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会不值得?除非······你不愿意再同我在一起。”萧瑾望向她, 目光炯炯,似想要从她那一双明亮的眸子中窥探些许难言的意味来。

  “既已答应你,我便不会轻易反悔。”手指扶在轮椅上, 孟宛怡情不自禁低头看她的一双腿,她恨透了行动不便的自己, 连沐浴更衣都要人伺候。

  在萧瑾面前,她就像是废物一样。

  偏头望向窗外, 枝头蒙了一层薄薄的霜, 寒风料峭。

  “我该回去了。”孟宛怡悠悠道。

  “ 不能留下来, 多陪我一会儿吗?”萧瑾不舍,她们方才刚和好如初,她还未与孟宛怡待够,那人便起了离开的意思。

  眸底蓄着浓浓的难舍之意, 萧瑾抬脚下床, 缓步走到孟宛怡跟前, “晚些时候再走, 不好吗?”

  萧瑾温婉的话仿若霎时间激荡起孟宛怡那颗灵动的心,她黛眉微挑, 拒绝的话徘徊在唇边,硬生生被她吞了回去。

  “好,只能一小会儿, 不能再多了。”

  萧瑾唇角边锨着一抹淡笑, 跪在她跟前,歪头枕着她肩膀,“好, 都听你的。”

  难得有机会独处, 檀云再次识趣地退出卧房。

  房门掩好的时候, 孟宛怡低眸看依偎着她的萧瑾,心里说不出的温暖惬意。

  这正是她想要的生活,幻想了两辈子,她以为不能如愿以偿了。却不想,竟也能得萧瑾一颗真心。

  萧瑾看她眼神缥缈,似在看她,又似在透过她忆起了其他的事。

  “在想什么?”

  孟宛怡摇头,眸底的笑容和煦,“没,只觉得有些不真实。”

  她嗓音温和柔软,如清风拂过耳畔。萧瑾仰起头,凑到她唇边,轻柔地落了一吻,“这样呢?还觉得不真实吗?”

  孟宛怡微怔,她不过是一时接受不了如此热情主动的萧瑾罢了。

  抬手抚摸她柔滑的脸颊,孟宛怡唇角边漾开宠溺的笑,“瑾儿,原来这才是最真实的你。”

  萧瑾恍惚了下,咬紧唇静默不语。

  “从前在我面前的你,是不是过得很辛苦?”孟宛怡问。

  过往与她朝夕相处的萧瑾,处处谨小慎微,高冷得不可一世。连与她同床共枕,浑身都散发着一股不可亲近的冷淡疏离。

  那时萧瑾的心,离她是极远的。

  同样是亲吻,两瓣冰凉的唇覆上她的,孟宛怡却觉得冷得发颤的凉意袭来。

  不似眼前这般,温暖、柔软、小心翼翼,还带着丝丝的甜意,留在舌尖,回味无穷。

  萧瑾跪得累了,孟宛怡便让她去床上躺着,萧瑾一副不情愿的样子。

  “可我心疼你啊。”孟宛怡握着她的手,摇晃。

  萧瑾犹疑,终是不忍拒绝她的好意,“好吧,不过,你要陪在我身边。”

  孟宛怡点头应她。

  屋内烤着炭火,温暖的空气流淌在身边,萧瑾眼皮耷拉,很快起了浓重的困意。

  身体前倾替萧瑾掖好被角,孟宛怡抬手轻抚萧瑾的肩头,像是在哄没长大的孩子,“睡吧。”

  萧瑾藏在被窝里的手探出来,握住她的,抚在脸颊,“我想听你讲你被长公主救出来以后的故事,她们是如何救治你的?”

  “都是些琐碎的事,你也要听吗?”

  “嗯,没能如愿陪在你身边的这段时日,我想知道。”

  孟宛怡不忍驳她的意,温声软语回荡在萧瑾的耳畔,不消半个时辰,萧瑾便阖眸,沉沉睡去。

  望着萧瑾眼底的青黑,孟宛怡一脸心疼。

  又守在她身旁许久,待萧瑾呼吸沉稳,她才唤来檀云,推她从后门离开。

  “您不等小姐醒来了吗?”檀云担忧,她家小姐如今视孟宛怡如生命一般重要,如若萧瑾醒来没见到孟宛怡的踪影,不知又会闹出怎样的情绪来。

  “不等了,我还有事。待瑾儿醒来,麻烦你帮我向她解释一二。”孟宛怡沉声道。

  “好。”檀云小心翼翼地推孟宛怡离开,琉璃就等在院门外,见到孟宛怡的身影,疾步走过去。

  “小姐,您总算出来了。再晚一会儿,恐怕要耽误了您治疗的时辰。”

  孟宛怡莞尔,“总要等瑾儿睡了我才能离开。”

  “她这段时日,挺辛苦。”

  听孟宛怡称呼萧瑾的口吻,琉璃眼含诧异,她家小姐这是同少夫人和好如初了?

  抬眸与檀云对视一眼,两位婢女心照不宣。琉璃心里乐开了话,推着孟宛怡往马车走时,还在说着萧瑾的好话。

  “你这个小妮子,莫不是因着瑾儿救过你,便向着她说话吧?”孟宛怡心里如抹了蜜,自是开心萧瑾得她身边人的青睐。

  “哪里啊,奴婢句句肺腑之言,萧小姐与您,自然是天作之合。两位主子能重修于好,奴婢打心底里为你们开心。”琉璃嘴角漾着弯弯的笑,在身旁马夫的帮衬下,抬孟宛怡上了马车。

  孟宛怡轻睨她,“贫嘴。”

  来时的心情沉甸甸的,望向路边的草木皆被裹了厚厚的霜雪,寒气逼人。如今埋在心头的负担卸下,她撩起布帘,望向车窗外时,便觉一片银装素裹,冰雕玉砌一般。

  半倚靠在软垫上,孟宛怡眉目含笑。

  不知瑾儿睡得可舒服?

  被她惦念着的人,在她走后的半个时辰便苏醒了。萧瑾撑着胳膊起身,四处打量,不见孟宛怡的踪影,心情顿感失落,“宛怡呢?她去哪儿了?”

  檀云为她端来刚熬好的汤药,热气滚在碗面上,“孟小姐有事先走了,她让奴婢代为转告您一声。”

  “不是说陪我多待一会儿吗?”萧瑾眼底的沮丧宛如一株株晶莹缀在眼睫,给予跌落下来。

  “孟小姐是想要继续陪着您,可奴婢看她的神色,似着急要回去问诊。”檀云替孟宛怡解释,生怕她家小姐与孟宛怡之间起了嫌隙。

  “那······她有说何时再来吗?”

  檀云摇头,她倒是忘记问了。

  “罢了。”萧瑾摆摆手,百无聊赖地重新躺回床上。

  孟宛怡不在,她圆睁着眼睛,目光飘忽不定,不知该放到何处是好。

  第二日,萧瑾早早便醒了。

  虽说孟宛怡走前没嘱咐一声明日她还会不会来,但天还未亮,萧瑾便坐在妆奁前,梳妆打扮。

  她挑了件孟宛怡比较喜欢的水芙色对振式收腰托底罗裙,流苏挽于三千青丝之上,红唇秀靥,闭月羞花。

  萧瑾站在镜前不动,细细端详,黛眉微蹙,“我这样穿,好吗?”

  “当然好了,孟小姐喜欢,那便最合适不过了。”

  萧瑾抿着唇,目光忍不住往门外探,“院门那儿可有传来动静?”

  檀云心里也焦急,如今已日上三竿,还未见孟宛怡前来,“还没。”

  “去书房取本书来。”孟宛怡不在时,萧瑾便靠着读书来打发时间。

  可惜她一本书翻来覆去的看,夜幕降临时,也未见孟宛怡的踪影。

  晚饭摆置桌上,已经没了热气,萧瑾淡淡瞥了眼,一点食欲也没。

  “都撤了吧。”

  “小姐,多少吃一点吧。”檀云还想再劝,萧瑾已步入内室,褪去身上繁琐的衣裳,饰品。

  所谓女为悦己者容,萧瑾抬手抚摸肩头佩戴的玉器,冰凉如水,一颗炽热的心,仿若也被浸透了几分凉意。

  接下来的数日,孟宛怡皆没出现在萧府。

  萧瑾担忧她的情况,为能早日见到她,每日按时用药,腰部的痛感减弱后,她便张罗着马车,要出府。

  孟宛怡的住处不比萧府,居在闹市,行动方便。马车奔驰在弯弯曲曲的小路,鼻息间是清新的融雪的香气,清新宜人。

  待她赶到时,孟宛怡正在唐楚兮的指导下,在院内练习着走路。

  “还有两步了,再坚持一会儿。”唐楚兮胳膊向她张开,作势要接住摇晃着几欲跌倒的孟宛怡。

  咬紧牙关,孟宛怡朝着唐楚兮的方向走过去,落进她怀里时,额间沁出豆大的汗珠,无力地趴在唐楚兮的肩头,气喘吁吁。

  唐楚兮余光往院门口瞥了眼,凑到孟宛怡耳畔,意味深长地笑道:“你在抱下去,门口那人的眼神能杀死我。”

  蓦然一惊,孟宛怡偏头望向门外,萧瑾沮丧着脸立在门口,锋利的目光落在她和唐楚兮身上。

  “瑾······儿?”孟宛怡喉咙干涩,心虚地唤了一声。

  内心翻江倒海的难受,萧瑾努力平复着情绪,抬脚走过去,“多日不见你,想过来瞧瞧你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她话音落,目光在唐楚兮的身上多停留了片刻,急急收回。

  孟宛怡站直身体,头一次起了向萧瑾介绍唐楚兮的念头,“瑾儿,这位便是给我治病的女医,她医术甚是高明,医治过不少疑难杂症。”

  萧瑾淡看一眼仙姿玉貌般的唐楚兮,虽也吃味儿,但到底还是向面前的女子福了一礼,“多谢女医对宛怡的照料。”

  “萧姑娘不必客气,这都是我应该做的。”唐楚兮目光在两人跟前徘徊,察觉出几分微妙的暧昧来,识趣地挑了个由头离开。

  孟宛怡看萧瑾局促地站在她跟前,握住她微凉的手,问:“陪我回房坐会儿?”

  “嗯,好。”看一眼孟宛怡还有些颤抖的双腿,萧瑾贴心道:“我扶你坐到轮椅上吧。”

  “嗯,劳烦了。”孟宛怡过分的客气引来萧瑾不悦的轻睨。

  孟宛怡立刻收了声。

  回屋时,萧瑾推她到圆桌旁,自己则坐到她对面,低垂着头,不言不语。

  孟宛怡看她好一会儿,便觉得今日的萧瑾,有些反常。

  “怎得不说话?”

  红唇翕动,萧瑾蓦地抬眼,盯着她,问:“你如今,还称呼女医为楚兮吗?”

  孟宛怡喉咙一梗,不知如何应她。

  面色微冷,萧瑾凛声道:“楚兮,挺好听的名字,叫起来,也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