们上去就自我介绍,我词儿都想好了,”夏令新拧开水,顺手递给边上的江云暗,又去拿了瓶水,他显然在兴头上,手做了个打碟的动作,“我姓夏,你别惊讶,看我……”

  “你省省,丢不丢人,”江云暗接过水打断他,“一开始的定位对后续发展很重要,要亲民又高档。”

  花欲燃过来时就看到两个人一会儿“白鹤亮翅”一会儿“排山倒海”,打得好不热闹。他也拿了瓶水,随后坐到角落里:“路演会请专业的摄影团队,经过策划的讨论,决定把全过程制作成U盘发售,你们最好三思后行。”

  “做成U盘?!”夏令新蹭得起来,“我们会有吗?”

  “看你们表现,”花欲燃把水放到箱子边,起身去找云垂野,“作为队长,你来开场solo,有什么需要我协助的提早说。”

  云垂野刚跳完舞,喘着气把下摆拉上来擦脸上的汗:“没有,你只需要看看我的能力。”

  还真是倔脾气,花欲燃失笑,不和他一般见识,低头查看近期的背调进展——他要赶在媒体发现问题之前,把这几个人的一切都查个底朝天。他指尖在屏幕上滑动,到某处时,突然顿住,像是不敢相信,仔细翻了遍,眉头紧锁。

  云垂野走到矿泉水箱子边,回头看到的就是这个画面:青年站在窗边,像是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表情凝重。云垂野若有所思,目不斜视顺手拿了瓶水,轻松拧开倒进嘴里。

  巫钟越本来半躺着幻想路演,眼睛突然瞪大:“队长那个是燃哥的!”

  “噗——”

  云垂野呛得直咳嗽,他耳朵有些烫,悄悄瞄花欲燃的反应,却见对方没听见似的,走到夏令新身前神情严肃:“跟我出来。”

  两人出去以后,房间里一时间陷入寂静。云垂野稍用力捏了一下水瓶,塑料瓶在他手里吱嘎作响。

  出去干什么,有什么不能说的,非要待一起?什么事情先和他这个队长说说不行吗?他又望了一眼紧闭的门,虽然知道两人是正事,但还是冒出些没由来的烦躁,于是拧开瓶盖猛灌。

  “队长,这是燃哥的水。”老实的巫钟越还没察觉不对劲,张嘴提醒,声音又在温如玉轻拍他手背的动作里弱下去。

  “我知道是他的水,”云垂野语气里带着自己没有发觉的不满,“喝的就是他的水。”

  他把空水瓶扔到垃圾桶里,重新打开音乐,站在镜子前:“小巫,帮我看看。”

  “哦,好。”巫钟越一骨碌爬起来,站到他身后。

  云垂野跳的是新歌的舞,虽然编舞老师给出的版本很好,但与整个组合似乎差了些什么,几个人练了几次,就连对舞蹈最不敏感的江云暗都发觉哪里不对。五个人算着时间,趁还来得及,想要做些修改,这个任务自然而然落到了队长和舞担的头上。

  温如玉和江云暗见状也过去,配合云垂野的走位还原舞台。巫钟越站在塑料板凳上,举着手机拍摄,尽力看清三人动作。等音乐结束,四个人围在一起看视频回放。

  “这里,”云垂野点了暂停,“这个地方老江和小新到时候别换位置,不然会乱。”

  巫钟越张张嘴,又把视线落在屏幕上,有些发怔。温如玉抬手捏了下他后颈:“小巫?”

  登时三人视线都聚在巫钟越身上,后者闹了个大红脸,小声说:“其实我觉得,分part不对。”

  云垂野眉头一挑,示意他继续说。

  “温温擅长爵士,小新哥popping更好,单人part应该交换;队长的动作大开大合力度很漂亮,有一部分虽然是温温和队长合唱的,但是如果为了舞台呈现,那段舞蹈应该把队长放在C……或者两个人一起,总之不该所有人并排,视觉中心还是很重要的。”巫钟越说完舔舔嘴唇,大概是头一次说出这些话,小心翼翼打量所有人。温如玉给他一个赞许的眼神。

  巫钟越松了口气,江云暗抬手拍他后背:“可以啊小巫!”

  几个人说干就干,重新走队形。因为舞蹈动作没有大幅度改动,只需要把走位顺一遍就行。前奏刚响,夏令新推开门进来。他很自然地走到江云暗身侧,两人拳头轻碰,随后他走到自己的初始位置。

  巫钟越试着改动走位,几个关键点改了好几次,才终于顺畅不少。接下来就是磨合熟练和solo准备,倒也算不上太难。

  紧绷的神经略微一松,人就容易想到别的。云垂野又拧开一瓶水,正巧花欲燃进来,他要往嘴里倒水的动作顿住,把手里的水递过去。后者接过水有些讶异:“没喝过?”

  云垂野冷笑:“还朝里面吐口水呢,爱喝不喝。”

  这狗脾气。

  花欲燃不和他一般见识,抿了一口:“把大家都叫到楼下,我们开个简短的会议……顺便,让你们相互增进一些了解。”

  话是这么说,五个人下楼看到花欲燃并不算好的脸色,都提着心神坐下。云垂野离花欲燃最近,瞥见他手里的资料,也跟着锁眉。队长的态度很多时候就是风向标,他这眉头一皱,连温如玉的表情都跟着凝重。

  夏令新从刚刚回来的时候就不太对劲,虽然排走位时很认真,但就是让人觉得他心里有事。气氛凝滞,江云暗忍不住用膝盖碰他:“说话老五,到底什么事。”

  “我来说,”花欲燃推推鼻梁上的眼镜,眸光泛冷,“他以前打黑拳。”

  巫钟越倒吸一口气:“之前看网上说,我还以为……”

  “还以为是假的?”花欲燃意味不明笑,“之前没证据而已,现在人家把资料发到公司邮箱了。”

  夏令新在地下打拳的那段日子确实没有记录,那是黑暗又恐怖的时光。但有人曾经以为他是所谓的战损妆,偷拍过他的照片,那张照片的背后,赫然是当年的地下拳入口。虽然经过几年的城市规划,那里早就被拆了,当初这地方可是赫赫有名,人人避之不及的。在那里出现的,又有几个彻底干净的。一张照片是可以遮掩,但如果有新的资料呢,如果有板上钉钉的证据又该怎么办。他们出道的起点太高,早就被各家盯上了,没那么快摸清楚背后的人。

  花欲燃指尖在屏幕上来回滑动,停在几张图上,心底隐隐有了答案。

  他正沉思,那边夏令新几乎交代了个底朝天。

  “我以前,我妈在的时候我家还挺好的,”他挠挠后脑勺,虽然习惯了注视,但被成员紧紧盯着,一时间还有些窘迫,“我妈后来生病了,就……也没多久就走了。”

  巫钟越皱着眉,荔枝眼水蒙蒙:“你那个时候几岁?”

  “记不清了,”夏令新吸吸鼻子,“八九岁?可能再大一点,总之在念小学呢——知道我妈生病的时候,我爸刚开始拼命工作赚钱的,后来实在是太穷,我们太需要钱了,所以就选了来钱快的办法。”

  温如玉皱眉:“那个时候就让你去了?”

  “没,”夏令新摇头,“那个时候对我还挺好的,我上中学的时候他赢钱还会带我下馆子。不过他到底不是赌神,人有失手,有几回输惨了,心情不好也会拿我撒气,后来就……”

  夏令新深吸一口气,像是做足了准备才继续道:“后来他就变了个人,那个时候我们已经有些钱了,他还是去赌,赌到有次,把我也当成赌注,实在是没办法了我才那么做的。”

  十四五岁的孩子回家以后,另外一个男人牵他手让他喊爸,他亲爸还在对方身边保证下次把他赢回来,听起来格外荒谬。他被迫学着还钱,到底是杯水车薪,无济于事。

  所以才出此下策,但那个时候根本没什么人知道他,更别提拍照。这些东西到底怎么来的谁也说不好,万一是以前的仇家给的,那就说明对方已经和仇家牵上线。后面还能拿出什么难以预料,情况被动的感觉让所有人都感觉糟糕。花欲燃问:“这个问题有点冒昧,你父亲还在世么?”

  夏令新一怔,摇摇头。

  “他后来,就是有一次,我打赢了以后受了点伤,被他发现了,他才知道我一直干这个,”夏令新像是陷入回忆,眼前浮现那个羞愧心虚,涕泪纵横的男人,“他当时很震惊,直接在我面前跪下了,说不去赌了。”

  “真的吗?”巫钟越瞪大眼睛。

  夏令新苦笑:“假的,隔天他就输了一万。”

  对他那种家庭,一万。男人根本没脸见他,最后居然自寻短见,从高高的写字楼一跃而下。

  “我接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是通知我认领尸体了,”夏令新垂下眼帘,“摔得血肉模糊,还是靠他赌输了被人砍过小指头的手认出来的,我那个时候没成年,靠吃百家饭长大。”

  几个人一言不发,一时间有些沉闷。许久,花欲燃颔首起立:“我知道了。”

  夏令新愕然抬头:“燃哥你知道是谁了?”

  “知道,”花欲燃整理衣摆,笑得有些凉薄,“这都下得去手的,呵……只能是他了。”

  他垂眸,坐在他身边的云垂野正仰着脑袋看他,那双瑞凤眼自下而上望着他,瞪得有些大,不知道是不是真因为喝了枸杞茶,此刻瞧着水汪汪湿漉漉的,像只小狗。花欲燃回想文件夹里几个人密密麻麻的资料,发觉云垂野任务也不轻。他不由心软,抬手揉揉云垂野的脑袋:“好好干啊小队长。”

  说完急匆匆出去了。

  见他出去了,余下几人见状也回舞蹈房。云垂野发怔似的坐着不动,还是温如玉推他一下,才恍然回神。他走在最后面,两手插兜慢慢吞吞上楼梯,夏令新一口一个队长地催他,他跟听不见似的。

  耳边只有花欲燃那声“小队长”,云垂野知道,花欲燃是真的承认他的队长身份了,或许这里面还有几分赞许。他耳朵有些烫,又想起那个人临走前揉他脑袋,余温似乎残存。

  “啧,”云垂野一步三个台阶,忍不住低声道,“说话就说话,动手动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