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怀瑾开始时确实怀疑过，将肃就是北冥宗主，可当他跟将肃出生入死多次后，心底早就将各方面都很像的他们给分割成两人。
换句话来说，他从未觉得一心袒护他的将肃，就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北冥宗主。
他也不想承认。
巴巴蹲在北冥宗门前的不乱，当它视线出现最爱的谨谨后，登时屁颠颠的迈着两根短腿冲过去，那一马当先的百米冲刺的姿态，完全看不出它是个鸟类。
“啧。”
黑乌鸦不忍直视的捂脸，它家的傻幼崽，整天死粘着容怀瑾，不知情的还以为它进入发情期呢——真给它们族群丢脸。
容怀瑾弯腰，等不乱蹲在他肩膀后，他走到黑乌鸦蹲着的高树下，仰头道：“昨晚借你的传音符，你用完没有，没用完还我一张。”
自从容怀瑾学会画符箓后，黑乌鸦就像是瘫子似得，整天跟他借传音符，有借无还的那种——它懒得满山跑的通知众妖消息，所以借来传音符指挥众妖。
黑乌鸦有些不开心，脑袋往胸口一垂，变戏法似得啄出一张传音符，然后递给容怀瑾，道：“只有一张啦。”
语气停顿一下，黑乌鸦怀疑一直清心寡欲的容怀瑾可能是要爬墙：“你要传音符干嘛？”
容怀瑾捏着传音符，尽量使语气平稳：“近十年没见过将肃，有些好奇他这些年在哪游历，要不要跟他见面。”
黑乌鸦立即像是被火烧屁股似得，它“刺溜”一声，从高枝上跳下来，稳稳当当的站在容怀瑾另一边的肩膀，苦口婆心的劝阻：“十年不见面，关系早就该生疏，你现在跟人家传音，还想让他专程到天问阁跟你见面吃饭吗？”
容怀瑾看着黑乌鸦，许久没回答。
往常他并不觉得黑乌鸦对将肃的态度有什么不对劲，但自从他看到那幅画后的落款，便觉得黑乌鸦跟不乱，或许早就知道什么。
容怀瑾故意道：“我这些年虽一直待在宗内，从不外出，但我跟他之间时常有信件往来，这你也知道的。你怎么会觉得我们的关系疏离了？”
黑乌鸦被容怀瑾的话噎住，好半天没回答，直到他被容怀瑾打一巴掌在脑袋，这才回神，不过它也没跟他计较，反而道：“这么久不见，兴许，兴许将肃他早就找到双修道侣了呢？”
黑乌鸦越劝阻，容怀瑾便越觉得它有古怪。
“没关系，我找他只是想跟他探讨修炼，他找不到道侣，跟我有什么关系。”容怀瑾朝宗门内走去，顺着桥廊尽头的书舍走去，“师尊今日在书舍吗？”
“尊主炼制的丹药刚出炉，他正在炼丹房内。”神出鬼没的树妖蹲在桥廊的角落，它突然蹿出来，险些吓到两人一妖。
黑乌鸦被吓到腿软，两根利爪差点没勾住，险些直挺挺的栽下去。
“鬼鬼祟祟的，做事稳当点行吗！”黑乌鸦那眼神恨不得生吞树妖。
树妖唯唯诺诺的靠着墙，非常羡慕的看着黑乌鸦跟不乱，它要是也长得这么小巧玲珑，它估计也能蹲在容道友的身上。
真羡慕啊。
容怀瑾抿唇：“炼丹房吗，我这就去。”说着，他随手将肩膀的大小乌鸦给拽下来，随手扯到一边，转身，朝着身后的圆形拐角出口走去。
黑乌鸦面无表情扬起爪子，狠狠朝树妖的身上划拉一道深长的口子，“蠢货。”
不乱附和点头：蠢货。
树妖在这个团队中，始终站在食物链最低端，早就被欺负惯了，根本不生气，它甚至都不明白黑乌鸦干什么要生气，“你们都生气什么？”
“我怀疑这个蠢人类，应该是有所察觉了。”黑乌鸦满脸深沉道：“近十年都在断绝联系，沉浸修炼不可自拔，连单思春的次数都逐年减少许多，本使原以为他再过十年就能彻底忘记……咳咳的。可没想到啊。”
树妖后知后觉道：“尊主未迎接天劫，早就修炼无情道，现正在突破瓶颈关键时期，断情斩欲指日可待……他怎么可能会未容道友动情？”
一句话，三只妖皆是沉默。
“真不知道主子在想什么。”黑乌鸦突然感慨道。
既然选择修炼无情道，既然已经决定断情斩欲，可他为什么却还要三番五次靠近容怀瑾，甚至在容怀瑾潜心修炼的十年光景中，屡次与对方通信，甚至还数次曾以将肃的身份搭救对方？
无法回应，那就无情离开，磨磨唧唧的，只有害人害己。
不乱突然委屈，它蹦跳着蹲在桥廊上的横梁，委屈道：“谨谨知道主子修炼无情道的话，肯定会伤心。”
黑乌鸦跟树妖面面相觑。
它们都是妖，虽说有血有肉，可对人类复杂的感情实在没法领会。
可不乱……它这幅皇帝不急太监急的操蛋模样，究竟是跟哪只妖学的？
容怀瑾站在炼丹房外，整了整理衣襟，伸手敲门，莫名的，他有些紧张。
他从第一眼看到北冥宗主时，他便很紧张，直到现在，他突然怀疑这十年内相伴的北冥宗主可能是将肃后，他更加紧张了。
“进来。”
容怀瑾推门进去，炼丹炉的火苗已停歇，入目的便是那熟悉的黑色背影站在柜前整理丹药的模样，他低声道：“师尊，我从长生峰回来了。”
“家书写的什么。”
容怀瑾一怔，随后道：“弟子刚回到宗内，尚未来得及拆信。但弟子想，弟子有一事相求。”
“你说。”
“弟子想回凡间历练。”容怀瑾小心翼翼的抬起眼眸，悄悄的关注站在身边的师尊，十年光景，他能熟悉对方的，只有脸上的玄铁面具。
他很好奇那张面具下藏着的脸。
但冥冥之中，容怀瑾总有一股直觉，他似乎在很久以前就看到过，一张被面具盖住的脸，究竟是什么模样。
只可惜，那股直觉很浅很淡，所以每当容怀瑾认真回想时，他都记不清他当时是否真的看到过这张脸。
将肃动作一顿，“闭关修炼虽然能使你修为强大，但却不能令你学会如何在对战中运用灵气，你有意要下山历练，倒也不错。明日开始你便下山吧。”
……
容怀瑾依旧站在原地不动弹，将肃侧目：“有事？”
“师尊难道不担心我独自历练？”容怀瑾盘腿坐在蒲团，仰头看着还在捡出炼制最好的丹药的将肃。
他第一次将眼前的师尊宗主将记忆中的将肃合二为一，虽然两者性格不一，但容怀瑾却觉得，师尊跟将肃之间，似乎真的有些相同之处。
将肃还不知道蠢了十一年的容怀瑾，终于在长生峰的画像中被点醒，他漠然道：“若是打不过，尽管回来便是。”
容怀瑾：“要是我在外受欺负，师尊会弟子打抱不平吗？”
将肃斜睨，眼里闪过莫名，他似乎很意外容怀瑾今天的撒娇黏人：“你是本座的弟子，若是在外被欺凌，本座定会为你讨回公道。”
容怀瑾假装随意，其实一直盯着将肃动作：“那师尊，若是我在感情事被人欺负呢？”
将肃动作一顿，随即若无其事继续捡炼丹药，“嗯？”
因为在暗处牢牢盯着将肃，所以即便是轻微的变化，也被容怀瑾立即有所察觉，但容怀瑾却还是皱眉，将肃的这点异样，还不足表明什么，甚至不足以证明他的猜测。
“算了，师尊就当弟子在胡说八道吧。”
容怀瑾站起来，随意的拍拍衣服下摆，走过去，主动把将肃有些凌乱的衣襟整了整，“师尊，明日弟子下山，希望师尊好生照顾好自己，莫要让弟子担忧。”
说罢，容怀瑾也不等将肃回答，便笑着离开。
将肃眯着眼，盯着容怀瑾。
因为天赐炉鼎的体质，这十年中，容怀瑾一直在躲避他，仿佛担心自己会对他不轨，但将肃始终看透却不说破，只任由容怀瑾胡闹。
但容怀瑾刚刚却主动亲近他……
算了，随他胡闹吧。
容怀瑾离开炼丹房，眼里的怀疑始终没有消散，反而越演越烈，他寻一块空旷的地界，从怀里掏出家书。
信封是容怀瑾熟悉却陌生的字体，他认真回想半天，忆起这封信应该是他亲弟弟写的，毕竟落款写的是他亲弟的名字。
可这才十年，对方的字怎么就变得令自己并不眼熟。
信里写着，祖父于三年前逝世，因天问阁门规森严，而且他们也不想耽误容怀瑾的修炼，这才瞒着不说。但他们的父亲近期内病倒，父亲想见见容怀瑾，弟弟左思右想后，还是决定写下这封家书。
在信封的落款处，容怀瑾的亲弟还文绉绉的写着：望兄长看到家书能早日启程踏归途。
虽说天问阁在东，济北容家在北，两地相隔甚远，但容怀瑾早就学会御剑飞行，所以最多只需一日就能赶到济北。
所以容怀瑾并不担忧路途遥远，他娇嫩的肉体无法承受。
可容怀瑾却在想，他下山后的第一时间却是想约将肃见面，探探心底猜测是真是假后，再回济北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