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扬州只用了三天时间,比去的时候快了不少。

  回到家时,杜薄青正好在大厅和叶秋礼攀谈,见了二人他起身笑笑:“叶兄,孟兄,好久不见。”

  叶时归抿了抿唇对他点了点头:“杜兄,好久不见。”

  孟鹤轩则完全不理他。

  “前几日我去了趟随州城,看当地特产不错,带了一些回来。正巧前几日府中有事拖到今天才送过来,没想到正好碰到你们回来,可见缘分之事确实奇妙。”

  特产用红色的绸布包着就放在一旁,看起来确实不少。

  暂时还不知道杜薄青有什么底牌和后招,目前依旧不能和他冲破脸面。

  “那可真是巧了,我们俩也刚从随州城回来。”叶时归将落在特产上的目光收回,往前走了几步坐在一旁的椅子上说。

  杜薄青先是一愣,继而眼里浮现喜悦之意:“如此倒真是有缘。”

  孟鹤轩看到他心里就不舒服,一想到他所作所为心里就犯恶心,他强忍着呛他的冲动,抬了抬嘴角:“也不知杜兄去随州城做什么呢?”

  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的叶秋礼打断了孟鹤轩的问话:“贤侄他就喜欢四处看看风景,你们这回在随州城没有遇到吗?”

  “没有,不太巧,我们到的时候杜兄似乎已经走了。”叶时归应。

  “原来如此,你们刚回来,一路风尘仆仆,先去洗漱洗漱,一会一起吃饭,我和贤侄再聊聊。”

  叶时归和孟鹤轩对视一眼,接着起身同杜薄青拱了拱手:“失陪了。”

  杜薄青回礼应:“无妨,正好我和伯父投缘,有着说不完的话。”

  等出了大厅往后园方向走,确定他们听不到谈话后,叶时归扭头问叶时归:“他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我怎么看不出他的意图。”

  叶时归叮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走一步看一步吧,接下来同他打交道可要小心了。”

  孟鹤轩点了点头:“那是自然。”

  沐浴更衣以后,离开饭还有一段时间。

  他们二人并不想见杜薄青,于是一起去了东院。

  几个客卿依旧聚在一起,石桌上放着一沓书籍,几人围坐在一块飞速查看资料。

  叶时归走近亭中,那几个客卿起身让了两个位置出来:“公子。”

  “可有什么发现?”

  “我们查了这几年几起相似的事件,发现他下手的目标都有着和孟公子一样的身世经历。”

  另一客卿拿起他们整理的卷轴,铺在桌子上指着几处道:“我们几人查阅古籍,发现了一些东西。”

  ……

  从东院出来,他们直奔大厅。

  杜薄青还在同叶秋礼说说笑笑,看他的面相和举止完全想不到这样一个人,手上不知沾染了多少血腥,他就是从地域爬出来披着人皮的魔鬼。

  叶时归压下胃里翻滚的恶心走了进去。

  有外男在,叶时卿和苏时没有一同用饭,叶时苏粘姐姐,也没来前厅,因而这顿饭只有他们四人。

  下人布置好菜以后,叶秋礼招待杜薄青,叶时归和孟鹤轩看到杜薄青都没什么胃口,只端着碗喝汤。

  饭后,杜薄青约二人出门逛逛,叶时归正有此意,也没拒绝。

  街上的积雪被扫成一堆一堆,今日多云,阳光被厚重云层遮挡,冷风佛开枝头在巷子中肆意横流,有些凉。

  小叶子拿了两条大氅给叶时归和孟鹤轩披上。

  街上比往日冷清,今年的冬天实在太冷,大伙都躲在家里不肯出门。

  三人沿着河边漫无目的地游走,杨柳树枝光秃秃垂落,别有一番风味。

  三人默契的没有出声,他们走了许久,有扛着糖葫芦的小贩擦身而过,叶时归抬手拦下那人,买了一串递给孟鹤轩。

  山楂颗颗圆润饱满,被晶莹剔透的糖浆包裹。

  孟鹤轩张口咬下一颗,嚼碎了吞下,接着将少了一颗的糖葫芦塞回叶时归手上:“甜的,你尝尝。”

  叶时归也不客气,对着上方位置就啃了一口,但他没有直接咬下一整颗,而是留了一半:“是挺甜。”

  孟鹤轩自然地接过糖葫芦对着叶时归啃了一半的位置将剩下半颗携入口中。

  一旁的杜薄青笑着说:“孟兄和叶兄的感情真让人羡慕。”

  他开了口,叶时归就顺势往下问:“说起来,我们对杜兄了解知之甚微,杜兄家中可是有兄弟姐妹?”

  杜薄青眯了眯眼睛,露出丁点笑意:“说来丢人,家父一身爱美人,家中兄弟姐妹不少,但交心的却是一个也无,能心平气和说话都比较少,更不要说像你们这样。当初离开家四处游走,也是有这层原因在。”

  “是我唐突了。”

  杜薄青摇了摇头说:“叶兄不必自责,其实说出来会好受很多。遇到你们,实在是我今生最幸运的一件事。”

  孟鹤轩微不可查地撇了撇嘴。

  话题开启,杜薄青又主动把权利交到手中,叶时归便顺着话说:“杜兄说得有理,既如此,杜兄倒是不妨说出来,排解心中烦闷。我瞧杜兄四处游走,也是为此。”

  他们停在了一棵杨柳树下,正巧边上就有一个亭子,亭中没人,周围也比较冷清,除了江风吹来有些凉外,几乎没有什么缺点,是个聊往事的好地方。

  杜薄青的视线落在江水中,有野鸭子不畏寒在水中洗澡,漂亮的身姿在他瞳孔中打转。

  他往前走了一步,越过围栏往亭子中走去。

  叶时归和孟鹤轩对视一眼,不紧不慢跟了上去。

  江边风大,两人大氅的绒毛被风吹得直往下巴蹭,叶时归理的时候顺手帮孟鹤轩也压了压。

  他们在亭中没待多久,杜薄青压根没有说多少东西。

  不论是真的还是假的,他都觉得自己是没有问题的,连撒谎都不愿意透露半点虚假悔恨去夺取别人的心软。

  他从骨子里就是坏的,坏得彻底坏得无可救药。

  谎言这种东西,三分钟七分假,才能将人骗得团团转。

  杜薄青就是属于这样的人,他说谎话从来都是掺了真,这样查他的时候,真假混乱,让人不知道应该怎么去判断。

  叶时归从中摸出了几分他藏在话里的真实,同孟鹤轩一合计,准备找个月黑风高的晚上为民除害。

  才决定好对策,鸽子带着秘信飞入窗口。

  “杜薄青在随州城绑走一幼童,至今不知藏在何处。据查探,周边数城皆有幼童走失,怀疑和杜薄青相关。”

  叶时归一拳砸在了桌子上,手背上青筋凸起昭示着他此刻的愤怒。

  这人居然丧心病狂到幼童都不放过,可笑他们现在还不知道他的目的是什么。

  孟鹤轩揽住叶时归肩头安抚他:“他人在扬州,多半是将幼童藏在扬州城中,不论怎么说今晚我们一起去看看。”

  “也只能如此了。”叶时归张了张口,最后叹了一口气,十分自责,“若是早些知道,就不会……”

  他的唇被孟鹤轩的手指按住,瞳孔映出少年心疼模样,到了嘴边的话默默吞了回去,他点了点头没再说那些丧气话。

  到了夜里,两人穿了夜行衣就往隔壁摸去。

  杜薄青身边除了那个贴身小厮,府里只有十多人,包括管家厨师和护卫。

  杜府并不比叶府小多少,原房主在的时候,上上下下加起来也有百来号人,光是夜里巡逻的护卫就不下三十来人。

  被杜薄青接管以后,白天冷清,夜里就更冷清。

  叶时归和孟鹤轩小心地穿过竹林,没多久就到了中心位置。

  老房主还在的时候,他们来过三四回。

  原来的房主喜欢梅兰竹菊这些雅物,走两步就能看到四君子的身姿。

  杜薄青买下宅子以后,并未大刀阔斧地整改,几乎保留了它原来的样子。

  府里人少,一路过来,他们都没遇到什么人。整个府邸没有丁点人活动的痕迹,像是一座荒废的旧宅。

  叶时归临时改变了主意,他想趁着这个机会找找那些幼童有没有可能被藏在府中。

  他和孟鹤轩对视一眼,都不需要他说什么,孟鹤轩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两人调转方向往左边摸去。

  藏人的地方不能太靠近外边,一是容易被人发现,二则关押的人逃跑的可能性大大增加。

  也不可能关押在最中心位置,应该是一个既不会太边缘又不至于太贴近生活区域的一个地段。

  符合这两点的地段只有三个,分开查探速度会快很多,但是一起查探更好相互照应。

  杜薄青这样危险的人物,他住的地方自然不能掉以轻心。

  一连找了两处,几乎算是把地都翻了也没找到什么机关暗门。

  第三处怀疑的地方贴近杜薄青卧房,就隔着一堵墙和一个没有多大的后花园。

  园子中原本种了许多梅花,现在放眼过去莫说梅花,就是树都不见一棵。这个院子是杜薄青唯一有所改动的地方,属于翻天覆地的程度。

  院中放置了数座假山,还特地建立了一个亭子。

  他们在黑暗中摸索,终于在东边的假山内侧摸到了一个规则的凹槽。

  只听“咔嚓”一声,凹槽往下一陷,叶时归觉得自己的手被一股气流吸入,他往外用力扯了扯,没能将手拽出来。一旁的孟鹤轩注意到叶时归的不对劲,赶紧出手握住叶时归的手腕,这才将他的手扯了出来。

  假山的石头缝隙不是很大,孟鹤轩的手覆上去容易,扯出来可就难了。里面那股不对劲的吸力让他来不及思考,只能用力将叶时归的手往外拽。

  手是扯出来了,自己的手背却被假山给划了几道红色痕迹,有血丝正一点点往外渗透。

  孟鹤轩只觉脑袋一晕,一个可怕的念头浮现在脑中有毒,中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