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

  季荷耸了耸鼻子,像楼下烤肉店老板捡的小白狗一样把季顷贺从上到下闻了个遍,最后停在他的嘴边问道:“哥,你是不是偷我东西了?”

  “我没想到你今天会回来。”季顷贺下意识地撇开脸,不着痕迹地躲开他的视线,“妈不让我见你,你手机也打不通。”

  “哥。”季荷忽然举起手,双手捂着季顷贺的脸,一本正经地打断他。

  男人停了下来,怔怔地望着他,应了句:“嗯?”

  “这段时间,你是不是特别想我?”

  他们明明经历过以年为单位的分别,但这一周的时间却比任何时候都更加难熬。

  季顷贺沉默了半晌。凸起的喉结不自然地滚了滚,略带沙哑的嗓音淡淡地落在季荷的耳里,“嗯,很想你。”

  虽然声音不大,但是能让季顷贺这根木头承认想他,就已经是破天荒的事情了。季荷心满意足地笑了一声,咬了一口季顷贺的嘴角,喃喃道:“我也是。”

  “想到你一个人在家,我饭都吃不下,觉也睡不好。”季荷挂在季顷贺身上,用鼻尖轻蹭他的鼻梁,“我是不是比较适合当哥哥?”

  “别闹了,先进来。”季顷贺抿了抿嘴,勉强压抑住笑意,他牵住季荷的手往屋里拉。可抬脚刚往前走一步,身后人便小声叫了一声:“嘶……等等!”

  “怎么了?”这时季顷贺低头一看才发现,季荷竟然只穿了一双袜子。

  “你没穿鞋就跑过来了?”

  本来纯白的袜子都踩成灰色了,脚尖有几处蹭破的地方,血液凝固成深红色的污渍。

  “我也不想啊。你都不知道咱妈有多绝情!把我关在房间里,还请了两个彪形大汉,楼上一个、楼下一个,天天在家里巡逻。我等了好几天,好不容易才等到其中一个上厕所去了,我就用床单捆着床脚一路滑下来了。没时间找鞋子了,我只能这样过来了。”

  虽说季家的房子二楼没有很高,但摔下来也是要骨折的事情。季荷却丝毫不觉得危险,还仰着头一脸要人夸的小表情,仿佛脚上流的不是他的血似的。

  “你真是……”季顷贺叹了口气,蹲下一只手从季荷膝下穿过,把人扛在身上。

  “啊!”突如其来地失重感,让季荷不得不抓紧季顷贺的衣服。“你放我下来,我能自己走。”

  季顷贺按住他乱动的腿,大步迈进卧室,“砰”地关上了门,“现在你倒是知道怕了。”

  “你不会这时候要……”

  “我没饥渴到这种程度。”他只是怕季荷闯到书房,看到他狼狈的痕迹。

  季顷贺把季荷放在床上,又从柜子里拿来药箱,蹲在床边,握住他的脚。

  “嘶……”血液凝固以后,蹭破的皮肤和布料黏在一起,想要分开就只能连肉一起带下来。

  季顷贺拿起镊子,望着季荷说道:“忍忍。”

  ……

  包扎结束后,季荷一脸惨白,额头上布满冷汗,被角也被他攥得满是褶皱。他虚弱地瘫在床上盯着季顷贺。男人正认真地收拾着药盒,暗黄的灯光在他低垂的眉眼上打下细碎的剪影。

  “你不该做这么危险的事情。”季顷贺忽然张口说道。

  季荷以为他生气了,赶紧坐起来,“我这不是急着想来见你嘛。”

  “小荷,我不值得你这样。

  “你在说什么?”季荷想上前握季顷贺的手,却被他躲开。

  “我做错了很多事情,我对不起你和爸妈,还有,其他人。都是因为我,你们才会受伤……”

  “季顷贺。”季荷打断他,说道,“你活得太累了。”

  听到这话,季顷贺的睫毛不动声色地颤抖了一下。

  “你还记得你刚来家里的时候吗?做什么都小心翼翼的,一口大气都不敢喘。明明学校里追在你屁股后面的人也不少,但你就乐意每天呆在家里,陪在爸爸妈妈身边。”季荷像是想到了什么趣事,一边说着一边不禁翘起嘴角。

  “我一开始可讨厌你了,觉得你装作一副好学生、好儿子的的样子好欠揍,后来我才发现你简直和爷爷家那只捡来的流浪狗一模一样,生怕做错了什么又被人扔了。”

  “可是,哥,爱不是用努力交换得来的。我爱你不是因为学习好工作认真做饭好吃,而是因为,你是季顷贺,这一个理由对我而言就够了。”

  “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去了哪里,又或者和谁在一起,我都会爱你,它已经像呼吸一样变成我生命的一部分了。”季荷捧住季顷贺的脸,手指温柔地摸过他的脸颊。

  “所以,不要再说什么,我是因为你才会受伤。不是的,是多亏了你,我才能活着,才知道什么是爱和被爱。”

  季顷贺没说话,但是心里却仿佛有什么东西被打开了。他静静地望着季荷,忽然拽着他的手臂,把他揽入怀里。

  “哥……”

  季荷下巴搭在季顷贺的肩膀上,虽然看不见对方的表情,但他能感受到落在腰上的手臂不断收紧,炽热的鼻息打在他的耳后,很烫。季荷伸出手,把手心覆上季顷贺的后背,闭上了眼睛嘴里轻念着:“没事的。”

  -

  说来尴尬,季荷因为一直被关在房间里,所以已经快一周没洗过澡了,加上今天一路跑过来出了一身汗,身上的味道着实不好闻。

  因为脚受伤了不能碰水,季顷贺就把他抱进浴缸里,把两只脚留在浴缸外。

  “我这样像不像美人鱼。”季荷挑了一下眉问道。

  “像。”

  “不对啊,我是男的,我应该是美男鱼,嘿嘿。”

  “好。”季顷贺往手里挤了两泵洗发露,拉了张椅子坐在浴缸旁,开始给季荷洗头。

  “哥,我这几天真的被当作犯人一样对待。你知道咱妈那个厨艺,煮个小米粥都能糊锅,我过得还不如监狱里的囚犯,人家说不定还有四菜一汤。”季荷刚说完,肚子里就发出“咕噜噜”的声音,他尴尬地摸了摸脑袋。

  季顷贺笑了一声,说道:“家里没什么菜了,煮碗鸡蛋面可以吗?我等一下再出去买。”

  “好!”

  之后季荷又碎碎念地讲了讲这几天怎么度过的,季顷贺就一边静静听着,一边弯着腰帮他擦背。季荷的皮肤很薄,用毛巾蹭很容易泛红,季顷贺涂了些沐浴露用手掌轻轻揉捏他瘦削的肩颈。

  “路上还碰到了一个老爷爷,他想找我要钱,结果低头一看,我连鞋都没有,他扭头就走了……”

  紧张的了一周的神经在温水中放松下来,困倦也像蒸汽一样在季荷的身体里扩散,他的头靠在季顷贺的身上,不知不觉地就睡着了。

  季顷贺轻轻吻了吻季荷头顶,小声说道:“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