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覆雪上一次见皇帝，算起来也是四年前了，比起当初，现在的皇帝病卧在榻，头上只剩白丝，脸上也早已没了过去的威严，尽显苍老病态之色。
四年时间，有人依旧掌握世人生死大权，却离一捧黄土越来越近，有人却从京城随处可见的纨绔，长成了能独当一面的将军。
姜覆雪一时之间不知道自己在唏嘘什么。
皇帝躺在龙榻上，皇后坐在一旁给他喂药，皇帝那浑浊的目光却是在榻下三境统帅身上来回打量，最后落在了罗河身上。
皇帝有些无力的抬起手招罗河：“宴鸣，来。”
罗河听令上前，皇后转头担忧的看向罗河，罗河也给了皇后一个放心的眼神。
罗河跪在榻前，皇帝伸手去拍他的肩膀，但重病之人又能有什么力气。
“宴鸣啊……惑鹰那个圣女，进城了？”皇帝的声音虚弱沙哑，听得罗河愣了片刻。
“禀圣上，惑鹰圣女阿雯佳督纶已经送入宫了，在殿外侯着。”
皇帝微微点了点头，他努力往姜覆雪那处看了过去，“覆雪，去把圣女带进来吧。”
姜覆雪领命出了寝殿，在他出去时，皇帝唤着罗河让他凑近来，又在罗河耳边低语：“宴鸣，惑鹰虽然不可留，但你切记，若朕不在了，你一定要先杀姜寻，拿到沽荆的兵权……”
皇帝声音随弱，但榻下侯着的祝棋老将军也听见了，和罗河一样都不自觉皱起了眉，皇后把手放在了罗河肩上，目光柔和却是希望罗河赶紧应下皇帝。
罗河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最后还是点了点头：“臣……谨遵圣意。”
恰巧此刻姜覆雪把阿雯佳督纶带进了寝殿内，姜覆雪敏锐的察觉到殿内诡谲的气氛，但并未显现出来，只押着阿雯佳督纶来到皇帝面前。
长卷发的绿眸美艳女人看着大燕病重的皇帝笑的森冷，嘴里倒还懂得规矩，“草原鹰族阿雯佳督纶，见过中原的皇帝，愿鹰神齐格伦赐福于您。”
罗河却是在心里冷笑，谁知道到底是赐福还是诅咒。
皇帝倒是不在意，挥手道：“圣女远道而来辛苦了，下去好好歇息，待礼部选个良辰吉日，与三皇子择日成婚吧。”
阿雯佳督纶面上看不出喜乐，离她近的姜覆雪看得清楚，阿雯佳督纶藏在裙摆下的手攥的很紧。
“咳……咳咳……圣女放心，惑鹰既是真心愿与我大燕冰释前嫌往后交好，自然不会亏待你，说起来，三皇子生母虞贵妃，还同你是族人呢。”
皇帝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出来阿雯佳督纶几乎是恨的牙都咬碎了，她当然知道，大燕的虞贵妃就是上任的惑鹰圣女，被送到大燕后成了个不得宠的妃子，连带虞贵妃诞下的三皇子也不受宠。
大燕的皇帝在羞辱自己吗？
待阿雯佳督纶心有不甘的被带走之后，皇帝挥手让所有人都一并退下，但独独留下了姜覆雪，这让刚才听见皇帝那番言论的罗河和祝棋老将军都面露不解，但还是跟着皇后离开了。
姜覆雪站在离皇帝很远的地方没有靠近，他并不清楚皇帝为什么会留下独独自己，但凡留下的是罗河他都理解的。
好在皇帝看起来也没打算把他喊到跟前，咳了两下就开口道：“阿临还跟着你呢，他过得好吗？”
姜覆雪犹豫了片刻，点头道：“他成长了很多，已经不是以前不懂事的小侯爷了。”
皇帝若有所思，“所以你不愿让他去南阳赴任……也是，他是你带出来的，做你的副将也是应该的，咳咳……毕竟沽荆也是他爹用命守着的心血。”话完皇帝看向姜覆雪，意有所指道：“京城也是。”
姜覆雪垂眸不语，偌大的寝殿，一躺一站的两人都各怀心事。
许久后皇帝才叹了口气，摆手道：“罢了，你也下去吧，朕乏了。”
姜覆雪颔首退下，让守在殿外的吴公公去唤皇后，随后姜覆雪就离开了皇宫。
天已经黑下来了，三军将领觐见皇帝前本来约好打算一起去喝一杯，结果密谈一结束，三境将领都各怀心事的分道扬镳。
姜覆雪一出宫门就瞧见了等在外面的秦尽崖，他头上肩上都是雪，在看见姜覆雪的瞬间对姜覆雪笑了笑。
姜覆雪一时之间感觉自己对他不止是有点心疼，还有点他想不通的苦涩和暖意自心底涌起。他加快步伐走到秦尽崖身边，抓着秦尽崖的手就走。
“你傻的吗，这么大雪不找个地方躲，怎么没回家？”
姜覆雪就这样拉着秦尽崖走在京城的街上，秦尽崖也乖巧任他这么牵着，哪怕是夜晚，京城本该也灯火通明，街上该是人来人往的，许是大雪的原因，许多摊贩都提早收摊了，路上行人也变少了。
秦尽崖没听进去姜覆雪说的什么，目光只放在姜覆雪牵着他的那只手上，本在大雪中被侵蚀的暖意自姜覆雪手中传了过来，让他原本冰凉的手暖和了不少。
他想到，在他很小的时候，喜欢一个人坐在屋门口看雪，也许也是想等着，等着远方征战的父亲突然出现在家门口，能给他披上一件厚实的披风牵着他的手跟他一起进屋，就像其他小孩子能得到父亲的重视那样。可他等了许久，父亲也没回来，在他差点被雪埋成雪人的时候，母亲才发现把他从雪里挖出来，再给他煮一碗姜汤暖身子……可自从母亲过世后，他在雪地里坐多久，应该是冻死了都没有人会发现。
直到突然有一天，姜覆雪突然出现，然后把他从雪地里又挖了出来。
“哑巴了？”姜覆雪没有得到回应有点不耐烦的停下脚步回头看他，却看到一个神情落寞的秦尽崖，像极了四年前他来京城带秦尽崖去沽荆时，在雪地里彷徨无措少年的神情。
姜覆雪突然发现，秦尽崖已经长高很多了，刚见面那会儿才到他腰，到现在已经要比他还高了，只是因为长时间待在一起，所以他都没有注意到。
姜覆雪想起自己刚才的问题，觉得自己是不是有点笨，秦尽崖怎么可能会想回那个没有一点人情味……别说人情味了，连人都没有的家，那么冰冷，那么孤独。
毫不留情落下的雪已经把姜覆雪的肩头打湿了，等秦尽崖抬手替姜覆雪拂去肩上雪他才反应过来，他抬头看秦尽崖，对方只是像以往那样，回了他一个真诚无比的微笑。
姜覆雪想，秦尽崖不一样了，已经不是四年前那个蛮横的京城公子哥了，他变了许多，不止身形外貌，还有他的……性格。两年历练，两年沙场，如今秦尽崖也是一个，有战功在身的将军了啊。
想到这里，姜覆雪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他这四年来一直只想把秦尽崖教的更强大一点，却没注意到秦尽崖逐渐不合身的衣服，逐渐变低沉的嗓音……但他又分明注意到了秦尽崖看向自己的眼神，可偏偏他唯独注意到的事情，是他无法掌握的情感，所以他才那么多次的刻意去躲避秦尽崖。
……他说他想要秦尽崖好好的，可他真的有在意过这个被托付到他手上的少年吗。
那些成长，能力，情感。
对姜覆雪来说是理所应当，所以自己才不愿意去正视吗？
姜覆雪感觉自己内心痛苦起来。
“覆雪？你怎么了？”
偏偏此刻秦尽崖的声音又把他从自责难过中挖了出来，秦尽崖就是这样，很快就能发现姜覆雪情绪的转变，并打断他那些负面情感想办法让他开心起来。
姜覆雪摇了摇头，只是抓着秦尽崖手腕的手更加用力。他对于感情了解并不多，他这小半辈子都活在战场上，他分不出情感给谁，他也一直是这样认为的，可直到他到此刻，才终于正视了面前的这个少年。
姜覆雪突然发觉，可能自己确实，在秦尽崖身上放了一些私情。
秦尽崖知道姜覆雪心情不好，但他只是以为是因为刚才同皇帝密谈才导致的，并没有往自己身上想。秦尽崖朝姜覆雪走近了些，用另一只空下来的手小心翼翼的抱住姜覆雪。
“不用担心，到了京城，你就到家了，皇后，三皇子，梁王，这些人，这些事你都不用担心，我会帮你，会替你解决的……我永远陪在你身边。”
这一抱，其实耗尽了秦尽崖很大力气和勇气，毕竟他不是傻子，这段时间姜覆雪刻意疏远他的时刻，他能感觉到，左右不是自己对姜覆雪的爱意表现的太过明显，让姜覆雪已经苦恼了。要不然就是，姜覆雪突然想起来了一年多以前醉酒那晚，二人之间那个没有名分只有暧昧的吻。
现在，抱姜覆雪也好，说那些话也好，秦尽崖都做好了被姜覆雪推开，或者被骂一顿的准备。
但姜覆雪没有，姜覆雪在许久的沉默后叹了口气，然后回抱了秦尽崖。
秦尽崖听到自己的心脏在狂跳。
好在这个时候街上没有行人了，不会有人嘲笑他们两个大男人在街上搂搂抱抱。
姜覆雪想了一会儿，拍了拍秦尽崖的后背就把秦尽崖放开了，“傻小子，你也到家了，在沽荆待久了，忘了你自己也是个土生土长的京城人了？”
秦尽崖还沉浸在刚才那个拥抱里，听到姜覆雪的话刚想反驳说自己没有家，姜覆雪就接着说话打断了他，“去我家吧，你爹都把你托付给我了，按理说，我的家就是你的家，嗯……我也可以跟你去你家，你想去哪边？”
秦尽崖怀疑自己听错了，他有些错愕的看着姜覆雪，姜覆雪也感觉自己说的确实是太直白了，一时之间也有点不好意思的转过头去不看秦尽崖。
“啊……我的意思是……”
轮到秦尽崖打断他了，“去你家吧，过年得热闹，去我那就我们两个人，也冷清。”秦尽崖脸上笑着，就算风雪无情打在他身上，也盖不住他自内心喜悦的心情。
姜覆雪想他说的也有道理，点了点头，转身拉着秦尽崖继续往他家走去，他倒是不觉得这样一直拉着手有什么不对劲，反正他乖乖跟在他后面的秦尽崖，只盯着两人牵着的手就已经乐开了花。
姜家知道姜覆雪今天回来，也知道他回来肯定要先去面圣，所以没有给他留晚饭，但是给他留了一盏灯和一位老仆。
姜府的老管家还在门口等姜覆雪回来，等到都快睡过去了才终于在街头看见熟悉的身影出现，老管家差点以为自己老花眼了。
姜覆雪已经四年没回家了，老管家看清楚确实是自家少爷后才热泪盈眶的上前迎接，走近了些才看见姜覆雪牵着的秦尽崖。
姜覆雪没想到还有人等着接他，欣喜的同给老管家打招呼，顺便介绍了一下秦尽崖，“林叔，怎么这么晚还在等我，夜里冷，你别冻着了啊……哦对了，这个是我的副将秦临秦尽崖。”
秦尽崖也很乖巧的向老管家问好，“林叔好。”
老管家连连点头，还不忘擦去眼底的泪，“都好，都好，寻少爷，四年了，老奴终于又见着您了。夫人他们都睡下了，老奴想着您终于回来了，肯定得有个人看着，所以老奴就在这里等您了，这不就等到了吗。”
谈话间老管家把二人领进宅邸里，一路上姜覆雪也没闲着，给秦尽崖介绍着自己家的摆设，那个是他小时候读书坐的石墩子，那个位置以前是他养金鱼的石坛，后面石坛给他打碎了，那里是厨房，那里是后院，那里是他的房间……
其实很多东西都已经不似姜覆雪记忆里那样了，但秦尽崖依旧听的认真，在姜覆雪介绍到他自个儿的屋子时，秦尽崖开口问道：“那我睡哪里？”
姜覆雪顿时难住了，那边老管家回头招呼了一声，又把两人领到厨房，给他俩煮了点面条填肚子。
老管家一边下面一边说，“这个时辰府里也没什么吃的了，两位将就将就吧，好歹能吃饱。”
姜覆雪捧场的很，“我就爱吃林叔煮的面条，家的味道，别地都没有。”
听他说这话老管家眼眶又湿润了，想到自家娇生惯养的小少爷，跑到沽荆那种地方吃了十年的苦啊他就心疼，连忙找了两个鸡腿一起煮了。
等面条煮好后姜覆雪伸手去接碗才发现他和秦尽崖还一直牵着手，姜覆雪尴尬的把手松开，把另一碗面条递给了秦尽崖。
秦尽崖也不戳破他，两个人一边吃着面条一边夸着老管家厨艺了得，给老管家夸的都不好意思了。
吃饱后老管家把他两带到了姜覆雪房门口，嘱咐姜覆雪明天起来记得去给夫人请安，姜覆雪连忙答应，结果老管家刚转身姜覆雪又叫住了他。
“林叔啊，家里还有空屋子吗？”
老管家思索了片刻后摇了摇头，“这几年府里很多空屋子都拿来堆杂物了，您这间屋子就是唯一一间空屋子了，知道您要回来，夫人特意让人把里面的床铺都换了新的，应该够您和秦副将一起休息的。”
老管家走后，姜覆雪有点尴尬的瞥了眼秦尽崖，进屋也不是，不进也不是，就这么僵在门口不动。
秦尽崖发现了他的为难，但没打算替他解忧，甚至故意道：“之前也不是没有一起睡过，现在不行了吗？”
这话说得姜覆雪多刻意一样。
但姜覆雪也只好硬着头皮推开房门把秦尽崖领进自己房间了，进去后秦尽崖就好奇的不行，眼睛到处看就算了，还把姜覆雪小时候写的字帖翻出来了，姜覆雪权当眼睛瞎了，看不见秦尽崖在翻自己早期的丑字。
直到秦尽崖津津有味看完一本打算看下一本的时候，姜覆雪才忍不住的上前去把那几本字帖抢了过来。
秦尽崖就开始惯用他那委屈的表情看着姜覆雪，姜覆雪避开他的目光，把字帖丢到一旁去。
“这玩意儿我都没印象了，写的跟个鬼画符一样，别看了别看了，歇息吧。”
话完姜覆雪就懒得再搭理秦尽崖，挪动步子朝床榻走去，谁知走到一半又被秦尽崖突然从背后抱住。
姜覆雪此刻身体僵硬极了，一步也走不动了，但他觉得自己总不能真让一个小崽子拿捏死了，侧过头带着怒意道：“发什么疯，让你休息你还不乐意？不乐趣滚出去跟池里的王八一起睡，别在我跟前撒……”
泼还没说出来秦尽崖就听不下去打断他了。
“我不想听这个，你……没有别的什么想跟我说吗，或者，你想听我说些什么吗？”
秦尽崖贴着姜覆雪说话，热气都撒在了姜覆雪脖颈上，姜覆雪一时之间居然在寒冬腊月里感觉到了热。
这是秦尽崖今晚上第二次大着胆子抱他了，他赌这次姜覆雪也不会推开他。
姜覆雪确实没有，但他也不知道如何回答秦尽崖的问题，于是在黑夜里，他等到了秦尽崖先开口打破沉默。
“好，你听我说。”
姜覆雪呼吸一滞。
“小时候，第一次看见你，在我爹的庆功宴上，那个时候我就觉得，你笑起来很好看。”
“我……在不懂事的时候，知道你是我爹的兵，我连带他的那份一起恨过你，觉得你们是一样无情无义的人。”
“但后来，你说我爹死在了沽荆，把我托付给了你，我还是恨你，但我又觉得，我只剩你了……”
“什么时候喜欢你的呢，大概从你冒死回京陪我那刻起吧，但我不承认，还是固执的觉得，你不好……”
“又是什么时候确定我自己心意的呢……我想是那次，你送给我刀的时候，文中的花朝节很好看，我在花灯上写的愿望是别让我离开你，在花神树前也许愿想和你一辈子……”
“我也想过，如果换了个人对我好，我是不是也会喜欢上……但不是的，在沽荆，很多人都对我很好，但独独没人能像你一样，让我产生那些难以启齿的情感，你不一样……覆雪，你和所有人都不一样，我……我很幼稚吧，但对我而言，不是你就不行……”
“我……很大胆吧，拙劣的展现我对你的心思，巴不得你赶紧发现……事实上，你也确实知道我很喜欢你了，你也……躲过我了，而现在，你没有拒绝我，是不是说明……你心里也有我？”
一段话说的磕磕巴巴，却也是秦尽崖全部的勇气了，非要怪，就怪今天的姜覆雪对他太温柔了吧。既然早晚都要跟姜覆雪坦白，不如就今晚上说清楚，他不想姜覆雪再躲着他了。再说极端点，他是死是活，就看姜覆雪怎么回答他了。
而对姜覆雪而言，这样的话语实在是太有冲击力了，并且对方还一副今晚上一定要得到答案的样子，可是答案他真的知道吗？
如果没有今天在街上的那番交流，秦尽崖今天是不是就不会说出来了？是不是还能继续埋藏那份心意，永远都不会说出口？
姜覆雪有点艰难的转过身，他看着秦尽崖，郑重的样子让秦尽崖紧张到额头出汗。
“我可能是有点迟钝，哈哈，没想到你那么早就喜……咳，嗯……我总觉得，可能情……咳，这种事，确实无关男女，只要自己喜欢就够了，但是……”
姜覆雪不知道是不是被秦尽崖传染了，说出来的话语也磕磕绊绊的，但他说的最后两个字，也足够让秦尽崖的心坠落冰谷。
可姜覆雪似没有察觉到一样，继续低着头道：“但是吧，我觉得我，不能轻易的答应你，这对你还是对我都不负责，嗯……说实话，虽然我确实是早就知道了，但，我也不能确定，我是真的喜欢你，还是因为，你喜欢我了，我觉得感动才答应，所以，额，你得……”说了一长串，他顿了顿，吸了口气，才继续道，“你得给我时间……虽然确实过了很久了，但，我还是需要点时间去理一下，我对你到底是，哪种感情，你同意吗？”
秦尽崖那颗坠落冰谷的心重新被救活了，他呆呆的看着姜覆雪，片刻竟然有眼泪从眼角滑落。姜覆雪被他吓了一跳，秦尽崖都多少年没在他面前哭过了。
姜覆雪手足无措给秦尽崖擦眼泪，却被抓住了手腕，秦尽崖把他拉进了些，低头小心翼翼的亲吻了他的唇角。
姜覆雪僵住了，突然间，关于很多醉酒后的亲吻画面一股脑钻进了他脑海里。
许是因为此刻秦尽崖在做与当时相同的事情，所以姜覆雪想起来了，但秦尽崖却没注意到他的僵硬和耳垂脖颈上突然染上的绯红。
“我很开心，我同意你的想法，所以……所以今晚上，让我放肆一点……就像那天晚上，我想吻你，覆雪……可以答应我吗？”
姜覆雪回想起来那天，还是自己主动去亲的秦尽崖就想找个地缝钻进去，此刻被秦尽崖这样询问，赴死一般闭上眼睛后才生硬的“嗯”了一声。
得到应允的秦尽崖捧着姜覆雪的脸，任自己的眼泪滴在姜覆雪的脸上，再虔诚至极的亲吻他在梦里想了千遍甚至是万遍的人。
或许，以后也不再是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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