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昏暗,树林掩映间只有一个双层小木屋发出隐约的光芒。

  披着睡袍的男人拿着手电筒绕着屋子走了一圈,锁好围栏和马圈的门,确认每一扇窗户都紧紧关上——他可不想半夜被漏进来的冷风冻醒再起来关窗。

  正当他完成例行的睡前检查,准备回房睡觉的时候,忽然听见一点细碎的声响,像是雪地上的枯叶被踩碎了一样。男人转过身,不动声色拿起挂在身上的□□,将枪口指向前方。

  作为敢住在半山腰上的守林员,他自然有一定的底气。小时候他父亲就手把手教过他怎么瞄准猎物,扣下扳机。长大后他成了不逊于父亲的好猎手。尽管如今退休了,可如果有难挨冬季的饥饿野兽靠近,他不介意用子弹给它长长教训。

  手电筒的光线照射到声响发出的地方,然而出乎意料的是,那里什么都没有,只是一块黑白夹杂的岩石堆。男人疑惑地揉了揉眼睛,还是没看到什么其他东西。他摇了摇头,放下□□,走回木屋睡觉去了。

  木屋二楼窗户的灯光很快熄灭了,男人的鼾声两分钟后就如雷般响起。

  一片静谧中,声音再次响起。方才被手电筒照到过的岩石堆的其中一块“石头”先是动了动,然后缓缓升高,显露出高大的体形。它抖了抖身子,将皮毛上的雪粒甩掉。

  那是一头雪豹,眼睛是剔透的碧绿,隐藏在黑夜里便亮得如同两盏绿油油的鬼灯,一身顺滑白毛上铺满黑色铜钱样斑点,和灰白的岩石颇为相似,倒也难怪老花眼的男人刚刚没从岩石里把它认了出来。

  木屋顶楼小阁楼的窗户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赫尔的脑袋冒出来,对着雪豹招了招手:“上来。”

  雪豹将漂亮的眼珠往上翻,露出少量眼白。它做出了一个极其人性化的“翻白眼”动作后,稍一压后腿,凭借出众的弹跳力轻松跃上了顶楼的高度。

  月色下,猫科动物的巨大身形在到达最高点的瞬间变成了一个女孩的身影,就像是表演手影的杂耍人突然变幻手型,改变了投在墙上的影子一样,长长的尾巴变短回缩,体形几乎缩了一半的水,兽类的利爪变成人类的手足扒在屋檐上。

  也许是女孩体重很轻,也许是她攀在窗户上的技巧不错,她落下来的时候没弄出太大动静,至少楼下守林员的鼾声还在如常响着。

  赫尔带了埃丝特一把,将她拉进屋内,然后合上窗户。

  阁楼里的空间并不算大,还堆着许多杂物,然而现在这些乱七八糟的箱子被推到一边,收拾出了一块空地,小天狼星半靠在墙上,身下垫着一块毯子,而最中央的位置放着一小口被支在火上烧的坩埚。

  “闭耳塞听。”

  埃丝特取出魔杖,以这个房间为范围画了个圈。

  赫尔咂咂嘴:“亲爱的,对我有点信心,我早就施过了。”

  “那更好了,就当再加强一遍。”埃丝特从身上的小挎包里拿出一把灰绿色叶片的枝桠,上面开着金黄色的小花,“是这个吗?芸香。”

  赫尔接过芸香:“如果我是你的草药学教授,现在一定为你加上五十分。”

  他用银制小刀切好芸香的根茎部,先放入进煮了几个钟头已经冒泡的坩埚里,等液体变成了微微泛着银光的褐色,再把摘下来的花朵放进去。

  看到药剂呈现的效果如预期一般,赫尔松了口气:“行了,再等一会加入最后的材料就可以了。”

  埃丝特盘坐在地上,扎起头发往脖子里扇风。大概是变身成的动物的特性通过阿尼玛格斯变成雪豹后,即使在冰天雪地里她也觉得浑身散发着热量。这会变回来没多久,那股热意还没有散去,她觉得热极了,脸上还红通通的。

  她揉了揉额头:“芸香太普遍了,连麻瓜的植物店里都有,我就没有特意收集积攒结果要用的时候居然没有......还好这里山上能找得到,不然小天狼星的伤可怎么办呢?”

  赫尔用勺子敲了敲坩埚,发出音阶一样的声响,他懒洋洋说道:“得啦,说这种话是想让我夸你吗?如果不是你的包里那像是草药展卖柜般的收藏,这锅药可煮不起来。到时候不是布莱克先生截肢,断了一条腿,就是我们得冒着被发现的风险去找这里的巫师集落了。”

  他重重敲了下锅沿:“为了弗朗小姐出色的无痕伸展咒,赫奇帕奇再加五十分!为了布莱克先生断掉的腿,格兰芬多扣上二十五分!”

  小天狼星大概很想在阴阳怪气的赫尔头上敲一闷棍,但他现在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他的一条腿上被割开了鲜血淋漓的一道伤口,几乎能看到骨头。

  他们这几天是在食死徒的追击中度过的,穷追不舍的敌人让他们难以长久停留在一处休息。而且不是每一次他们都能在被追上前躲过的,偶尔的一场遭遇战无法避免。

  小天狼星的腿就是在那时候受伤的。

  算算时间快到了,埃丝特走到小天狼星身边,半跪在地上。她将手覆在伤口上,闭上眼睛,感觉到一股阴翳刺骨的力量在皮下冲撞,想要撕裂凝血的伤口。

  在纱布再次被裂开的伤口涌出的鲜血浸润之前,埃丝特将杖尖放在伤口上,低声念诵如尼文的咒语,白色的光晕亮起,复杂隐秘的纹路勾勒成一个纹章,在最后一笔勾画完成后,纹章落下,隐没在伤口里。

  由于咒语上附有诅咒,白鲜香精无法让伤口愈合。而在能根除问题的药液煮完之前,埃丝特只能先用这种方法每隔一段时间压制诅咒。

  埃丝特睁开眼,收回手。

  小天狼星重重吐出一口气,他觉得伤口持续骚动的疼痛得到了缓解,每次治疗结束后的一小会都是他难得能在痛苦下偷得的安宁。

  他缓了一会,看向埃丝特:“你毕业之后的意向是想去圣芒戈吗?”

  赫尔在旁边插嘴:“不,她以后会跟我一块去挖坟。”

  埃丝特砸了一颗松果到他头上——她在山林里是顺手掏了几家松鼠过冬的窝,带了不少坚果回来。

  确认赫尔把注意力放回坩埚上之后,她才回答道:“不,我的职业规划里没有治疗师。我能给你治伤只是因为我恰好对诅咒和解咒感兴趣,对这个有点了解罢了。”

  诅咒对人体造成的伤害也算是诅咒学研究的一个分支。

  小天狼星的面色比月色还白,他虚弱地笑了笑,差点呛着:“有点了解?别谦虚,孩子,你已经比绝大多数成年巫师厉害了。”

  “正是因为我知道得比他们都多,所以我才更加明白自己最多只能算是一个'有点了解'的人。”埃丝特在一边剥坚果给自己吃一边说话,“我可不谦虚啊,毕竟我从来没否认我很厉害。”

  坩埚里的药水完成了,银灰色的成品被倒进小碗里,小天狼星皱着眉头把药水一饮而尽,发出痛苦的□□,空的瓶子掉在了地上。他颤抖着手解开纱布,下面的伤口开始蠕动着复原。这一过程并不轻松。

  等到伤口愈合的过程结束,小天狼星虚弱般仰靠在墙边后,埃丝特拍拍地上的灰,盘腿坐下说道:“先生,您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小天狼星隐隐猜到她要说什么,沉默了一会,低下头移开视线:“下次我不会恋战了,抱歉。”

  这次他们本来更早就有机会脱身,可小天狼星当时简直像是和食死徒对打上了头一样,拉都拉不走,她们喊一句“我们得撤退了”,他就往食死徒身上扔一个咒语。可以说他这次受伤,一半的锅得算在自己身上。

  “哦,不不不。我一点没有让你道歉的意思。”埃丝特连连摆手,挠了挠脸,她似乎很不习惯这种谈心开导别人的氛围,看上去颇不自在,“怎么说呢,那个时候我听见了,是因为那个人侮辱了你的朋友,也就是哈利的父亲,所以你才控制不了情绪的吧。”

  多洛霍夫的挑衅无疑是成功的。前面他无论是用多恶毒的那个字眼来攻击这个“纯血家族的叛徒”,责难他背弃了自己的血脉,小天狼星的姿态都是从容散漫的,脸上一直挂着无所谓的讥笑。

  唯独多洛霍夫说起了他早逝的挚友——“和泥巴种结婚,自甘堕落被主人处理的波特”,小天狼星的眼睛里才真正冒出了火星。

  “我理解你的做法,要是有人这么说我的朋友,我肯定也要狠狠揍他,给他一个连睡觉时说梦话都不敢再提起我朋友名字的教训。”埃丝特看着小天狼星说道,“但你的朋友绝对不会希望你为了这个而弄伤了自己。”

  她拿出魔杖,用了一个小小的变形术把割裂的裤脚变回原样。

  “珍惜一点自己的生命吧,他们都会希望你好好活着的。你总不会想让哈利没成年就要参加你的葬礼?对他而言,你这个教父是他为数不多的亲人了。”

  小天狼星的眼睛因为听到最后一句话而出现了动容的情绪,消瘦锐利的面部轮廓柔和下来。

  他再次重复了一遍刚刚的保证,不过这次听上去真心多了:“我承诺,会冷静,并且小心点儿的。”

  “好极了,”埃丝特伸出一只手,“要拉勾吗,小天狼星?”

  小天狼星忍不住笑了,已经很多年没有人和他做过这个动作了。他直起身子,生疏地勾上埃丝特的小拇指,像是在哄比他年纪小很多的姑娘,又隐约像是看到了多年前的战友。

  “说谎的人是小狗。”

  【作者有话说】

  然后我想起了狗爹确实是条大黑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