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什么坏情绪是一顿美食解决不了了的。
如果有,那就两顿。
这下身上真穷得分文不剩的小余同学,只能靠某人大发慈悲施舍来度过中午这一餐。
而这位好心人切实是善心大发,领着他像领着弟弟似的进了麦当当的门,一份大人套餐,一份儿童套餐。
余岁盯着面前的苹果瓣陷入沉思:“……”
要不说吃人嘴短呢。
拿了餐,余岁选了个靠近窗边的吧台椅,外面雨势小了些,黎荀从给他点完套餐后就出了麦当当,也没和他说去做什么。
等了十分钟还没见着人影,余岁思绪就开始放飞。
人就是不能闲着,这会儿没有电子产品,他连个下饭剧都看不了,脑子里的东西越想越离谱。
……该不会是把他晾在这,自己约会去了吧???
可恶的小情侣!
可恶的恋爱脑!
想着想着他自己开始生闷气,紧绷着一张脸,接着伸手将不属于自己的那杯可乐拿了过来,戳进吸管的力道像是刀插进肉里一般使劲,只不过就是没见血而已。
既然某人不在,而浪费食物又可耻,他这可是□□。
感谢他吧。
余岁注意力又被眼前的垃圾食品转移,然而正当嘴唇即将碰到吸管时,手边的塑料杯却不翼而飞。
黎荀刚回来就看到他准备偷喝的小动作。
手里空空,余岁不满地掀起眼皮瞪他:“我喝一口怎么了?”
“感冒不能喝冰饮。”黎荀道。
说罢,把套餐自带的牛奶推过来。
余岁张张嘴又闭上:“……”管得真宽,他心说。
室内温度偏高,但他还披着黎荀那件黑色外套,搭配脑袋上的黑棒球帽,看上去更像便衣了。
余岁一口一根薯条,像是泄愤似的猛猛往嘴里塞。
等人坐下,他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黎荀看他一眼:“再不来,有人眼睛里的雨下得应该比外面更凶。”
“……”余岁耳朵瞬间涨红,“……我没哭!”
黎荀“嗯”了声:“我也没看到哪里有讲笑话的。”
余岁楞了下,忽地意识到他是在回刚才吸烟亭里的话。
他那什么傻逼问题!
这下不只是耳朵红,某个脸皮薄的人脖子以上都开始泛红了。
黎荀没拆穿,只说:“怎么不给乔明洋打电话?”
余岁下意识回答:“背不出他的电话号码。”
然后他停住,疑惑道:“乔明洋?他跟你说的?”
果然,乔明洋这个出卖同伙的叛徒!
黎荀没供出同僚,又接回方才的话题,语气平淡:“也背不出我的?”
余岁不说话了,偷偷跟踪还给跟踪对象打电话,这合适吗?
“你也还没吃午饭啊?”他摸摸鼻子,切了话题。
黎荀“嗯”了声。
这下轮到余岁纳闷:“那沈佳呢?”
黎荀偏头:“?”
“你们不是出来约会吗?”余岁说,“你把她鸽了然后过来——”这样不太好吧?
但是……好茶的发言,余岁闭嘴了。
黎荀顿住:“为什么是约会?”
“你们不是在谈恋爱吗?”余岁脱口而出。
当事人黎荀太阳穴青筋直跳:“……什么?”
看他的反应,余岁以为自己说对了,于是趾高气扬:“你现在最好拿鸡块贿赂我,不然我就把你早恋的事情揭发给黎叔叔,他肯定会教育你一顿,而且——”
适时,倒扣在桌面的手机从刚才起便嗡鸣不断,黎荀扫了眼,拿起手机。
“你有没有听我讲话!”余岁登时皱眉不悦,夺过那块板砖。
他倒是要看看两人在聊什么!
记录显示,上一条是乔明洋问:[黎班,你找到余岁了吗?]
黎荀回的是:[嗯]
然后乔明洋又问他:[他……还好吧?]
余岁疑惑,他能吃能喝,能跑能跳的,有什么不好?
手里捏着汉堡不方便打字,余岁干脆用小拇指摁下语音:“我好得很,你放一百个心吧昂。”
乔明洋几乎是秒回:[!!!]
乔明洋:[你没事就太好了……]后面接了一串哭泣的表情包。
乔明洋:[那、]
余岁等了会儿,昵称栏“正在输入中”一跳一跳。
余岁:?
写什么小作文呢?
乔明洋明显是想继续说点什么,但碍于两人中间还隔着一个黎荀,只好作罢。
乔明洋:[没,等你回去再说]
余岁:“行。”
余岁没在意,他在意的是这次回去又要破费了。
丢手机这事肯定不能告诉他爸妈,他这台还是拿考试成绩换来的,要让他们知道……
那得庆祝三天三夜。
庆祝终于没有电子设备荼毒他们儿子的成绩。
“你们班同学关系真冷漠,聊天记录居然是从今天开始的。”把手机还给黎荀,余岁说。
说完,他又自顾自回答:“大半原因肯定是因为你没搭理人家吧。”
“是啊。”黎荀随口应,“没搭理。”
余岁奉行眼见为实,耳听为虚,自然是不信他,要真没搭理人女生,谈对象这事能成?
于是这一顿饭的时间,黎荀光听他喋喋不休,举例“早恋会影响成绩”,又给他科普“专家讲述青春期荷尔蒙”。
再到最后放大招表示“黎叔叔知道会打断你腿”等种种言论,试图将一个恋爱脑掰回正轨。
“余老师说的在理。”黎荀难得有心情调侃他。
余岁一脸严肃:“我认真的!”
黎荀“嗯”一声:“吃饱了就该返程了。”
“这就返程了?”余岁脚步停滞。
“上周末都没有出门,既然出来了不得好好享受一下再回去?上一次离开江城还是上一次,你觉得呢?”余岁眼底满是渴求。
一场突如其来的阵雨过去,雨后天晴。
走出门,黎荀挑眉:“好。”
得到准予,余岁掩饰不住雀跃:“你果然也不想回去学习吧!被我拆穿了!”
黎荀轻笑。
“我们去哪?这里有电玩城吗?或者游乐场……”
-
十分钟后。
乐了一路的余岁终于知道他们此次行程的目的地了。
盯着头顶的几个大字,余岁扯扯嘴角:“……图书馆?”
“我不——”
“去”字还没说出口,黎荀就拿一句“你自己能回去的话就可以不去”将他抗拒的情绪压回了肚子里。
周末的图书馆也乌泱泱,人头攒动。
单间都需要预约,两人便随意找了个大厅的位置坐下。
如果不是余岁一本习题都没带,他们倒真像约着学习的两个好学生。
特别是站在这位大学霸旁边,余岁感觉自己已经被“染色”了。
“我可是……”
声音稍微大了点,有几人抬头看他,余岁禁了声,坐下后才凑过去小声道:“一本书都没带!你是想找人陪学?”
黎荀放下包,掏出书:“不是。”
“劝学。”黎荀说,“你做,我陪。”
“?”
余岁小小的脑袋,大大的疑问。
然后就看见黎荀不给他接受与拒绝的时间,翻开一套名为【灿烂在六月】的中考数学真题卷,用红笔在试卷上勾画,随后把卷子推到他眼皮底下。
黎荀:“做这套,圈起来的不用。”
余岁:“能不做吗?”
黎荀给他一个“你觉得呢?”的眼神。
“……”余岁觉得自己甚至连反驳的语气都显得那么单薄。
那么他只能开始沉浸式学习。
个屁。
不到半小时,余岁便借口尿遁去洗手间摸鱼。
他真应该在路过商场的时候就干脆利落地把手机买了!
甩了甩手上的水渍,余岁唉声叹气从洗手间出去,他们的座位在一众书架中间,需要先弯弯再绕绕,穿过书海才能抵达。
所以……余岁不负众望地迷路了。
市中心就是复杂。
余岁发愁地在记忆里搜寻原先那条路,看着眼熟的书架他拐了进去,结果发现越走越偏。
“图书馆没事建这么大干什么……”他嘀咕一句,低头脑袋看地上的指示标志,却再次迎面撞上一个和他穿着类似的男人,站在一个女生旁边,看样子是在取最上层的书。
“呃,抱歉——”
“啪嗒”一声清脆的声音,回荡在偌大且寂静的环境中。
余岁道歉的话音在口腔绕了一圈,还没说完,眼睛先不听使唤地朝地上投去了一个探究的目光。
……照片?
男人的手臂一闪而过,就在他蹲下身子即将捡起手机时,余岁突然开口叫停:“等一下。”
眼前的男人只顿了一下,但很显然,并没有停下。
他见势不妙,拔腿就往余岁相反方向跑。
余岁顾不得在图书馆须安静,大声吼:“我让你等一下!站住!”
由于两人你追我逃的动静过大,引起了一众人的注意,管理员闻声也朝着这边赶来。
场面倒是挺壮阔。
余岁倒是在这个节骨眼上找着了心心念念的座位。
但……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
他拔高分贝喊:“黎荀!”
“他拿的是我手机!”
话音落地,余岁想了想,又道:“不对不对,他是个变态!”
黎荀本不会参与这种见义勇为的行动,但偏偏所有的例外都出现在余岁身上。
腿一抻。
人摔。
“不、不愧是一家人……我上次、也拿腿绊别人来着。”余岁半撑着腰,气喘吁吁。
黎荀撇他一眼。
余岁老实闭嘴。
男人龇牙咧嘴地躺倒在地,帽子掉落后露出一头染色的金毛。
果然是他!
见男人还在挣扎,黎荀摁住他:“别动。”
余岁狐假虎威学习:“别动!”
“手机呢?你居然还能解锁?黑我机子啊?”余岁恶狠狠踹他一脚出气。
男人闷哼一声。
“怎么回事?”管理员姗姗来迟。
余岁解释:“他偷了我的手机,刚才在那里拿我的手机偷拍女生照片。”
-
楼下就有便民警务处。
余岁将人移交过去后,得知金毛痞子竟然是个惯犯,专门蹲守他们这些防范意识较弱的学生。
包里别提有多少偷来的机子。
要说幸运,余岁是有点狗屎运在身上的。
这人到了警局就交代自己是尾随女生进的图书馆,在他的其他手机上也确实发现了偷拍的照片。
处理完这件事,两人往回去的车站走。
余岁忍不住吐槽:“我就说看他非主流的打扮,怎么也不像是会选图书馆下手的人。”
“这变态居然拿我手机偷拍,我这辈子都不想点开相册了。”拿回自己的手机,他并没有沉浸在失而复得的喜悦中,反而有点负罪感。
一想到这台机子曾经干过被人利用来做这种猥琐的事,余岁就犯恶心。
还不如找不回来呢。
黎荀:“回去拿消毒水好好浸泡。”
有时候他是真的认为余岁挺走运,东跑西窜的贵重物品总能在不经意间又回到他身边。
还很乐观。
“手机里的钱先看看被转走了没。”黎荀提醒他。
刚才蹭了会儿图书馆的wifi,这会儿下回来不少软件,黎荀这么一说,余岁才想起检查自己的钱包余额。
看到大大的零鸭蛋后,余岁哭丧脸:“好像被黑掉了……”
黎荀张了张口,正要出声安慰两句。
只见他不过一分钟又展颜:“不过没关系,我就绑了一张银行卡,卡里……”前两天转给乔明洋五百之后……
“就没剩下多少啦!”他喜滋滋地补充。
黎荀:“……”看吧。
趁着等车的时候,余岁摆弄着自己的手机,过了会儿又道:“那我一会儿坐不了公交车了。”
“怎么?”黎荀偏头。
余岁泄了气:“扫不了公交卡。”
话音落地,黎荀从口袋里摸出一张面值十块的纸币,一些零散的硬币,以及一颗晕车药。
“提前吃。”黎荀看了眼时间。
“你也太周到了吧!这下谁还分得清你和爱因斯坦啊!”硬币丁零当啷的掉入余岁手中,再抬头看黎荀,宛如救世神仙。
余岁数了数,数额准确到大概连找零都不用。
黎荀:“……”
黎荀:“知道晕车还不带药?”
至于晕车药,他今天早上出门前明明记得塞进口袋里了。
一定是公交车上人太多,被挤掉了。
余岁甩锅一绝,三言两句揭过话题。
“虽然但是,”他突然一脸肃穆,“你和沈佳这门婚事我不同意。”
对,这件事还没过去。
黎荀被他的脑回路气笑,居高临下垂眸看他,吐字:“你说。”
余岁官方地伸出一根手指:“咳咳。首先,从情感上,自古早恋都死得快。”
“死字打引号啊。”余岁说,“就拿地中海举例,你看哪一届学生悄咪咪谈恋爱能逃脱他的法眼?再说了你们一至四班,抬头不见低头的,这不噶得更快吗。”
黎荀眼下仅充当一个求知若渴的学生:“嗯。”
“其次,按照老祖宗的玄学分析,你生日是三月二十四……”余岁飞速在屏幕上戳了两下,突然顿住,“她多少?”
黎荀正要胡诌一个数。
余岁大手一挥,堵住他想要张开的嘴,开口却活像个草菅人命的贪官:“不管了。你看,你俩的名字匹配度只有39%!”
“39%诶,这合适吗?这不合适。”余岁反手就将手机给他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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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荀挑眉:“哦是吗。”
余岁重重点头,又伸出第三根手指:“最后,她是学渣,你是学霸。”
“你们实力悬殊,进不了一个家门的。”
余岁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
黎荀看着他那两枚晃眼的虎牙,默了许久,才道:“同样都是学字打头,学渣和学霸。”
他停顿。
“怎么进不了一个家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