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宛怡呆愣地望着她, 脸颊涨红,她这副模样落入萧瑾眼中,便觉得一颗未熟的李子落入口中, 酸得透心。

  “这几日,你为何没再去府中看我?”萧瑾冰冷的语气, 带着几分怪怨之意。

  “我总想着等腿好了,能行动自如了再去看你, 也好给你一份惊喜。”

  孟宛怡不会说谎, 萧瑾信她。但平白让她错失了见证孟宛怡进步的机会, 萧瑾心有不甘。

  “我不想要什么惊喜,我只想要每日都见到你。你不来,也不递个口信给我,害我白白等你。”

  “我以为, 你不会那么焦急想见我。”在孟宛怡眼里, 于萧瑾而言, 她就是个无足轻重的人。

  虽说她们重修于好, 萧瑾表现得情深义重,但她一时难以转变过来。她以为, 她在与不在,好像对萧瑾都不会造成太大影响。

  又或许,是早已习惯了被忽视的感觉吧。

  所以也就忘了知会萧瑾一声。

  “谁说我不想见你?如若当真不想见你, 我天未亮便起身, 梳妆打扮,又是为了谁?”

  “孟宛怡,你太没良心了。”萧瑾越说越气, 口吻不免严重了些, 带了几分斥责之意。

  “是不是觉得我霸道?”

  孟宛怡摇头, “也没。”

  只觉有些不可思议。

  心里漾开了花,孟宛怡隐忍住唇角边的笑意,“我现在知道了瑾儿的心意,日后有事,定会先知会你一声,不会让你过多担忧。”

  萧瑾看她乖顺的模样,心里喜欢的紧。

  “瑾儿既然不喜欢,我便不那么喊她了。”孟宛怡又道。

  “叫她什么好呢?”孟宛怡拧眉故作思考的模样。

  萧瑾咬唇看她,“叫唐大夫不好吗?”

  不过分亲昵,又谦卑有礼。

  “嗯,可以。”孟宛怡点头答应,她浓密的眼睫轻抬,细细打量她。

  萧瑾被她瞧得浑身不自在,睨她一眼,耳朵尖微红,“你看什么?”

  “没,总觉得瑾儿······有些不一样了。”孟宛怡唇角绽开浅淡的笑,温柔甜腻。

  “我是这样的。”萧瑾低沉的嗓音喃喃,“对旁人,我总提不起兴致,也不愿对她们强颜欢笑。可对心爱之人,我只想把最真的一面交付给你。”

  孟宛怡道:“我懂。从前你对阿姐,便是如此,一腔热血,恨不能将最美好的一面交托给她。”

  “我偷溜到东院,看你在她跟前碰了钉子,心疼你,又觉得有那么一丝丝窃喜。”孟宛怡回忆起上一世的经历,开诚布公地向萧瑾坦白。

  “你真坏。”萧瑾嗔道。

  上一世的经历太过凄苦,萧瑾不想多谈。

  她起身,走到孟宛怡跟前,看她乌发柔顺,脸颊细腻柔滑,思绪走了神。她蹙眉,问:“这几日,都是谁伺候你沐浴的?”

  先前孟宛怡当着她的面亲口答应由女医近身伺候她沐浴,萧瑾吃了好大的味儿。

  心里有怨气却不好发出来,只埋在心里,兀自生着闷气。

  孟宛怡诧异她突然转移的话题,襟怀坦白道:“琉璃啊。你忘了她回来了吗?”

  轻松了口气,萧瑾指尖抚摸孟宛怡的肩头,嗓音温婉,透着几分羞赧之意,“今夜,我伺候你沐浴吧。”

  “啊?”蓦然一惊,孟宛怡不知如何回应她,只圆睁着眸子盯着她看。

  “啊什么?你不愿意?”萧瑾不满她这副表情,好像很不情愿的样子。

  “你可以应允唐大夫伺候你,我就不行?”醋意再次涌上来,萧瑾冷了脸。

  “不是,瑾儿,同意她伺候我沐浴,是因为我心中坦荡,不怕被她看。但面对你······”嗓音不由低下来,孟宛怡轻咬唇,“我还未见过你的身子,怎好不着一物地在你面前晃荡?”

  “怕什么?你是我的妻子啊。”话音未落,萧瑾便如鲠在喉,尴尬的目光望着她,倏而望向别处。

  她们早已和离,若细究起来,独处一室都显得于理不合。

  孟宛怡心思缜密,一眼便瞧出了萧瑾的想法。

  可要她赤、身、裸、体在萧瑾跟前,着实有些强人所难了。

  空气静默一瞬,萧瑾提及江妙玲与顾清柔之间的喜事。

  “什么?她们要成亲了?”欣喜多于震惊,孟宛怡恨不能飞奔到顾清柔跟前问个清楚。

  萧瑾在一旁望着她,黛眉始终微蹙,“不过,顾小姐因着你的原因,并不想与妙玲过早成亲。”

  “为何?”

  “她想为你守三年,在她心里,你就是她的妹妹,你尸骨未寒,家中就办喜事,她做不到。”想起江妙玲沮丧着一张脸在她面前哭诉,萧瑾心生愧疚。

  “清柔姐姐不容易,如若江妙玲能给她幸福,我不该成为她们之间的羁绊。”孟宛怡目光沉沉,“瑾儿,你来寻个地点吧,顺便把她们约出来。”

  “你要去见她们?”

  “嗯,总不好因为我的原因,真要耽误她们三年吧。”孟宛怡手指捏起萧瑾下颌,温声道:“我们数月未见,都想得紧,何况是三年?”

  “你也想我吗?”萧瑾微仰着头,任由她指尖摩挲着自己的下巴。

  “你说呢?”

  忆起痛苦的往事,萧瑾眼里的光都暗了下来,“我怎么不觉得呢?你前几次见到我,凶神恶煞的,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你该是恨透了我才对。”

  她委屈,说出的话也仿佛染了不容忽视的伤感之意。

  “那时,我的确还在犹豫要不要继续和你在一起。”孟宛怡倒也不瞒她,手下的肌肤滑腻,她爱不释手。

  “不过,我到底爱了你两辈子,怎会舍得轻易放下?”

  “两辈子?”萧瑾明亮的眸子轻轻眨动,“上一世,你从何时喜欢上我的?”

  “不知道,总知看到你时,心里便一阵悸动。看不到你,便日思夜想。”

  顺着孟宛怡的话回忆,萧瑾低低的叹息,她当真是伤得她很深吧?

  “所以,我与你阿姐成亲的那晚,隔壁院中的箫声,是你吹的?”

  轻抿唇,孟宛怡仿佛回忆起了那夜的痛意,“不知如何排解内心的苦闷,你已是她名正言顺的妻子,我要在那晚与你告别,所以才情不自禁吹起了箫。”

  “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

  萧瑾不知如何回应她,当晚她的确恨死那突如其来的箫声了,哀婉的声调与喜气洋洋的新婚之夜形成鲜明对比,扫兴得很。

  孟莹也被那悲凉的箫声扰得兴致全无,披了件衣裳便去了书房,留她一人独守空房。

  “如今想来,我该感谢你那晚的举动。”偏头缩进孟宛怡怀里,萧瑾抱紧她,“宛怡,我们能走到一起,难为你了。”

  搂她在怀,孟宛怡便觉得欣慰。

  幸好,她坚持了下来。

  萧瑾的转变,她至今都觉得是一场梦。

  萧瑾留在孟宛怡卧房,用过晚膳过后,孟宛怡才催促她回府。

  “我想再多待一会儿。”萧瑾不愿意走,握着她的手摇晃,“你就不想我吗?”

  “想,可你太晚走,夜深人静的,我不放心。”孟宛怡看一眼端着一盆盆热气腾腾的水进来的琉璃,颊边莫名晕起了层层浅薄的红霞。

  她又想起萧瑾要伺候她沐浴之事来。

  萧瑾瞧出她眉眼渲染开的羞意,也不为难她。只握住她的手,送到唇边,亲吻,“宛怡,我的心已毫无保留交付于你,希望你莫要再有所猜忌。”

  “我知。”孟宛怡点头。

  她的爱,含蓄,优雅,不外露,只会在细微之事上悄无声息地显现出来。

  不似萧瑾的那般热烈、浓郁,她羡慕萧瑾可以活得如此无拘无束。

  如若她能有萧瑾的那份炽热的心,在上一世便向萧瑾表明心声,她们的结局,会不会有所改变?

  是夜,凉风似水,明月如霜。

  她的心,却是暖的。

  *

  萧瑾不负孟宛怡所托,正月十五的前夜,她约了江妙玲与顾清柔在一家幽僻的酒楼相见。

  孟宛怡依旧戴着面巾,由萧瑾推着走入雅间。

  顾清柔坐立难安,她始终未敢轻易相信江妙玲的话。

  孟宛怡还没死的消息,犹如天方夜谭。

  房门被缓缓推开,一抹清丽的身影蓦然出现在眼前。

  那女子坐在轮椅上,白色的纱巾蒙面,如雪的棉袍披身,纵使她只露出一双清透的眸子,顾清柔还是凭着直觉觉察出那女子,便是她要等的人。

  震惊地站起身,顾清柔喑哑的嗓音唤她,“宛······怡?”

  眼眶微热,孟宛怡轻轻点头,“清柔······姐姐。”

  顾清柔泪如雨下,飞奔到孟宛怡跟前,惊诧,“你还活着,太好了。”她低眉,看孟宛怡不能动的腿,担忧道:“你的腿······”

  “还在治疗中,想要行动自如,怕是还要等一段时日。”孟宛怡怕她担心,捡最稳妥的话说。

  “那就好,那就好。”顾清柔连连点头。

  四人围着圆桌坐,萧瑾为孟宛怡夹菜,悉心照顾她。顾清柔看在眼里,对她的敌意也减少了几分。

  先前她对萧瑾有意见,不过是将孟宛怡被赐死之事怪罪到萧瑾的头上。

  如今一场误会,孟宛怡也帮着萧瑾说话,她才得知,是萧瑾向长公主求的情,才保住了孟宛怡的性命。

  手指摩挲着杯壁,顾清柔纠结,道歉的话悬在舌尖,却不知如何开口。

  江妙玲手伸到桌下,握住顾清柔的手,另一只手举起茶杯,递到萧瑾跟前,道:“瑾儿,我代清柔向你陪个不是,先前多有得罪了,好在只是一场误会。”

  顾清柔心里暖成一片,但她不是没有担当之人,她起身,红着脸温声道:“应该由我主动说才对,萧姑娘,对不起,我先前对你态度不好,请见谅。”

  萧瑾丝毫不介意顾清柔当初的冷淡态度,反倒出声宽慰她,“顾小姐别这么客气,你也是替宛怡担心,我能理解。”

  孟宛怡坐在一旁,看她们握手言和,心里也为她们高兴。

  重新落座,江妙玲将注意力放到孟宛怡身上,“既然你这丫头大难不死,是不是可以出席我同清柔的结发之礼了?”

  孟宛怡犹豫,看一眼一脸期待的顾清柔,顾念着她如今的身份,沉声道:“恐怕不行。我······过了正月十五,便要去南方的城市生活。”

  在座的各位皆蓦地一惊,顾清柔问:“为何要去那里?”

  “唐大夫说,我的腿伤适合在南方生活。那里的气候,更有助于我的康复。”孟宛怡看一眼同样震惊不已的萧瑾,若非江妙玲突然出言邀请,她是断然不会这般仓促道出实情的。

  萧瑾哪里知道她有苦难言,只用泫然欲泣的眸子盯着她,不言不语。

  作者有话说:

  还有一章就完结了,番外大家想看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