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

  夜蓝就像是个孩子, 总有问不完的疑惑。长公主看她一眼,见她圆溜溜的眸子盯着自己,忍俊不禁。歪着身子重新躺到她腿上, 长公主娇嗔嗔地道:“头有些疼,帮我按一会儿吧。”

  “给你按舒服了, 你就会说?”夜蓝手搭在长公主肩头,头压下来问。

  长公主水灵灵的眸子轻轻眨动, “那是自然。”

  柔软的手指按在太阳穴处, 动作温柔细腻, 长公主长舒一口气,悠悠道:“孟宛怡虽然被救回来了,但她体内的毒素并没有完全清理干净,原本就虚弱的身子骨更加弱不胜衣。她下肢不能动, 生活不能自理, 时刻都需要有人在旁伺候着, 你说她对生活还有什么盼头?”

  “她见萧瑾做什么?一个将她全家送入牢中的人, 还能再做她的妻子吗?”

  夜蓝蹙紧眉头,半晌没动静。

  长公主也不催促她, 这么惊天动地的故事,她一个亲眼见证的人都觉得不可思议。

  “我觉得那个孟宛怡似乎还没有彻底放下萧瑾。”

  长公主阖眸,温声道:“面对自己的仇人, 自然不会轻易放下。”

  “不是。”夜蓝摇头, “她对萧瑾,不是恨,该是还爱着的。但又矛盾地想要强迫自己忘掉她。”

  长公主向她详细描述过孟宛怡与萧瑾之间的感情经历, 夜蓝总觉得她好像在孟宛怡的身上, 找到了自己的影子。面对一个当初不爱自己的人, 她心里有苦,有抱怨,也有一眼望不到头的绝望,但却从没有恨过长公主。

  哪怕她为了长公主心甘情愿远嫁于疆北,那时的长公主没有丝毫拦阻,她依然不曾记恨过她分毫。

  长公主毕竟是她放在心里想要疼惜的人。

  夜蓝眸光潋滟,对孟宛怡生出几分怜悯来,“孟宛怡不过是自卑罢了,下肢不能动,行动不便。如今的萧瑾,已经不需要她的照顾了,她自然不想要再见那个人。”

  “更不愿意在萧瑾的眼睛里看到哪怕一丝一毫的怜悯之意。”夜蓝沉声道。

  她嗓音低沉,带着几分感同身受的怜惜。

  长公主缓缓睁开眸子,望着她,“想不到,你与孟宛怡素未谋面,竟如此了解她。”

  夜蓝但笑不语。

  “所以,你是支持我帮着孟宛怡隐瞒她还活着的事实了?”长公主问。

  她这些时日一直在为此事纠结,虽说她是高高在上的长公主,但孟宛怡与萧瑾毕竟都是曾助她一臂之力之人,她不想做那个忘恩负义之人。

  皇家人也该遵循言而有信的道义。

  指尖抬起抚平长公主皱紧的眉头,夜蓝道:“我倒是希望,你能将实情告诉萧瑾。”

  “哪怕她们今生无缘,也总要彼此做个了断。”

  长公主幽深的眸子望着夜蓝。她发觉,多年不见,当年躲在她宫中任她欺负的小姑娘长大了,变得深沉且稳重,眉目间总能不经意携一层淡淡的幽怨。

  “当年你离开时,为何没去找我做一个了断?”

  夜蓝眼睫低垂,沉默良久,才涩然笑道:“你已明确告诉过我你的心意,既然你不喜欢,我便不会强求。”

  长公主抿紧唇望着她,心中万分愧疚。她当年的一时任性,差点葬送了她与夜蓝的一辈子。翻身躲到夜蓝的怀里,抱住她的腰,长公主瓮声瓮气道:“听你的,给萧瑾一次追回孟宛怡的机会。”

  抬手抚摸长公主的后背,夜蓝轻声叹息,“倒也无需那般着急,总要让萧瑾尝一尝求之不得的苦。当初她不好好珍惜,待失去后再想念,是不是为时尚晚啊?”

  长公主抬手勾她鼻梁,“想不到你也有这般坏的时候,当初我派人去疆北打探你的消息,都无疾而终,是不是你在从中作梗?”

  夜蓝目光飘远,若无其事地望向窗外。

  长公主手摩挲到她盈盈一握的腰际,嗔道:“坏人。”

  *

  没有孟宛怡的日子,萧瑾度日如年。长公主对她避而不见,总让她觉得事有蹊跷。

  坐在自己卧房内,萧瑾望着窗外粉妆玉砌的世界,若有所思。

  难道孟宛怡没有被救回来?

  萧瑾六神无主,头埋在掌心,不知所措。

  “小姐,江小姐来府中了。”檀云走到跟前,轻声道。

  萧瑾抬头,眼眶内布满红血丝,“让她到卧房来吧。”

  萧瑾未成亲时,江妙玲每每来萧府寻她,两人都是躲到闺房中聊些体己话。

  如今萧瑾没心思也没力气去正堂迎接,便坐在卧房内等她。

  江妙玲提着萧瑾平日里爱吃的糕点进来,将东西往桌上一放,便走到她身旁的方凳上坐下,言语关切道:“瑾儿,你还好吗?”

  萧瑾眼眸微低,不知该如何应她。

  “外面关于你的流言蜚语你可有耳闻?”

  “我听说了。”

  虽说萧瑾帮助朝廷抓到通敌卖国的奸臣,但萧瑾的身份尴尬,能亲手将妻子的全家送入牢中,眼睁睁看到孟府满门被赐死,萧瑾却能全身而退,可见她手段非同一般。

  老百姓惯会嚼舌根,添油加醋地相互传话,萧瑾在她们口中,也便成了十恶不赦之人。

  江妙玲不想萧瑾沉浸在过度悲伤之中,遂转了话题,“真没想到汪小楼竟是疆北王的女儿,她潜伏在我们身边,怕是早有预谋了吧?”

  “她的目的是萧家,接近我,抢走孟莹,都在她的计划之内。”萧瑾有气无力地说道。

  “原来你早就知道了?”江妙玲大吃一惊,“所以她与孟大人和孟莹勾结在一起,企图置萧家于死地?”

  萧瑾看她一眼,颔首,“是这个意思。”

  江妙玲恍然大悟,“所以你不过是为求自保,才不得不将孟大人通敌叛国的证据上交朝廷?”

  “此事我定要回去告诉清柔,莫让她再怪罪于你。”

  萧瑾闻言,掀动眼皮,“顾小姐,是在埋怨我不顾宛怡的生死吧?”

  “是。”想起顾清柔的状态,江妙玲情绪低落起来,“她为孟宛怡那个丫头,难过了不知多少日,睡前哭,醒来也哭。还······”

  “还埋怨你心狠。”一面是她心爱之人,一面是与她相交多年的闺中密友,江妙玲不愿欺瞒萧瑾,“清柔说,孟宛怡喜欢了你多年,一直都把你看做比自己的命还重要。与你成亲之前,她抱着清柔的胳膊,坐在庭院中,开心得像个孩子。”

  “可是,清柔也说,孟宛怡到死,都没能与你做成真正的妻妻。这也是她最记恨你的地方。”

  江妙玲起初听闻这个消息时,瞠目结舌,更多的是难以置信,“你们,当真始终没有真正在一起过?”

  萧瑾忍着懊悔的心,抿唇不语。

  江妙玲轻啧,“都成亲那么久了,孟宛怡也能受得住。”

  江妙玲对孟宛怡动了几分恻隐,望着萧瑾半是怪责道:“你也是······她临死前,如她一个心愿也好啊。”

  萧瑾湿了眼眶,趴在桌上,无声抽噎。

  江妙玲陪着萧瑾哽咽。

  她原就认为孟莹配不上萧瑾,后来又出现孟宛怡,一个体弱多病的人,江妙玲压根没看入眼。

  如今人死了,她倒惋惜起来。

  “算了,我不说了。事已至此,懊悔也没用。”

  萧瑾无声哽咽,江妙玲的话不无道理。如若孟宛怡当真没能救回来,她悔得肝肠寸断也不能把人盼回来。

  只能像前世那般,陪孟宛怡一同去了。

  她不能丢下孟宛怡独自飘零。两辈子的亏欠,只能留到阴曹地府去偿还了。

  *

  临近年关,萧瑾一个人漫无目的地闲逛在热闹的街市。街边商贩摇手推荐着推车上的好物:狮子滚绣球的吉祥物挂饰,精心剪裁的生肖剪纸,还有绣着鸳鸯的大红喜被。

  萧瑾手指摩挲着喜被,指肚抚摸冰丝一般的被面,凉如水,触感细腻。

  她眼前仿若浮现与孟宛怡成亲那夜的喜房,满目的艳红色,被褥是陈凤霞亲自缝制的,手感软绵。

  那一夜,她与孟宛怡辗转反侧。她不愿意,孟宛怡也没有强迫她,只小心翼翼地顺着她的心意,离她半个拳头的距离躺着。

  轻呼口气,萧瑾望向纤云稠密的天空,一层叠着一层覆盖住透蓝的天空,密不透气。

  萧瑾等得有些迷茫,长公主愈是如此吊着她,她便愈觉得反常。

  心有不甘,她始终没办法接受,孟宛怡已经离开她的事。

  无精打采地回府,萧瑾取出为孟宛怡做的画像,想念她时,便拿出那画来仔细端详。

  也不知她长胖了没有,天气转寒,孟宛怡身体可吃得消?

  萧瑾面色日渐憔悴,身体也单薄了许多。

  在桌上写下新年的日子,萧瑾为孟宛怡的笔记补了一页,上面清晰地记录着孟宛怡被官兵带走时,她的感受。以及萧瑾为自己订好陪孟宛怡赴死的日期。

  心里燃起的希望一点点熄灭,萧瑾不想等了。

  她怕孟宛怡万一真的死了,她走得太晚,追不上她了该如何是好呢?

  又是一宿彻夜难眠,萧瑾第二日撑着疲惫的身体起身,檀云递来了长公主的书信。

  马车已经候在府外,萧瑾若准备好,即刻便能出发,自有人带她去见她想见的人。

  喜出望外,萧瑾盯着那张纸,热泪瞬间盈满眼眶。

  坐在妆奁前精心打扮,晚霞色罗裙着身,外披雪白棉袍,黑发如瀑倾泻于身后,临出门前,萧瑾依旧忐忑不安,“我这样穿,合适吗?”

  檀云笑着回她,“小姐穿什么都好看,孟二小姐定然会喜欢。”

  萧瑾脸颊浮开一抹娇俏的绯红,轻薄地晕染开。

  那是以前,如今的孟宛怡······

  笑容僵在颊边,萧瑾抿唇,忧心忡忡地转身踏出卧房。

  坐进长公主特意安排的马车,萧瑾一颗心悬着,冰凉的双手交握,幻想着无数种她与孟宛怡见面的场景。

  马车在崎岖的泥土路上颠簸,萧瑾的心也跟着惴惴不安。

  幽静的小镇,圣洁之水流淌过狭窄的小溪,漫山遍野的皑皑白雪,奇俏秀丽。

  走下马车,萧瑾被人引着行至一处别院门前。

  院内一清冷的身影蓦然映入眼帘,那女子戴着雪帽,身披米色棉袍,下颌半包在领内,坐在木质轮椅上,侧身对着她。

  萧瑾呼吸渐紧,她手扶着门框,目光停在冰冷的轮椅上,陷入无限震惊之中。

  良久,她才缓缓回神,唇瓣翕动,嗓音颤颤地唤一声,“宛······怡。”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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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破镜重圆/追妻火葬场/奶狗扮高冷,长线钓御姐/年龄差五岁

  苏桐四岁那年,父母离婚,并各自成家,她被丢给爷爷奶奶照顾。

  二十四岁那年,爷爷奶奶相继去世,她成了无亲无故的人。

  三十六岁,孤冷、禁欲的她追求者无数,却没人能入得了她的眼。她不信爱情就像她不信世上没有狠心的父母一样。

  一次坐诊结束,小护士挤进她诊室,指着背影轻盈翩跹的萧潇道:“苏医生,刚刚那位不愧是空姐啊,长得可真美。”

  苏桐目光专注在病历本上,嗓音淡淡,“是吗?没觉得。”

  后来,那位在苏桐眼里不起眼的空姐成了她诊室里的常客。想要融化一座冰山,萧潇用了两年的时间。

  苏桐以为,萧潇只是她一个人的太阳,温暖她,补给她生命里缺少的光。只可惜,那太阳太大了,温暖她的同时,也能温暖到其他人。

  坐诊结束,苏桐清冷的眸子盯着与小护士谈笑风生的萧潇,努力压抑着嫉妒到发狂的心。

  终于,她无法接受逐渐走向“病态”的自己,留一封分手信,不告而别。

  三年后,在回国的航班机上,苏桐救下一名休克的病人。

  回到座位上,一旁的实习医生轻碰她肩膀,“苏医生,刚刚那位空姐好漂亮。”

  苏桐目光掠过去,落到萧潇婀娜的背影上,“嗯,是不错。”

  她美眸轻眯,似在回忆方才救人时那空姐为她擦拭额间细汗的情景。

  温柔中透着几分诱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