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冬天好像格外漫长, 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场雪了。

  许风吟独自一人坐在温暖的包厢里,隔着窗望着漫天飞雪怔怔愣神。

  如雕塑般精致瑰丽的面容,影影绰绰倒映在玻璃窗上, 苍白如雪的肌肤毫无气色可言,显得有些孱弱病态, 紧蹙的眉头没有一刻舒展过。

  包厢门被推开。

  一个戴着兔子毛绒帽,把自己包裹严严实实的瘦弱女孩抱着电脑走了进来, 一边脱去束缚一边道歉:“不好意思我迟到了, 今天下雪路上堵车。”

  许风吟回过神望向女孩, 脸上的愁容消散显露出一丝笑意:“没关系,你应该饿了吧,我让他们先上菜。”

  等在门外的服务员见客人到齐,立马按照许风吟先前的吩咐, 把做好的菜送上桌。

  夏意赶紧落座, 眼巴巴盯着桌上热气腾腾的美食, 深吸一口气馋得口水都快滴下来了:“哇, 好香啊。”

  “别客气。”许风吟垂眸掀唇一笑,拿起筷子亲手夹了块排骨放在她碗里, 言语间竟能听出一丝宠溺,“这段时间辛苦你了,我点的这些菜都是你爱吃的。”

  夏意眼睛弯成了月牙, 迫不及待的把排骨塞进嘴里, 把原本就圆润的脸塞得更加鼓囊:“我果然没跟错人,老板居然还记得我爱吃什么。”

  眼看着夏意开开心心大快朵颐,许风吟却似乎没有半点食欲, 她端起热茶抿了一小口:“昨天陆时雨找过你。”

  “对啊。”夏意没来得及把嘴里的食物咽下去, 就含糊开口, “她找我下最后通牒,加重码让我赶紧把手上的股份卖给她,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傲慢的人,没说几句就开始威胁人。”

  说得太急,夏意好像有点呛到了,许风吟适时的将水递到她手边,淡淡道:“她费尽心思收购的股份跟我爷爷手上的差不多持平了,现在你是关键。”

  夏意苦哈哈的撇嘴:“唉,我现在可是香饽饽,所有人都盯着我,老板你可得保护好我。”

  许风吟笑了笑,语气轻飘飘的但却带着成竹在胸的分量感:“放心,我不会让你出事,接下来我们可以进行下一步了。”

  明面上,夏意跟许风吟几乎没有半点交集,她们在国外时所有的联系都在网络上,且都是在加密的通讯网站,所以没人知道她们相识。

  许风吟好似早就有所准备,从没跟其他人谈论过夏意,也一直避免跟她有正面接触。

  哪怕夏意回国后,在她的帮助下在国内注册了公司,她也全程没有参与。

  之前大张旗鼓的和许老爷子决裂,又高调和陆时雨合作,许风吟有意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到了自己身上,这也给了夏意躲在暗中操作的机会。

  夏意本就是个嗅觉极为敏锐的金融猎手,在许风吟的配合和源源不断的资金支持下,早就悄无声息的开始小批量购入许氏集团的股票,下手迅速且隐秘。

  “我是真的佩服你,不过有一点我不明白。”夏意咂咂嘴,好奇的问许风吟,“你究竟是一开始就想夺你爷爷的权,还是早就猜到陆时雨会这么做?”

  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夏意很早以前就在许风吟的授意下,在国内注册了公司,稳稳当当的经营了两年,为现在的计划打好了基础。

  许风吟垂眸,白皙纤长的指尖轻轻抚过茶杯沾上的唇印,漫不经心开口:“或许两者皆有。”

  包厢里的暖气开的很足,可夏意还是觉得后背发寒:“欲先使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陆时雨大概永远也想不到,她之所以能走到今天,是你一直在暗中协助她。”

  许风吟笑了笑,眼底闪过一丝晦暗不明的复杂光亮:“我给过她退场的机会,可她并不想要。”

  这倒是实话,可许风吟应该比谁都明白,被仇恨蒙蔽双眼的陆时雨是不可能轻易收手的。

  虽然是同谋,但夏意却觉得比起陆时雨,有许风吟这样的敌人更加可怕。

  许风吟回国后拒绝去总公司任职,反而在一家毫不起眼账目亏损的子公司担任总监,在任上一直勤勤恳恳任饶任怨,不理外事只一心做好本质工作。

  几乎所有人都觉得,这个许氏集团的未来继承人似乎低调到没有半点野心,就连许老爷子自己都被骗了。

  可只有夏意似乎窥探到了她的内心,她不是没有野心,而是不甘于当一个傀儡,身后站着一个发号施令处处制肘的太上皇。

  许风吟要的是完完全全掌控许氏集团,她要的,是一个任她决策只属于她的帝国。

  陆时雨,只是一个可怜的棋子罢了,在许风吟的推波助澜下被抬到高处跟许氏集团抗衡,其实却是在不知情中被许风吟当枪使。

  现在的局面,看似是陆时雨步步紧逼,不断胁迫许风吟退让做出选择,许风吟是被裹挟的弱势一方,但实则不然。

  所有的弱点都是许风吟故意暴露出来的,包括陆时雨盘算在温从谨负责的项目中动手叫,聪明如她又怎么可能察觉不出来呢。

  她只是放任而已,以此让陆时雨抓住她的把柄,然后在威胁下她忍辱负重不断退让,而这也给了陆时雨掌控一切的假象。

  还有一件事夏意想不明白,借着今天的机会她问出口:“其实你完全跟温小姐假分手,做戏给陆时雨看,可为什么你要真的跟她分手。”

  说完,夏意不忍得看着许风吟苍白清减的面容,轻声嘀咕:“明明自己那么舍不得,还难过的要命。”

  夏意不认识温从谨,但她从许风吟口中听说过几次,每次提到温从谨时,许风吟都会肉眼可见的柔软下来,像一个深陷甜蜜恋爱中的普通女人。

  所以夏意猜想,只活在许风吟口中的那位温小姐,应该是对她来说最重要的人,是她真正的软肋所在。

  许风吟偏开头,眼底那种胜券在握的锋芒瞬间消弭了,转而是渐渐浮现的落寞和深深忧虑。

  她沉默了许久,而后轻声启唇:“因为我不确定。”

  “不确定什么?”夏意不明白,于是孜孜不倦地追问,“明明你已经计划好了一切,陆时雨压根就翻不起什么风浪。”

  “真的翻不起风浪吗?”许风吟喃喃自问,而后直视着夏意的双眸,第一次毫不保留的袒露心迹,“因为我没有自信,我没办法精准计算到每一个细节。”

  “狗急尚且跳墙,一旦出现了纰漏,以陆时雨睚眦必报的性格,她一定会报复我,而她很清楚,怎么做才能真正报复我。”

  “只有彻底跟她断绝一切往来,将她置于陆时雨当初的境地,出于同病相怜的感情,陆时雨才不至于去伤害她。”

  夏意难掩惊愕,她震惊于许风吟的绝对理性,仿佛能做到完全压抑住本心的欲望,哪怕再舍不得哪怕如何深爱那个人,也能毫不犹豫的斩断。

  不知怎么,夏意似乎有点代入了温从谨,替她鸣不平:“可你不觉得这样不公平吗,温小姐并不知情啊,你觉得这样做是为了她好,可她不一定这么想,在她看来你或许真的抛弃了她。”

  夏意对感情一向淡薄,她甚至从没有见过温从谨,但她却似乎真的站在温从谨的立场,体会到了她的感受:“感情从来就不是理性的,你做的这些既看不到也摸不到,但你给她的伤害却是真实的。”

  最后,夏意做出了总结,她很认真的问许风吟:“你就不怕,她真的对你心灰意冷吗?”

  许风吟再一次逃避了夏意的目光,虽然刻意隐忍但终究显露出一丝迷茫失措,正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夏意说的那这些话未尝不是温从谨的真实想法。

  不怕吗,当然怕。

  温从谨是那样赤忱热烈的人,她明明像太阳一样永远炙热明亮,可那晚在酒吧,许风吟看到的她,却憔悴悲伤到仿佛失去了所有光芒。

  伤害也许可以随时间淡去,但却无法彻底消失,事后轻飘飘一句为了你好,真的能抹去她受过的伤害吗?她能毫无芥蒂的接受吗?

  “我觉得像温小姐那样的人,越是爱得深沉热烈,放弃时也越显得决绝。”夏意难得以一个朋友的身份,郑重其事的劝告许风吟,“别等到她真的对你心灰意冷,到那时一切都无法挽回。”

  许风吟缓缓垂眸,睫毛随着呼吸颤抖着,指尖一点点收拢攥紧:“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我必须这么做,我曾经承诺过,我不会让任何人再伤害她。”

  “我觉得你还是不明白。”夏意幽幽叹息一声,而后情绪瞬间抽离,无奈中带着点小得意自我感慨,“我做梦也没想到,我居然还有给人当情感导师的一天。”

  夏意恍惚间觉得自己是个救世主,从天而降拯救两只迷途羔羊,她挺起胸膛语重心长道:“你怎么还没不理解,其实伤害她最深的人就是你啊,只有你才能真正伤害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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