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行意外的顺利,往返不过两个时辰。

  龙韵草研磨成香粉,和檀香松香一起揉成香团以后,两人按照信鸽给出的信息一路北上。

  天气已经转凉,他们驾着马车出发,沿途花草已经染上秋意。

  白日里,两人一起靠在车门前,有时讨论对策有时闲聊,夜里若是能赶到镇上就找旅馆休息,找不到就地点上篝火驱赶一些山林野兽,宿在车上。

  走了三天,他们终于到了随州城。叶时归将出发前得到的□□拿了出来,将自己和孟鹤轩改头换面。

  更改容貌形态都比较容易,但二十多年养成的气质习惯一时难以改变,两人干脆就装成京都前来游山玩水的小公子。破绽少上许多不说,这种身份出入一些场合也合理许多。

  根据昨日得到的最新消息,杜薄青主仆二人在城中滞留数天,城里似乎有什么吸引他们的东西。

  城中有叶家暗卫十二和十一,目前暂时还未被杜薄青发现,有事可以直接让他们去处理。

  保险起见,叶时归没和他们碰头,而是领着孟鹤轩将城里出名的酒楼饭馆和茶楼走了一圈。

  □□薄薄一层,贴在脸上并不会很难受,因为很薄,一些面部动作都显得十分自然,让人看不出破绽。

  两人此行是为了打探消息,所作所为还算低调,并不怎么引人注目。

  他们在茶楼听说书先生讲故事,说的正是百年前两大苗疆王之间的斗争。

  故事本身就十分吸引人,加上说书人声音饱满,情绪拿捏十分到位,时不时就引得满堂喝彩,掌声不断。

  孟鹤轩啃了一口栗子糕压低了声音说:“史书上可从未记载同一时期出现两位苗疆王,更不要说还是孪生兄弟。这故事刺激是刺激,就是稍微离谱了一些。”

  在苗疆皇室,孪生意味着不详,几千年以来,只要有孪生子出生,必然会舍弃其中一个。

  他们挑选继承人的方法和养蛊母一样,都是胜者为王,败者成为胜者路上的养料。若是有孪生子,出生就养在一起,自小就给他们传输要将对方斩在刀下的观念,打出生起他们就在想着怎么弄死对方。

  叶时归拧着眉,轻声反驳:“倒也不是没有,野史倒是有提了那么一笔,眼下这个故事就是根据那段话衍生出的新故事。”他说完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水,“听听也就罢了。”

  说书先生一天只说两场,早一场说怪案奇谈,晚一场说风花雪月。

  一次说半个时辰,故事三天一换,如此重复率,一开讲依旧座无虚席。

  茶楼的茶水糕点一般,就靠这说书先生赚钱,掌柜对说书先生可谓是恭敬有加,有求必应。

  待先生说完故事,叶时归起身碰了碰趴在桌上的人温声道:“走了。”

  孟鹤轩趴在桌上扭头四下望了望,起身伸了个懒腰问:“去哪?”

  “去吃饭。”

  孟鹤轩打了几个哈欠跟在叶时归身后,最近这几天宿在马车上人有些疲惫,说书先生的话就像催眠曲让人昏昏欲睡。

  他跟在叶时归身后下楼梯,走到一半时有个纨绔正巧上楼故意挡在二人面前。

  叶时归往左边,他就往右,叶时归往右他就往左,故意不让人下楼,不仅如此,他堵人时还发出戏谑的笑声,一看就是骨头松散,来找人麻烦。

  若非不想惹出大动静,孟鹤轩非得一脚踹过去,他一把将叶时归扯到身后,瞪了那公子哥一眼冷声道:“让开。”

  那纨绔不仅不害怕,反而笑得更开心了,甚至还大胆地动手要去摸孟鹤轩的脸,嘴上说的也是些不能入耳的浑话:“我瞧两位公子眼生,应当是外地人,不认识公子我也正常。二位既然来了此地,想来是有缘,不如同我回府玩乐玩乐,熟悉熟悉。”

  孟鹤轩现在听到有缘二字就觉得刺耳,看周围人窃窃私语又不敢上前的模样就知道这人平日的行为,孟鹤轩抬手捏住他的手腕,在纨绔惊讶又窃喜的目光下稍加用力。

  一阵鬼哭狼嚎响彻云霄。

  “断了,断了,你知道本公子是谁吗你……啊啊啊,疼疼疼,你们这些饭桶还……啊……我错了,我错了,你松手。”

  在经历了三连惨叫以后,叶时归甩手将脸色憋成猪肝一样的人丢到一旁的栏杆上,抬手接过叶时归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手:“滚。”

  家丁左右架着纨绔,想放狠话,视线对上孟鹤轩不耐烦的双眸又硬生生咽了回去,脚下生风架着人一溜烟跑了。

  纨绔大概也是第一次在人前受挫,他们跑了以后茶楼里的议论声也大了不少,有几个好心人甚至还提醒他们,让他们赶紧收拾东西出城。

  孟鹤轩谢过几个出言相劝的人,出了茶楼和叶时归去了就近的一个饭馆。

  他们在二楼落座,点好菜以后正好也有几人上了二楼。

  二楼的座位用屏风隔开,独立出小空间。

  那几人就坐在叶时归他们那一桌隔壁,刚落座就压低声音讨论。

  “听说杨家小公子刚才在茶楼被人打了,也不知道是哪一个胆子这么大。”

  “就他那好色德行,若非他那当官的爹护着,早被人打死了。”

  ……

  两人讨论了几句,一直没说话的另一人出声打断这个话题:“别说了,先点菜。”

  讨论声戛然而止。

  小二上了菜,隔壁又有人忍不住出声:“说起来杨家小公子上回似乎也在一个人手上吃了瘪,仅仅只是嘴上吃了点亏就让暗卫出面,不知这一回那两人会得到什么教训。”

  他一说这个话题,另一人也来了兴趣:“上回那个刺骨头是真狠,也不知怎么就让杨大人狠狠打了杨公子一顿。要知道那可是他的老来子,平日闹出人命也能处理得一干二净,啧啧啧,这才多久。”他说完叹了一口气,颇为幸灾乐祸,“这随州城,怕不是要变天了。”

  还是先前开口阻止话题那人抬起筷子敲了一下同伙的手,语气颇为不快:“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你若是还学不会慎言,就尽早回家。”

  被敲了一下的那人不敢顶嘴,悻悻然看了其他人一眼,垂头默默吃菜。另外几人见此也不敢再说,这个话题就此结束。

  因为闹得不太愉快,这几人匆匆吃了几口就离开了饭馆。

  孟鹤轩夹了一筷子鱼喂到叶时归嘴边,视线扫了一眼走出门口的几人问:“你有什么看法?”

  “得看看才清楚。”

  孟鹤轩听懂了叶时归的意思,两人心照不宣地勾了勾唇角。

  是夜,无风无月。

  两人悄悄溜进了杨府。

  杨佑正躺在卧榻上一边“哎呦,哎哟”地叫唤,一边享受美人喂的水果。

  “少爷,我都打听清楚了,那两人今日才进城,在南边租了个小院,估摸着要住上一段时间,你看要不要找人给他们一点教训。”

  说话的这人明明是个男子,却穿红戴绿,脸上的脂粉厚得堪比伶人。他半跪在地上给杨佑捏腿,说话间的媚态比花楼女子还娇。

  杨佑抬起他的下巴端详一会,惋惜道:“那两人若是像你这般懂事就好了。”

  听到这话那男子也不恼,反而含羞带笑地垂了垂眼帘:“等爷将人弄到手,让他们见识了爷的功夫定然比奴还懂事。”

  这话大大取悦了杨佑,也不管旁边还有几个人,直接就用完好的那只手将人搂在了怀里。

  孟鹤轩被恶心得不行,反手捂住了叶时归的耳朵挡住他的视线。

  这种垃圾居然敢如此言语玷污。

  孟鹤轩怒极反笑。

  这一趟不仅没有得到有用的信息,反而还脏了眼睛。走前孟鹤轩往他们的杯子里丢了药,不至于出人命,但能给这些人一点教训。

  回到院子以后,暗卫十一就守在院中等着他们。

  叶时归稍显诧异,皱眉问:“十一,你怎么来了?”说完看了一眼四周,一把推开房门,“进来说吧。”

  “公子,杜薄青出城了,我已让十二跟着他沿路做标记。”十一将手里用帕子包住捏着的牌子递到了叶时归面前,“这是在杨佑密室拿到的,已经做了一个放进去,凭杨佑的智商看不出问题。”

  木牌上没有特别的花纹,只雕了一个苗字,毫不起眼。

  “杜薄青最近在城里都做了什么?”叶时归将木牌用单独的袋子装了起来,放到了一旁的架子上。

  “听书,喝酒,斗鸡,甚至还去了花楼。”

  叶时归拧眉,想不出这几个地方有什么联系。

  十一接着说:“这都是杨佑经常去的地方。杨佑虽急色,却也有一套自己的行事风格,杜薄青不在他的猎物范畴内。”

  叶时归想了想,给十一安排了新任务:“你再去杨佑那蹲着,十二那里我派其他人跟着。”

  十一点了点头,对这安排没有任何异议。

  等人走了以后,叶时归手指点在桌面上有一下没一下敲着。

  “你说他究竟有什么目的?”他左思右想,就是想不明白杜薄青这人到底想干什么,又为何会盯上孟鹤轩。

  孟鹤轩站在他身后给他捏肩膀,闻言眸子中闪过一丝嗜血的光芒:“不论他有什么目的,这种祸害都不该留在世间。”

  叶时归抬手拍了拍按在肩上的手背,没有反驳。

  五日后,信鸽再次传来新消息杜薄青已经回到扬州,并登门造访,还向老爷打探两位公子消息。

  二人对视一眼,将信纸放到一旁的烛火上。

  火舌吞噬纸条,眨眼工夫就剩一抹灰烬。

  该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