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都市情感>迷荼>第64章

  “害怕是真的吗。”

  “嗯……是真的。怕了。”

  “说谎。”

  并不相信。

  不过,虽然嘴上驳斥了这一句,许森心情却非常好。撩了季末耳侧的碎发玩弄,捻着发丝,心里很自然浮现出白天站在人群视线包围中的孤单影子。举着枪的施刑人,实际上却是无助的受刑人。

  同样的一副背影。那时见他独自站在台前表演,就已经想象到了他如眼下这般裸着身子雌伏于身下的光景。

  似乎是风惊动了他,季末有所知觉地偏了下头,碰到了手指。这下倒像是他主动将脸蹭过来一样,耳廓到耳垂顿时敏感得染了薄红,迅速发烫起来。

  穿衣服的样子,不穿衣服的样子,各是一番好景迷人眼。

  指尖眷恋地划过颈侧,触及喉结,虚虚握住了前夜留下的淤青。有些怀念当时的感受:牢牢制在掌下,操得他崩溃地哭叫,他想逃,却又因为被扼住了脖子动弹不得。

  不知是优点还是缺点,这副身子上的情欲痕迹总是要很久才能养好。一半遗憾在于容易玩坏。一半极品在于能够十分清晰地彰显一个人的掌控力,和与之相伴的毁灭欲。气度和地位决定了主人无需刻意向任何人宣告所有权——这样的耀武扬威很幼稚——但被主宰者必须清楚认识到身上的烙印来自何人。

  掌下的人在轻颤,在紧张。所以这次没有使多大力气,很快松开了手指。绕到前方,指节探入他嘴里,压了舌板阻止不必要的解释。又捉住舌尖,勾了他的喘息,裹上湿乎乎的口涎。

  接下来,去往真正想要进入的地方。

  “还是你这里诚实。”

  “……”季末不再回答。趴在床边,用心感受起身后那处火热的触感来。在被手指钻进体内四处戳弄开拓,寻着敏感点刮擦后,由气道到嗓子都禁不住张开了,急促地呼气,被勾出若有似无的哼声,沾着黏腻又缠人的水音。

  被搅弄带出的涎液垂成细丝,半挂在下巴上。季末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够不着便抬起手背去抹。似乎是幻觉,或者干脆就是没有洗净,他嗅到了火药味,一些硝烟的气息钻入鼻腔,纠缠着血色的回忆。

  “……呃嗯!”正走神间,猝不及防被热烫的硬物顶了进来。

  狭小干涩却又布满敏感神经的肠肉被迫敞开了通道,在短暂的适应后自发裹住了入侵者,十足热情地吻向肉棒的每一寸,兴奋地迎接带痛的进犯。

  顿时什么别的事都忘了,唯独翻出脑海里前几次被操得爽到冒眼泪的记忆来。膝盖抵在床沿,两条腿弯着,在男人热沉躯体的压盖下发起抖来。那柄性器挤进来了就埋着不动了,但季末下身已经挺得笔直,一颤一颤的,身体馋得不堪忍受。

  他压下心思,没自己摆动臀部去吞吐后穴里插着的磨人硬物,大口喘气。实在忍不住了就伏在床上,自己摸到前面,飞快撸动快要滴出水的分身,自行纾解。

  “……”

  许森倒看了他一眼。还没动是因为顾忌季末昨晚给做得太狠,怕是今夜难以承受自己的欲望,不能尽情做。放长线的人讲究的是一个来日方长,不急于一时。

  但看到他在自己身下忸怩和渴求的模样,这种掺杂着浓重的欲的怜惜就被打碎了。先操坏,再去弥补,又怎样呢?

  许森伸手,自他耳后沿着背部光滑的肌肤一路抚下来,将腰按得塌下去,叫屁股高高撅起,摆成易于迎接侵犯的姿势。然后,攥着他两条手腕拉起,将手臂扯向背后,不给他自己玩。

  腰胯发力,啪啪啪地撞向肉臀,在他身体里深入浅出地操弄起来。

  “啊……轻,轻点!”季末惊喘,发觉高估了自己的身体素养。

  “我疼。”体重被双臂牵制在后方,上半身悬起,头低了下去。抖着唇说话的时候眉毛皱起,面上是纠缠不清的疼痛和欢愉,汗珠悄然滚落。“……屁股里面好疼啊。你太大了……能不能轻点,呜。”

  “疼么。”许森一刻不停地操他。两段蝴蝶骨挤压着薄薄的肌肉,目光就落在那之间略微曲起的纵线上。这视线代替了唇舌的亲吻。“我看你都舒服得快射了。”

  “放松一点,别用力夹着。”安抚了一句。转而轻柔地说出不容质疑的命令,掌心碾着腕骨。“以后在床上,除了被操射,你就别想着自己动手了。”

  “呃啊……嗯!”季末受不住了,腿站不稳想要跪下去。但手被身后的人抓着,成了骑马时的缰绳,自己成了被骑的那匹马,是走是停,已经不由得他控制了。除了随着挺动的节奏前后摇晃,就是被迫发出一声接一声泣声似的呜咽。

  身体里盛着肉欲的那个点完全苏醒了过来,被操开了,正在急剧膨胀着,叫嚣着想要更多。想被填满,想被操成破布娃娃,想被丢进深渊再也不在这世上醒来,再也不从这个房间这张床上走出去。快感和痛感并存,打穿了一条由后穴里的敏感点连接到大脑的路,火烧火燎地席卷了一路,又将他全身都揉按得发软,推倒了摊开手脚泡进欲望的浪潮里。

  身体绷紧成一张弓,身体里杵着的硬物大力拨动弓弦,在肠道内部不经撩拨的软肉里挑动穿行,在快要失控断掉的那个临界点上来回跳着舞。

  如此要命地做爱,做纯粹的欲望的奴仆。

  冷空气吹得人发寒直抖的季节,在有暖空调的房里没一会儿就干得暖和起来,一身是汗。

  干到兴头上,被抱了一条腿提起压在床上,推得跪下去,后面更凶狠、快速地进出着。

  从床下,操到床上。

  许森到底还是有所克制,今晚只做一回就罢。不过,既然只做一回,那就要一次就做满。

  ……

  最后,射满了季末一肚子。

  彼时季末瘫在床上,真是进气少出气也少,再来一回只怕要死在这里。

  事后,许森去放了热水,抱他放进浴缸里泡着,自己冲了淋浴。季末疲倦不已,浸在热水里没一会儿就昏昏欲睡,脑袋一歪睡了过去。

  意识模糊之际,鼻腔被沐浴露的淡香包围。许森耐心十足地给他清洗干净身体,擦干头发,再抱回到床上,亲力亲为。连将床单换成新的都是亲自来。

  大概前一夜也是如此。季末心想,对许森来说,就像是在养宠物一样吧。

  这只宠物听话,乖巧,耐操,予取予求,能让主人在床上爽够本,只在激烈的性事后才需要一点点照料。既省心,又能满足主人偶尔心血来潮的爱心,够不够令人满意?

  季末背对着床内侧,在被子里蜷缩成一团的时候,后脖子被亲了一下。

  “很漂亮的应对。”贴着耳畔轻笑。“我第一眼都被你骗了过去。真是出乎意料。”

  季末陡然睁开双眼,已是睡意全无。这话听上去像是赞叹,但赞叹并非季末所愿。心下复杂:“……还是骗不过你。”

  “你胆子很大,在那么多人面前做戏,连丁三指都没怀疑你那一枪。”许森手撑在脸侧,垂下视线俯视季末。“说说看,你的自信来源于哪里。相信自己的演技?还是觉得演砸了,我会给你兜底、解围?”

  季末有一阵没有说话。记忆读盘,白天的情景都回归心间。最无法忘怀的,是唐涣刹那间放弃了一切的眼神。

  “我只是……必须要这么做。”他这样说。

  “如果我不开枪,你就会亲自动手吧。”正主就在身侧,季末不去看他,只说自己的猜测。“你会收走枪。你有经验,绝无可能会打偏。如果是你开枪的话,他一定会死。”

  “等到那时,唐涣死了,而我的犹豫不决,会让我成为所有人眼中的废物。我也会被你毫不留情地当作弃子。你不可能容忍失败,我让你没了面子,你不会放过我的。”

  虽然这些都没有发生,但在当时却是相当合理,完美而精准的一种预料。

  那时季末的害怕也是真的。第一次开枪,他要做的,是极近距离下开出这一枪,却不能将唐涣打死。

  要救唐涣,要救自己,还不能演砸。全都赌在这一枪上。

  “我在你眼里这么坏么。”许森笑了一声。抬手盖上季末的额头,拨弄他眼前那点散开在枕头上的额发。季末眼神颤了颤,唇线压紧了,一动不动。许森便朝他的耳边轻飘飘地呼气,又提了一个叫他无法平静的问题:“阿末怎么不问问我,唐涣究竟死了没有。”

  季末心里重重一跳,沉默着。

  “不敢问?”许森像是叹气,手碰到被子底下光溜溜的身体,试探他的心跳。这叹息里兴起了季末无法面对的恶劣。“阿末,看看你的善良和手软会带来什么后果。”

  季末越躲,越害怕,许森就越想拖季末出来。即使不问,许森也会大方地告诉他的。

  “唐涣没有被你一枪打死。”故意说得很慢,叫季末听仔细了。“手术急救之后,他被送还给了东河区。”

  送还……

  季末偏头,仰视上方的男人的脸。突然有一阵哽住,无法呼吸。

  “那不是……还不如一枪打死他吗。”

  以前待在东河区,少掉的是两根手指,或许四根,所以唐涣逃出来了。现在有了这么一出刺杀未遂,身负重伤的唐涣又被送回了东河区。三爷是满意了,但唐涣回去会受到什么对待,简直不敢想。

  季末还以为……还以为是自己赢下了这局。但不仅没有骗过眼前这个人,反而轻易地就被翻了盘。许森一句话就宣告了他的努力是无用功。

  没有救下唐涣,仅仅是将道德的勒索从自己脖子上取下,将自己解救了出来,独自逃跑了罢了。真是……自作聪明。

  季末移开了目光,这目光不知该安放于何处,无意识地飘荡在天花板上,愣神。“是我的错吗。”

  “你觉得呢。”许森看着他的眼睛,抓住他神游天外的思绪,考虑着,要不要继续趁热打铁,借着这个教训敲打他。“你,真的有想过对错吗,做事之前考虑过后果吗。”

  季末沉默着,这话没有落进心里。许森摸摸他的脸,将他的脑袋掰过来。

  对上视线时,笑说:“阿末,你不觉得这是一种伪善吗?你只关心唐涣有没有死在你手上。只要他不是被你杀死,那这一枪过后,他会如何,会不会变得更惨,你根本没在乎过。”

  “你只想着,故意打偏,希望他不要当场被你打死。那如果他后面因为失血死掉的话,是不是就可以怪罪到我,是我许森的责任,没有让他得到及时的治疗?毕竟你为了救他,在众目睽睽之下演这么一出,冒了多大的风险啊。你已经尽力了,就没有责任了,是不是?”

  “所以,你开出了这一枪之后,就可以放心享受拯救他人的成就感。你没有杀人,你反而救了人,你的道德感得到了满足。”

  “而唐涣因你而改变的命运,你根本不在乎。”

  “你从一开始关心的就不是他的生死,而是你自己的心情。”

  如抽丝剥茧,将这件事摊开在眼前。从一颗心上撕下所有自保的甲壳,剥光了置于淤泥之中。

  能否令其染上污秽,又或许干脆地粉碎呢。

  季末怔怔望着许森的眼睛。这双深不见底的黑眸仍在无声陈述恶魔的低语,眼瞳深处却是稳如磐石,静到极致的无心无感无情。

  从他眼中看到自己,看到漆黑将自己的倒影吞噬。

  “……”

  许森说的不无道理。

  季末一直就是这样,脑子一热就当场做出决断,按照自以为正确的路去走了不是吗。

  带刀去救茶茶,想着威胁丁诚,不也是觉得会有亲自动手,杀人来了结一切的可能?未曾想过杀人之后要如何。结果就是把茶茶也卷了进来,从那时直到今天的所有事件都因此而起。

  希望叶箐离开监狱逃走,只是因为觉得自己瞒着叶箐,愧对叶箐真心。从没想过,叶箐离开了监狱还要对抗多少敌人的围追堵截,没有想过叶箐失势后在江城会过得有多走投无路。难道不是因为出于对叶箐伪善的同情和怜悯,才左右摇摆不定的吗?到了生离死别的最后一刻,仍然不敢向叶箐说出喜欢二字。

  在监狱里袒护被群殴的可怜人的时候,也从未想过他走后,那人还会不会遭受更加猛烈的报复。答案不容有他。现在想想,逞一时意气,反倒是做了加害者。

  到了今天。在枪击唐涣的时候,不曾想过,万一唐涣是个恶贯满盈之人呢?身为黑帮,哪个不是沾满罪孽?仅仅因为唐涣是叶箐的部下,因为自己不想杀人,所以就放过他,不想他死,那季末和其他希望利落一枪打死唐涣来换取和平的人又有什么区别呢,都是凭借私心行事罢了,和道德、正义有什么关系呢。

  ——在听了许森的话后,有一个瞬间,他甚至希望唐涣是个大恶人了。这样,唐涣再回到东河区,遭受生不如死的折磨的话,是不是就不那么叫人难受了。

  多么自私和伪善啊。

  “……”

  季末很久都没有给出答复。而许森静静凝望他的神情,饶有兴趣也分外有耐心地等待着。

  眼下,所有的疑问在心中煎熬,拷打着季末。

  “其实,我每一步都走错了,对吧。就连初心都是错的。”季末的视线终于微微一动,有了聚焦。回视许森时,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像一具木偶,因被线提起才动。“你说得对,这是伪善。我从来没有真的想要去拯救谁,我也拯救不了任何人。”

  而后,注视着许森,眼里的光渐渐锋利了起来。他一个字一个字地说,每个字后面都潜藏着汹涌的感情。最基本的用来凝结成为一个人的,对于这个世界的认知,诞生而出的爱恨交织于此,缠绕不休,自心底爆发呐喊,穿过十六年的时光,在一片暗沉的前路中,照出了一段明晰的方向。

  “但,这一切难道不是因为这是人渣横行的世道吗,不是因为有你们这样子的人纵容了人渣的存在吗?”

  伪善吗?如果说只是单纯的伪善的话,为什么他听见唐涣的去向,反而希望唐涣当时直接被枪杀呢。归根结底是因为这个世界的黑暗面,一旦踏足就谁都无法挣脱出去。只要活着,就每天都会在泥淖中越陷越深。

  它还在吃人。每一天都在抛新的尸体出去,每一天都在渴求新的血液补充进来,不是么。

  是谁,允许了这地下世界的存在。是谁,造就了这样可怖的深潭。

  许森垂望季末的神情一凝,眼神充斥复杂而深沉的打探。

  “我这样子的人……你都不曾站在我这个位置过。”他突然住口,笑了。“阿末,你比我以为的更聪明,也更有野心。”

  “有一件东西,能够消除你所有的厌恶之物,那叫做权力。”

  “如果你对我构建起的规则不满意,那你就得努力一点了。”他洒然道。这笑并非嘲讽,毫无贬低,反而惊喜不已,期待十足。目光柔和,眼瞳在光下微微发亮,暗藏迫人的,想要攫取宝物的光色。“努力爬到高位,直到由你来成为制定规则的人。”

  “到了那时候,是善良还是伪善,你说了算。”

  想要吗,名为权力的潘多拉魔盒。当它成为你的力量,巧得堪比左右手,你就会迷上它,惯于使用它,再也不能随意抛却。

  到了那时候,你就无法随便说出这样的话,没有立场指摘我了。

  无法恨我。

  只会与我同沉。

  会不会有那样的一天呢。

  兴奋起来了。

  翻身就扣牢了季末,视线定在这张看过无数遍的面庞上,仿佛无论接下来季末要说出什么话,都会立即鼓掌,并将他吞吃下腹。

  季末从始至终未曾移开过视线,保持着不闪不避,不愿退缩的对视。开口之时就已从混乱的,被摆弄的心境中重新振作起来。暴风没能刮塌他,反而使得他在这阵动摇之后更加坚定,看清了自己从心想要的一片愿景。现在,所有不公的命运都有了一个可指向的矛头。

  这时候,他躺在许森身下,看着撑在上方的男人,嘴角似乎也有些不似往常地勾弄起来了。

  他在嘲笑一个自不量力,想要投身入火,追逐幻景的人。

  嘴上轻巧重复了那句经典台词。

  “那就来试一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