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秋羲还半梦半醒脑海中就传来系统敬业的叫起声。

  【宿主宿主,不得了了,该起床啦!】

  秋羲迷迷糊糊睁开眼睛,他慢吞吞地从床上坐起,双眼放空片刻后才重新聚焦。

  【今天怎么比平时早了半小时?】

  秋羲看了看透过窗户照进屋内的晨光,在床上伸了个懒腰朝系统问道。

  系统神神秘秘地回答道:

  【那是因为我听到了一个不得了的消息,宿主之前不是说有杏阳这边有异常情况就要及时汇报给你吗,所以我刚听到消息就来叫你啦。】

  【杏阳出什么事了?】

  听到杏阳那边出事,秋羲急忙追问道。

  系统这才语气八卦地说:

  【我早上在街上听到有人说最近有□□的人在抓老百姓去挖心掏肾,大家都可害怕了。】

  □□挖心?秋羲心想,这不是柳郁昨天跟他说过的事么。

  他正想着,就听系统又道:

  【大街上都传遍了,原来之前给他们施粥的真仙教就是会挖人心的□□,昨天才有人撞见心脏被掏空的尸体呢。】

  听到这里,秋羲立刻反应过来这些消息肯定是柳郁昨天就派人传出去的。

  真仙教在渝州府扎根数年,这些年里吸引的信众人数多不胜数,柳郁既然准备派兵攻打真仙教,如果不提前揭露真仙教的真面目,瓦解真仙教在百姓心中的形象,出兵之事肯定会受到阻挠。

  果然,秋羲听系统继续八卦道:

  【我刚才去逛小鱼干,卖鱼干的老板就是真仙教的信众,他居然不信这事,还想上山去给真仙教送香火钱,被他几个儿子从大街上给抬回家了喵哈哈哈哈。】

  秋羲挑了挑眉,吐槽道:

  【所以卖小鱼干的摊位上该不会没人了吧,你吃人家的小鱼干该不会没付钱吧。】

  系统顿时整只猫都僵住了,他家宿主怎么连这种事都知道,明明宿主没有远程监控系统的能力啊。

  【我、我只是小小地尝了一只小小的鱼干而已,绝对没有多吃!】

  系统心虚地保证道。

  【哼哼。】

  秋羲只是冷笑一声,随后起床更衣洗漱。

  【我真的只吃了一条小鱼干而已!】

  系统再次辩解道。

  而且它是看摊主被几个儿子抬走时,不小心一脚踹到了摊位,是那条小鱼干自己从摊位上掉下来了,它才勉为其难地跳过去接住小鱼干的!

  人类不是不吃被猫舔过的食物么,那条小鱼干已经被它舔过一口,肯定不能再卖了,那它总不能把小鱼干浪费了。

  【不管你吃了几条,反正把钱给人家送过去。】

  秋羲说完便去饭厅用早饭。

  【呜呜呜呜呜,可是我没有钱啊。】

  系统不知道是不是好长一段时间没见到秋羲,今天格外爱黏着他说话,一路上,秋羲脑海中都是系统咪咪喵喵的声音。

  【没钱就去找含章,让他拿几个铜板给你。】

  秋羲一提起柳郁,系统顿时没声了。

  橘猫蹲在卖小鱼干的摊位边好不凄惨地望着街道上来来往往的行人,让它去找柳郁要钱,它还不如当个吃霸王餐的猫被小鱼干摊主打一顿呢。

  唉,系统默默叹了一口气,从路边叼来一片树叶,踩着猫步溜达去人多的路口蹲下。

  杏阳城里今日除了真仙教诓骗信众上山挖心一事,还出了另一桩奇事,听说有一只猫跟成精了似的,竟然在路口卖艺乞讨,见着有人路过就喵喵叫两声然后给做个恭喜发财的动作。

  一上午下来,这猫竟还挣了不少铜板,最后有人看见那只猫叼了两枚铜板放去街边一个卖小鱼干的摊位上。

  “那只猫可是卖鱼干的人养的?”一名路人朝身边的人问道。

  “哪里啊,”那人连忙摆手道,“我可听说那只猫是钦差柳大人养的。”

  “竟是柳大人的猫?!”

  “可不是,要不然那猫能那么机灵,还能自己上街赚钱啊。”

  路人感叹道:“柳大人不愧是今科状元,果然是文曲星下凡,连养的猫都是通人性的神猫,难怪一到杏阳就能查出那真仙教的真面目。”

  “那可不,”那人道,“若不是柳大人来了,我等恐怕还不知道要被真仙教欺瞒多久,说不定哪日就被抓去挖心了嘞。”

  “是极是极,但愿柳大人能早日铲除这帮□□!”

  秋羲这日没有再跟蔡集一同外出视察,而是和宁无畏一起去核查曲河县衙中的文书和账本。

  他之所以敢同蔡集说昨天那番话,便是他自己有那个本事从县衙的账本中找出一切端倪,因此秋羲半点也不担心蔡集昨天说的是实话还是假话。

  秋羲和宁无畏带着人手进县衙时,曲河县的县丞曹兵立刻挺着大肚皮谄媚地迎了上来。

  “下官曲河县丞曹兵,见过钦差大人。”

  秋羲又拿出之前已经实战过一次的演技,端着皇帝跟前大红人的架子,高高在上地朝曹兵瞥了一眼,随后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

  曹兵这下笑得更加谄媚了,一双眼睛几乎全部陷在眼周的肉褶里。

  宁无畏和几个羽林卫顿时大开眼界,没想到他们想来平易近人的秋大人竟然还有这幅面孔,关键是这个曲河县丞看着还挺吃这套。

  曹兵在旁引路,带着秋羲和宁无畏来到堆放文书的厢房:“两位大认,曲河县的一应文书和账目都在这里了,”曹兵朝秋羲拱手道,“下官就在这儿候着,大认有事尽管吩咐。”

  秋羲这次半个字也没回,只挥挥手让曹兵退到一边,他和宁无畏一左一右坐在公案前,朝几名羽林卫道:“账本放到我这边,文书放到宁大人那边。”

  黄恩照几人立刻照办,将成摞的账本和文书分别搬到秋羲和宁无畏的桌案上。

  宁无畏这些人之前在杏阳就已经见识过秋羲核查账本的速度,这会儿见他拿起账本信手快速翻阅半点也不惊讶,只有曹兵坐在一旁打量着这位新人钦差的动作暗自发笑。

  就这也想查出账目问题?真当他这个县丞是吃素的。

  谁知仅仅小半个时辰后,堆在秋羲面前那满满一大摞曲河县近三年的账本就被他翻了个遍。

  秋羲将手中的最后一本账簿扔回桌案上,蔡集经手过的账目确实看得出曲河县这几年收到的朝廷拨款越来越少,他从曲河县各路豪绅腰包里捞出的银子明面上填了一大半进县中消耗,剩下的一部分又被他以另外的名目分散填进扶助百姓的项目里。比如蔡集在任期间,曲河县光是村学就新增了六所,一应花费都是蔡集用善款的明目分派过去的。

  至于这位曹县城经手的文书和账本,虽然看得出这位已经是个做假账的能手,但在秋羲这个理科状元眼里,那些数据上的小动作就跟掉进面粉里蚂蚁一样一眼看穿。

  秋羲身体微微后仰靠在椅背上摇着开手中的折扇,似笑非笑地看向坐在堂下曹兵,直到曹兵被他盯得快就地跪下,他这才出声道:“曹大人,曲河县的文书与仓狱都是你在管?”

  “是,是下官在管,”曹兵连连点头,道,“粮马税收和部分案件也是下官在管。”

  秋羲却忽然冷笑一声,厉声叱问道:“既如此,曹大人给本官讲讲,前年六月曲河县官仓中调出的那一千石粮食去了何处?”

  这下曹兵可傻眼了,一千石粮食也就一品官员一年的俸禄,何况还是前年的一千石粮食,这么点东西还不够他塞牙缝,他哪里还记得住?

  “这、这……”曹兵擦着额头冒出的冷汗,结巴道,“大人容下官看看账本,时间久远,下官有些糊涂了。”

  “呵,”秋羲嗤笑一声,从面前那摞账本中抽出一本扔到曹兵跟前,“曹大人可看仔细了。”

  曹兵连忙去捡地上的账本,因为起身太急,差点没滚到地上,他颤抖着肥硕的手指慌忙翻查账本,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在中间某页里找到那条一千石粮食的出仓记录。

  “回大人,”曹兵抹了抹脸上吓出的汗水,焦急道,“那次调出粮食是为了赈济被暴雨围困的辖下百姓。”

  秋羲瞥了曹兵一眼,继续问道:“同年九月调出的八百两银子又是何用?”

  曹兵急忙拿着账本往后翻,在秋羲等得不耐烦时,终于找到那条夹缝中的记录:“回大人,是修缮县中各处驿站所用。”

  接下来一个时辰,宁无畏等人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年纪轻轻的秋大人将曹兵这个官场老混子问到吐字不清。光是看曹兵那张皱成纸团的脸盘子,宁无畏几人就感觉畅快,这些个贪官污吏私底下不知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真是万死难辞其咎。

  等曹兵被吓得快喘不上气,秋羲忽然将手中的茶盏重重拍在桌案上,吓得瘫坐在椅子里的曹兵提溜一下滚到地上。

  曹兵连滚带爬地从地上摸起来:“钦差大人息怒!息怒!”

  他是万万没想到这么个连官都没当过几天的毛头小子,只是看了几眼账本就能准确挑出他做过手脚的各项账目,还好他刚才糊弄住了这位,不然事情可就大发了。

  谁知秋羲冷笑一声,开口道:“曹大人刚才说前年六月那一千石粮食是赈济灾民的,”秋羲看向堂下瑟缩的曹兵,缓缓道,“怎么蔡知县给出的同一条出仓记录只有三百石粮食?”

  不等曹兵回话,秋羲又接二连三将账本中其他被做过手脚的条目纷纷点出,听得宁无畏几人越发敬佩地看向秋羲。

  “这、这……”曹兵肥硕的身体顿时僵硬地跪在堂下,整个人如遭雷击,连连磕头道,“大人明察,下官都是按蔡大人的批示调粮的!”

  “呵,曹大人还是起来吧,”秋羲敛眸饮了一口茶,将皇帝宠臣的姿态拿捏得十足,讽刺道,“本官可受不得曹大人如此大礼,不知道的还以为本官要私设刑堂。”

  曹兵见秋羲没有立刻问他的罪,心思立刻活络起来,想起之前从杏阳知县金文才那边收到的消息,忽然明白过来这位钦差是在等着要他给好处。

  “请大人明察,”曹兵立刻端出一副被冤枉的样子,朝秋羲拱手道,“恳请大人宽裕下官一日时间,下官定能找出证据证明下官的清白!”

  宁无畏几人不知道这曹兵怎么突然有自信自证清白了,皆是被他那副满脸冤屈的样子震得一愣一愣的。

  秋羲反倒平静得很,只放下茶盏道:“曹大人既说有证据,便去将证据寻来给本官过目。”说完他便挥手让曹兵退下。

  “秋大人?”宁无畏满脸疑惑地看向秋羲。

  秋羲只是神秘地笑了笑,说:“宁大人只管放心审查文书,稍后便有人会送上赈灾银,我且先回府等着。”

  宁无畏听秋羲提起这事,立刻想到秋羲之前在杏阳时跟他说过的话,顿时明白秋羲方才的用意,这是要让曹兵自己想把搜刮的民脂民膏吐一部分出来。

  秋羲带了两名羽林卫回府,其他几名留在县衙保护宁无畏的安全。

  曹兵倒是没让秋羲多等,还不到中午,便坐着马车来到秋羲下榻的地方。

  秋羲正在书房写曲河县的灾情记录,听到有人通报说曹兵到府门外了,他愣是让曹兵在外站了半个小时,这才让人传曹兵进府。

  曹兵在外面已经站得满身大汗,这会儿终于听到通传的人叫他进去,于是半点也不敢耽误,抱起一只沉甸甸的箱子便匆匆进府。

  “秋大人,”曹兵见到秋羲后,二话不说立刻奉上手中的箱子,道,“请大人过目,这便是下官找到的证据。”

  秋羲抬了抬眼皮,用折扇抵开箱盖,见里面整齐码着一锭锭银子,估摸着这一箱得有一千两。

  他却只瞥了曹兵一眼,收回折扇,似笑非笑地说:“曹大人这证据不足啊,本官怎么记得蔡知县那条三百石粮食的批示有被人改动过的痕迹?这私改知县批示可是大罪啊。”

  “这、这……”曹兵立刻扇了自己两个大嘴巴子,点头哈腰道,“下官糊涂,下官糊涂,还有证据落在外面了,下官这就去取。”

  曹兵说完便连滚带爬地往府外奔去,接连又从马车上搬来三只箱子,等最后一只箱子放在秋羲面前,曹兵顿时跌坐在地上大喘气。

  “大人明察,下官找到的所有证据都在此处了!”

  秋羲将另外三只箱子一一打开查看,不多不少,四只箱子加起来正好四千两银子。

  “早上好像是本官看错了,”秋羲合上箱子,缓缓道,“曹大人的证据本官便替陛下收着了,届时若是查下来,本官也好说道说道。”

  曹兵一听,立刻知道自己这一手走对了,连忙又恭维了秋羲几句,这才十分肉痛地告退。

  “这些银子交给蔡集赈灾,曲河县这边暂时应该能度过这次灾情了。”秋羲想了想,将四千两银子收进系统储物格后,转身回到书房写继续记录。

  “五月初四,臣彻查曲河县近三年账目,见曲河县丞曹兵经手账目与县衙记录多有出入……”

  秋羲将他今早查出的那些假账一条条记录在案,包括曹兵哪年哪月哪日用什么名目调出的银两,又是哪年哪月哪日巧立名目向百姓征收过什么税款,没有一项逃过他的眼睛。

  记录的最后,秋羲又将对付杏阳知府的那套重演一遍,在末尾写道:

  “曹兵欲向臣行贿四千两,臣已替陛下暂时收缴,用于曲河县赈灾事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