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几日,秋羲巡视完曲河县,见蔡集能处理好各项赈灾事宜,他便带队继续前往其他受灾县。

  他每天至少跟柳郁通话一次,知道柳郁这几日一边等京中回信,一边在收集金文才等人贪污的证据,秋羲又将自己在各县查出的贪官污吏告知柳郁,不过实证只能等他结束巡查完各县后回杏阳时再交给柳郁。

  现在秋羲自己也不知道有多少人背后派了探子在暗中监视他,那些好不容易收集到的证据,只有放在系统储物格里秋羲才能放心,如果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交给其他人带回杏阳给柳郁,他总担心路上会出差错。

  这天中午,秋羲刚查完一个县衙的账本和文书,才回到落脚的府邸,就接到柳郁那边突然传来的消息。

  “含章,”秋羲连忙放下手中记录异常账目的毛笔,问道,“可是京中来消息了?”

  “嗯,”柳郁应了一声,解释道,“圣旨刚到,陛下已经允我调动渝州府驻军,待我与渝州府都指挥使商议后便可出兵。”

  秋羲听柳郁说完又紧张起来,他连忙叮嘱道:“含章一定注意安全。”

  柳郁轻笑一声,安抚道:“月白放心,中河山上那些信众人数虽多,到底还是以百姓为主,届时只需派兵围困几日再进行劝降,那些上山的百姓顾及到山外的家人,定会有大批人想下山投降。”

  秋羲听柳郁不会直接开战,心里顿时踏实不少,他又问道:“如果真有教众下山投降,会不会被其他教徒围攻?”

  柳郁微微挑唇,回答道:“极有可能,所以围而不攻的目的是瓦解真仙教的士气,如此一来,府兵便能控制住局势拿下贼首,将那些被骗上山的百姓解救出来。”

  杏阳城,县衙内。

  知县金文才正坐在太师椅上,手中拎着一只小巧的紫砂茶壶喝茶,身边还站有两名妙龄侍女在为他打扇,这时,一名獐头鼠目做师爷打扮的男子忽然急忙慌闯进来。

  “大人,大事不妙!”师爷金有福在门槛上绊了一跤,连滚带爬地滑倒在金文才脚下。

  “大惊小怪,”金文才责怪地瞪了金有福一眼,挥手让两名侍女退下,这才对金有福道,“说说看,还能出什么事?”

  “大人,”金有福连忙拱手道,“是钦差柳含章那边出事了!”

  “柳含章出事了?”金文才一喜,脸上的横肉几乎挤出油来,“他被人刺杀了?”

  这个柳含章难缠得很,连曹相都要来信让他避让其锋芒,就连大皇子遇上柳含章也只能吃哑巴亏,自从这个柳含章到了杏阳,他是一天都不敢在外走动,已经接连几日没出去快活过,就怕哪日不巧被此人抓住把柄。

  不过这柳含章来杏阳查案,定然要得罪不少地头蛇,要是这个柳含章遇刺身亡,他有曹相庇护,此次定能安然度过,如若不如,真被此人查出什么名头,他金文才就完了。

  “唉,哪里是柳含章遇刺,”金有福见金文才误会,急忙摆手解释道,“是那柳含章去见渝州府都指挥使了!”

  金文才一听,脸色瞬间如遭雷劈,都指挥使掌管州府兵权,这个柳郁去见都指挥使除了调兵还能干什么!

  能被曹相放到杏阳知县这种重要位置上,金文才也不是个傻的,立刻便想到柳含章这是要对中河山上的真仙教用兵了。

  难怪这几日杏阳城中之人忽然对真仙教的评价大改,他早就该想到这其中肯定有柳含章的手笔在,这可不就是摆明了要动真仙教么。

  “这哪里是柳含章出大事了,”金文才气得浑身肥肉乱颤,一掌拍在太师椅的扶手上,懊恼道,“这分明是本官要出大事了!”

  别人不知道真仙教的底细,他金文才可太清楚不过了,要是真仙教的事真被柳含章识破,他就是有十个脑袋也不够掉。

  “难道柳含章知道了……”金文才浑身发冷地自言自语,“不可能,此事绝不会走漏消息,不能走漏消息。”

  金有福躬身站在一旁不敢接话,只等金文才这个做知县的拿主意,他往日可为金文才干了不少腌臜事,要是金文才倒台,他这个做师爷的也逃不掉。

  傍晚时候,秋羲让系统连通柳郁那边的消息,得知柳郁已经已经奉旨调了一千府兵,明日就能带兵前往中河山剿除真仙教。

  “时候不早了,月白先去用饭,”柳郁见秋羲一直记挂着他这边的事都不肯好好吃饭,于是安抚道,“府兵都是专门操练过的,不是等闲之辈可比,况且郁的身手如何,月白是知道的,所以月白只管放宽心。”

  “含章既然自持身手了得,那我可不许你受伤。”秋羲有一搭没一搭地摩挲着腰间那枚柳郁送给他的司南佩。

  “好,”柳郁轻笑道,“郁保证毫发无伤。”

  秋羲见柳郁应下,这才准备起身去膳厅用晚饭,却忽然听见柳郁那边传来一阵纷乱的脚步声。

  不一会儿,柳郁那边便隐约传来一名男子的宣读声。

  等柳郁那边嘈杂的声音散去后,秋羲这才问道:“含章,刚才出什么事了?”

  柳郁沉默片刻,回答道:“陛下急诏,宣我回京。”

  “陛下宣你回京?!”秋羲诧异道,“明日就要出兵攻打真仙教了,朝中出了什么事让陛下急着召你回去?”

  柳郁眉头紧锁,沉声道:“沣州府那边,说有倭寇犯边。”

  “倭寇犯边?”秋羲听到这个消息只觉得有些奇怪,“沣州府那边不是几乎年年都有倭寇侵扰么,怎么这回还偏要把含章叫回去?”

  先不说柳郁现在有铲除真仙教的要务在身,光说对付倭寇的事也该交给兵部和那些朝中大将来解决,柳郁虽然身手了得,可到底没有军功在身,皇帝根本犯不着非要在这个时候将柳郁召回京城。

  想到这里,秋羲突然反应过来:“难怪是跟真仙教有关?”

  “嗯,”柳郁微微叹了一气,说,“来宣旨的是一名曹党官员,圣旨让我即刻启程回京,所以这名官员是曹相那边特地挑选来的。”

  秋羲顿时明白了,如果来宣旨的不是曹党的人,那柳郁还能周旋到明天出兵后在启程回京,可来的偏偏是曹党,柳郁要是不在今晚就启程,恐怕对方就要给他套一个抗旨不遵的罪名。

  “所以调含章回京这事也是曹相在陛下那边使力?”秋羲问道,“既然含章已经和都指挥使定好明日出兵,那含章如果今日离开杏阳,渝州府这边明日也还按计划派兵吧?”

  “极有可能是曹相为真仙教使的拖延之策,”柳郁一边收拾这几日查到的各种证据,一边朝秋羲解释道,“渝州府的都指挥使吴志远是曹相的女婿,我若不在,他定不会主动出兵。”

  “啊,怎么又是曹家的人?”秋羲就纳闷儿了,这渝州府怎么哪儿哪儿都是曹党。

  柳郁无奈道:“此地富庶,是朝中各方势力的必争之地。”

  秋羲想起来连柳尚书都在渝州府有人脉,那位曲河县的知县蔡集便是柳尚书的学生。

  “那真仙教怎么办,”秋羲问道,“只差最后一步,总不能放着这个□□继续祸害老百姓。”

  柳郁眼神挣扎,片刻后,终于还是开口道:“后面便只能由月白来接管此事了。”

  秋羲听到柳郁准备让他接手真仙教的事,连忙打起精神道:“含章你只管说。”

  “我离开杏阳后,吴志远那边必定不会配合铲除真仙教,”柳郁缓缓道,“月白尽快结束巡视回杏阳,月白作为督查此次赈灾事宜的钦差,届时以真仙教谋害百姓的罪名让刘同河调集衙役,这次不用管那些教众,只把被诓骗上山的百姓解救下来即可。”

  秋羲疑惑道:“不解决掉真仙教原本的教众,这些人若是逃走,以后岂不是要卷土重来?”

  而且那些教众极有可能是曹相为大皇子夺位所养的私兵,现在不解决掉,留到以后就是个大患。

  柳郁耐心地说:“能救下那些百姓已经是现在能得到的最好结果,没有兵符让吴志远调兵,月白切勿去以身涉险。”

  他之前有皇帝的诏书和兵符在手,吴志远不得不配合调兵,秋羲两样皆无,只能靠钦差身份迫使知府刘同河调动些许人手,根本不足以和真仙教的势力抗衡。

  但若秋羲只是要去救回那些百姓,曹相那边为了不再继续将真仙教的事闹大,一定会让真仙教主动放人,这样一来秋羲也不会面临太大的危险。

  柳郁将这件事其中的所有牵扯都解释给秋羲听后,秋羲应下:“行,那我只带人去把被骗上来的百姓就回来。”

  两人决定好后,秋羲立刻便去找宁无畏和杨玉升商量后续灾情巡查的事宜,柳郁则将从京中带来的护卫大部分留下给秋羲,自己仅带了四人启程返京。

  “柳大人,这便启程吧。”那名前来宣旨的钦差见柳郁召集人手就要启程,连忙招了随行人员想与柳郁同行。

  柳郁翻身上马,居高临下地扫了一眼那人,只淡淡道:“陛下急诏,柳某便先行一步了。”

  说完,柳郁便策马而出,四名侍卫依次跟上,独留那名宣旨的钦差怔愣在当场。

  这柳含章怎么不按套路走,柳含章不与他同行,他怎么好监视此人行踪,又如何给事先安排好的刺客递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