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古代言情>万骨枯【完结番外】>第19章 一舞

  客房的门被人猛得推开,秦尽崖当即把手放在了腰间的刀柄上虎视眈眈盯着来人,姜覆雪拉住他的手腕示意他可以放下戒备他才恢复自然。

  迎面走进来的人穿的可谓非富即贵,身后跟着两个黑衣仆从,想必昨夜小二说的先他们一步进客栈要了三间房的就是这位了。

  秦尽崖还未开口,那人就越过秦尽崖来到姜覆雪面前,然后一把把姜覆雪从床边抱起来了,姜覆雪和秦尽崖都还没反应过来,那人就开心的大喊起来。

  “好啊覆雪,你小子也偷偷跑过来了,我就知道你安分不了,让我逮着了吧!”

  秦尽崖脸色阴沉的吓人,姜覆雪却没看到,也反手抱住那人大力拍着他后背,跟着大笑起来:“好小子,还说我,明明你也安分不到哪儿去!”

  那人被拍的直咳嗽,不甘示弱的马上在姜覆雪后背更用力的拍打起来:“哈哈哈咳咳!那不然怎么说是从小玩到大的好兄弟呢!咳!”

  秦尽崖:“……”

  好兄弟见面就要拍死对方吗?

  两人这边一人一句有来有回的,跟着那人进来的两个仆人面面相觑也不敢上去劝自家主子差不多行了,最后是秦尽崖看不下去才把两人拉开来。

  一分开两个人就各自咳得停不下来。

  姜覆雪喝了口茶,没了刚才的笑脸,张口就骂:“罗宴鸣,你真狠啊。”

  秦尽崖这才恍然大悟,这位看起来和姜覆雪是旧识的人就是三军统帅中的最后一位,寅庭王罗河。

  跟秦尽崖想象里的寅庭王差了很多。

  罗河喝了口茶,听见姜覆雪恶人先告状,把茶杯一撂就不干了:“谁先上手的!谁先?!”

  姜覆雪不做声了,秦尽崖就替他把话题岔开。

  “王爷来凛冬可是也收到了信?”

  罗河这才注意到姜覆雪身边的少年人,他打量了秦尽崖一番,猜测这人大概就是几年前被姜覆雪带回沽荆养在身边的镇北侯遗孤。

  聊到正事罗河就收起了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正襟危坐时倒是符合秦尽崖之前想象里的寅庭王。

  罗河正色道:“不错,原本我不打算来的,阿溯也劝我,她说京城最近出了点事,还是在寅庭呆着稳妥。”

  姜覆雪挑眉问他:“那你怎么来了?”

  罗河脸色沉了下去:“第一封信的时候我确实不打算来,但之后第二封第三封接连送到了我手上,甚至是送信人直接送到我面前之后就自尽了。”

  秦尽崖想到了被射伤的逐风,如果第一封信送来时姜覆雪也不打算来的话,之后可能就不是射伤他们两个养的猎鹰那么善良了。

  姜覆雪也同样想到了这头来了,他面上倒是看不出情绪,但秦尽崖了解他,他面上越平静反倒是越生气。

  秦尽崖立马转移了话题,他实在不想让姜覆雪坐着生闷气。

  “王爷可查过那个自尽的送信人什么来历?”

  罗河摇了摇头:“死侍。”

  姜覆雪有些不耐烦起来:“那你的信上写的什么?”

  罗河挥手招来一个仆从,那仆从上前来从怀里摸出三封信交给罗河,罗河把信摊在桌上推到姜覆雪面前,姜覆雪拿起面前一封拆开看了,看完又递给了身旁的秦尽崖,他自己就看下一封。

  罗河看见秦尽崖十分自然接过信时倒是有些诧异,他印象里姜覆雪一直是个难以给予别人信任的人,往日里姜覆雪身边能让他没有避讳的人只有萧泽林一个。

  等秦尽崖看完之后姜覆雪才缓缓开口道:“第一封和第二封上面写的和我手里那封内容一模一样,第三封估计对方怕你还是不去,所以干脆直接告诉你原因了。”

  秦尽崖面色凝重的接上他的话:“国库空虚的问题居然出在凛冬……难道是祝将军?”

  秦尽崖不了解祝棋,只在姜覆雪嘴里听说过,他只能通过自己目前所了解的进行推测,但他也不相信,一个连自己寿宴都没想法的老将军,对钱财会上心吗?

  话完他便观察着姜覆雪和罗河的神情,果然,姜覆雪摇了摇头,罗河也否定道:“不会,祝老不可能是这种人。”

  姜覆雪手指放在第三封信上敲打着,罗河的话他是赞同的,以他这些年对祝棋的了解,源头确实不可能是祝棋。

  “问题肯定出在凛冬,但不会在祝老身上,更可能就是因为在祝老身上找不到破绽,写信的人才故意把两军统帅骗到凛冬来,就是为了调查这件事。”

  罗河往背后一躺,靠在椅背上附和道:“灯下黑啊,就算告知了祝老可能祝老也找不到问题所在,毕竟三境最安分的就是凛冬了……目前最着急查国库的应该就是陛下吧,可烽火令尚在,陛下怎么可能让我俩离开封地来查此事,这可太蹊跷了。”

  罗河意有所指的看向姜覆雪。

  姜覆雪苦笑一声:“我同那位许久没有联系过了,而且你忘了么,他巴不得京城越乱越好,怎么可能让我们来查。”

  得到了答案的罗河这才作罢。

  秦尽崖听不懂他两打的哑谜,也不知道姜覆雪口中的那位指的是谁,但他倒是听出来了别的意思:“所以是三境和皇城之外另一方势力介入了,希望靠你们找出国库的问题所在?”

  姜覆雪点头:“不确定是谁,但我所知道的都被排除了,难找。”

  屋外艳阳高照,有燕子飞到窗柩上,瞧见了屋内诡异沉闷的气氛又飞走了。

  许久之后姜覆雪才叹了口气站起身晃了晃胳膊:“现在想幕后写信的人是谁已经没什么意义了,我们已经来了凛冬,那就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吧,要是能解决国库的问题,可是大功一件。”

  罗河也站了起来,好心的提醒姜覆雪:“与其想什么大功劳,你不如想一想东窗事发后怎么跟陛下解释,为什么我俩会在凛冬。”

  姜覆雪笑了笑没作声。

  海城与他们边境吃沙子的不同,凛冬的往来贸易就靠着大海与海岸以外的异族交易,凛冬海蛟负责着海上货运的安全,沿海岸的麒麟港是凛冬最大的交易港口。

  大燕国风开放,却因为早些年瘟蛇进犯一事对异族极为严厉,可以与他族有利益往来,但异族人不得入城,祝棋将军在战后两年在麒麟港修建了一条商业化的街道,容纳在此开店求生的异族。

  罗河先前为了躲寅庭里皇帝的探子,反其道而行之故意穿的富贵堂皇,上了寅庭一户富商的马车就这么大摇大摆的出了城,现在姜覆雪嫌他显眼丢人,在进凛冬之后就被姜覆雪压着把那身行头换了下来,一行人农户打扮直接融入了贸易海城。

  他们没有直接去将军府找祝棋,而是直接去了麒麟港在一家客栈住了下来,秦尽崖倒是第一次见到那么多金发碧眼的异族人,也是第一次来到海城看见大海。

  等一切打点妥当后,天色渐暗,罗河趁着夜色带着手下的人直接去了凛冬的驻军营,姜覆雪这边带着秦尽崖悠哉的进了一家青楼,叫晚枫楼,如果忽略那些女人的叫唤声,倒也是个诗情画意的名字。

  秦尽崖完全没想到麒麟港还能有这种地方,但他脸色还是在看见姜覆雪若无其事甚至是笑的合不拢嘴被几个姑娘推进去后才变得十分可怖。

  秦尽崖面色不善的跟在姜覆雪身后进了晚枫楼,其他女人瞧他英俊想做他生意,却在要靠近时被他瞪了回去,吓得一路上都没再有人打他主意,权当他是前面被推搡着的男人手下的侍卫。

  二人穿的普通,谈不上富贵,但挡不住脸好看,晚枫楼的老板娘一瞧见姜覆雪眼睛就亮了,加上他背后还跟着个面容姣好但又看起来就难以接近的人物,更加确定这是谁家跑出来喝花酒的少爷了。

  老板娘连忙带着姜覆雪在二楼开了间上好的厢房,打发了那几个推着姜覆雪进来的女人,转头朝着外边儿喊了两声,又凑到姜覆雪面前笑脸盈盈的招呼道:“两位爷初来乍到吧,这不是巧了吗,刚好赶上咱们店里头牌璇烟一舞,那可是百年难得一见的舞姿,连京城风华堂的头牌落霜都及不上,好多人想见璇烟起舞那是花了天价也求不来的,两位爷当真是好福气啊,这位置可也是顶顶好呀,等会儿璇烟起舞啊,这里看到的就是最赏心悦目的了。”

  听她说的天花乱坠姜覆雪也只是保持着微笑没有回应,老板娘见他不为所动倒也不继续找难堪,转身把几个女人放了进来,等她们端着美食佳酿放下后就要往姜覆雪怀里和身边钻时,秦尽崖移步挡在姜覆雪面前,冷眼看着往上凑的女人,便再没人往前一步了。

  姜覆雪拿起面前放着一颗桂圆剥开壳就往嘴里扔,被秦尽崖挡下的女人们面面相觑,最后都看向老板娘,老板娘尴尬的正要开口就被姜覆雪打断。

  “劳烦了,我这里还是不留人了,特意来看璇烟姑娘,要是让她瞧见我身边有其他人,怕是不乐意看我一眼了。”

  姜覆雪语气缓和,听起来十分真切找不出一丝破绽,老板娘这才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推着那几个女人出去,赔笑着让姜覆雪吃好喝好。

  等厢房干净了秦尽崖才皱着眉问姜覆雪:“你认识那个璇烟?”

  姜覆雪把嘴里的桂圆核吐出去,“不认识。”

  秦尽崖:“……”

  姜覆雪发现秦尽崖又开始一脸谁都欠他钱的表情了,倒是像两年前刚把他接到沽荆时的样子。

  姜覆雪抬手抓着秦尽崖手臂把他拉到身边坐下,刚要开口就听见底下一阵欢呼声传了上来,姜覆雪探出身子往楼下看去,一个戴着面纱的女人缓缓从二楼走下到楼阁间站立,在风尘之地,这女人却穿着朴素,气质又非这晚枫楼任何一个女人能比,这就是晚枫楼的头牌璇烟了。

  姜覆雪挑了挑眉,示意秦尽崖过来跟着看。

  璇烟摘下了面纱后又惹了一阵欢呼骚动,当真是担得起倾国倾城一词,姜覆雪瞧见后点了点头像是赞同这位头牌的美貌一样,秦尽崖心思没放在璇烟身上,看见姜覆雪这幅反应后秦尽崖感觉自己牙都要咬碎了。

  等璇烟开始在楼阁起舞时,秦尽崖就凑到姜覆雪耳边闷声问:“你既然不认识她,那你还来这里干什么,难道国库丢失的凶手是她不成?”

  璇烟的舞姿确实惊人,但姜覆雪并没有太感兴趣,他目光收回看向秦尽崖,笑道:“只是瞧见这里人多,想碰碰运气,说不定能打听到什么呢。”

  秦尽崖抿着唇不再言语了。

  一楼的乐器声渐渐弱了下去,反倒是鼓点越打越烈,姜覆雪刚把头探出去想看看怎么回事,就瞧见楼阁间的璇烟不再起舞了,而是伸手指着姜覆雪他们这间厢房,其他看客的目光也纷纷落在了姜覆雪身上,姜覆雪就这样猝不及防和璇烟对视上。

  姜覆雪倒是没太诧异,举着酒杯对着璇烟颔首示意,随后将酒杯里的酒饮下,璇烟对他莞尔一笑,与此同时老板娘又着急赶来敲开了姜覆雪的厢房。

  老板娘擦着头上的汗愧疚道:“哎呦瞧瞧我这记性,忘了跟二位爷说,璇烟起舞之后会随机呀,挑选一位老爷替她伴奏完成下半段的舞,若是老爷不会,这舞,她就不跳了。”

  秦尽崖蹙着眉看向姜覆雪,姜覆雪一副原来如此的样子,随后笑着站起身淡然道,“明白了,是在下不晓得礼数竟让璇烟姑娘久等了。”

  话完他便踩着围栏翻身跃下,四座惊呼,秦尽崖被他吓到连忙上前,随后就瞧见姜覆雪稳稳落在了璇烟面前,秦尽崖叹了口气,但抓着围栏的手又不自觉用了几分力。

  璇烟面上闪过一丝诧异,随后也恢复了笑容同姜覆雪行礼,姜覆雪对她颔首,“献丑了。”

  姜覆雪接过一旁侍女递来的琵琶,那侍女给他让了坐,他客气道谢便坐下,同璇烟示意可以开始了。

  秦尽崖并不知晓姜覆雪居然还会弹琵琶,可又转念一想,姜覆雪从前本来也是京城的贵公子,会一两件乐器也很正常。

  姜覆雪弹的曲子不比前半段璇烟跳的曲子激昂,反而更加哀愁,听着惹人伤心,璇烟愣神了片刻,便抬手随着曲调跳动起来,她眉目似有郁结,唇角却是轻微上扬的,似亡国女忆故乡美好,看着叫人好生心疼。

  秦尽崖眼睛只盯着姜覆雪不曾移开,他没听过这首小调,但想之前老板娘提的这璇烟姑娘最是会跳乡愁之曲,那姜覆雪弹的也大概八九不离十。

  待姜覆雪一曲完后,他睁眼便瞧见离他不远的璇烟在舞闭之后,一滴眼泪从她眼里流出,她那天仙之貌落泪,只让人心疼的不行。

  姜覆雪把琵琶还给了侍女,走到璇烟面前行了一礼,“不才,让姑娘见笑了。”

  璇烟擦掉眼泪,连忙还礼道:“怎么会,公子这曲子弹得动人,奴家从未听过,却伤心不已,反倒是让公子见笑了。”

  两人客套了几句姜覆雪才抬头瞧见,已经是装都不想装的秦尽崖正恶狠狠的看着自己,那眼神像巴不得把他生吞活剥了一样。

  姜覆雪愣了一下,跟璇烟道了别就连忙回去了厢房,秦尽崖还站在围栏边,见他回来了就是冷声质问:“打探消息需要和青楼头牌琴瑟和鸣吗?”

  姜覆雪权当这小子是因为自己耽误时间生气,只得上前拍了拍秦尽崖肩膀解释:“什么琴瑟和鸣,不会用词别乱用,只是方才不配合的话那就太刻意显眼了,再打听消息也有人防着。”

  秦尽崖冷笑一声:“你跟那个璇烟弹琵琶的时候也不见得哪里低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