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馆的门被推开,卷携着稀碎雪粒的冷风吹进了室内,带走了封闭空间里储存良好的温暖。餐馆里三三两两的客人因此爆发出一阵不满的抱怨和嘟囔声。

  这家餐馆远远算不上光鲜亮丽,木制家具的边角看得出磨损多年的痕迹,吧台上煤油灯的灯罩内表面因为长久没有清理而被熏得灰黑。

  作为提供食物的场所,它唯二的优点也许只有价格便宜以及距离镇外的针叶林很近。来这儿喝酒吃饭的人要么是花不起更多的钱,要么是从森林里回镇的伐木工过来歇一歇脚。这样的情况下,倒是不必对这里的客人素质抱有多大的期待了。一时间,各种难听的当地粗口都往新的来客身上砸。

  然而,所有的污言秽语在人们看到站在门前的旅人后,声音一下子小了很多,转而在心里默默痛骂这两个驱散好不容易积聚起来的热气的家伙。

  即使背着光,他们的眼睛也没瞎到看不出来那是两个身形高大的男人。客人们是来这里喝酒休息的,没人想闲到和两个壮年男子挑架。

  两位新客没有选择门口就近的位置,而是径直走到房间深处的一个桌子旁坐下。那里已经坐着一个人,全身上下包裹严实得像一头熊,连男女都看不出来,只有一头金发偶尔从帽子和围脖的空隙中露出来,发出耀眼的光泽。

  奇怪……原来那里之前坐着人吗?

  有客人忍不住想到,在那两个来客过去之前,他似乎从来没有留意到餐馆那一角的客人。下一秒,他的脑子迷迷糊糊了起来,像是有一块黑板擦在脑海里擦拭掉了一些东西。很快他回头继续喝酒,再也没有向那个角落投去过一次视线。

  “你在想什么,都没回过神来?”

  赫尔坐下来,把外套解开挂在椅背上。

  明明是冒着雪回来的,但是大衣抖了抖,没有一点雪花融化的湿痕滴落,干燥的像是在温暖的炉火上烘烤过一样。

  埃丝特收起桌上的报纸:“在想要不要给我家的猫换一个名字。”

  赫尔翻了个白眼:“什么乱七八糟的。”

  “找到了吗?”埃丝特倒了两杯热气腾腾的果茶给他们,然后捂住脸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她有点感冒,却还没有严重到让她愿意喝味道古怪的感冒药剂的程度,因此她暂时留在这片森林外,等待进去搜寻的小天狼星和赫尔回来。

  赫尔很嫌弃果茶甜滋滋的味道,但还是全部喝了下去:“没有,那个房子干净的连耗子都不愿意在那里过冬。”

  埃丝特“唔”了一声:“没有密室?没有用变形术隐藏身形的痕迹?”

  “没有,以及没有。”赫尔说道,“请不要怀疑我的专业素养。”

  小天狼星嗤笑了一声,然后靠在椅子上揉了揉鼻根:“又划掉一个地方。那就只有最后两个了。”

  他看上去略显疲惫,不仅因为没有进展的寻人进度,更因为刊登在报纸上的越狱新闻。

  看到那条新闻的一瞬间,他简直像是焦虑到恨不得立刻返程回英国的样子。

  简单吃完了一些东西后,三个人结账离开,往镇上走回去。如果恰好火车站有适合的班次,他们就会直接买票坐车。如果没有,也许他们会在镇上找一家旅馆住一夜。

  外面的风雪还没有停下,他们顶着寒风深一脚浅一脚在雪地里跋涉,空旷的荒野周围几乎什么人也没有,遍地白色里只有三个缓缓移动的小点。

  埃丝特头上的灰色兔毛帽上已经积累了薄薄一层雪花,她眨了眨眼睛,睫毛上的雪粒掉进眼里,融化成一丝冰凉凉的凉意,像是滴了提神的眼药水。

  为了防止冷风灌进嘴巴里,她把围巾拉到鼻子下面,因此说话时声音像是闷在什么东西里面一样。

  “还要走上多久?”

  小天狼星在前面回过头回答:“快了,二十分钟?我猜。”

  二十分钟可算不上快啊。

  埃丝特无声地叹了口气,感觉很郁卒。为了保持低调,他们一行鲜少使用魔法,然而此刻她无比想实验自己新学到手的幻影移形。

  周围无比静谧,自然中每一点细微的声响都被无限放大。突然埃丝特在猎猎风声中捕捉到一点不一样的响声,仿佛什么东西裂开时的破碎声,隐藏在大雪中很不容易发觉。

  在听到那个声音的下一瞬间,埃丝特被猛地拽了一下一样,往下面栽下去。

  她下意识低头,发现脚下的雪地如同皲裂的冰冻湖面一般塌陷开来,而他们的脚陷进去之后,那块雪地又变得像粘稠的沼泽一样死死裹住双腿不放开。

  这是变形术的效果,她忽然意识到。

  “万咒皆终!”

  埃丝特听到有人大喊。也许是赫尔,也许是小天狼星,也许是他们俩一起。

  她反应很快,几乎是紧接着就掏出魔杖插入雪地:“万咒皆终!”

  金色的光芒蔓延开,以三个魔杖为基联接在一起,隐约变成三角形的法阵。雪地的塌陷和融化停止了,它变回了本来的性状,不再如同崩裂的地缝或者想要将猎物拖入深渊的泥沼。

  埃丝特的敏捷性最好,她第一个挣脱开束缚住他们的雪地,跑到了其他地方去。她没有停留在一个地方,为了避免那个看不见的对手故技重施。跑动间她飞快地环顾四周,没有看到一个人影,对方显然用了幻身咒之类的把戏。

  “那儿!”

  她眼尖瞥见不远处出现一串不属于他们任何一人的足迹,朝他们的方向蔓延过来,最近的一个停留在差不多距离五米处。

  在埃丝特出声示警的同时,她就甩了一记咒语过去。小天狼星和赫尔的攻击也紧跟着到达。

  三朵绿光被打开一道,躲开一道,却还有一道打在了对方身上。随着一声痛呼,鲜红的血迹滴落在洁白的雪地上,仿佛凭空开放的血花。

  “你是谁?”小天狼星用魔杖指着对方问道。

  赫尔则是左右跳了两下,活动了下脖子,像是在做打斗前的热身:“朋友,既然来了,不露脸让我们看看怎么行呢?还是说你是刚嫁人的新娘,这么害羞?”

  “闭嘴,少说废话。”

  “害羞?你在恶心我吗?”

  赫尔的开场词同时受到了友方和敌方的不欢迎。他悻悻耸了耸肩。

  不知道是觉得隐藏身形也没用了,还是被赫尔刚刚的话给气的。敌人解除了幻身咒,摘下了斗篷和脸上的金色面具,露出了没有遮挡的脸。

  小天狼星从牙缝里挤出话来:“安东宁·多洛霍夫。”

  多洛霍夫咧开嘴笑了出来:“惊喜吗?我想想,上一次见面应该是十几年前了。也许在阿兹卡班里的时候,我们还见过几面?可惜我记不清了,在那里的记忆总是很混沌。”

  “现在看来那个消息是真的了,你们这些该一辈子腐烂在那里的王八蛋全跑出来了。”小天狼星扯了扯嘴角。

  “没错。”多洛霍夫摊开手,“我这次的任务就是带走你。”

  他指了指小天狼星。

  “那个泥巴种女孩。”

  他指向埃丝特。

  最后指尖移向赫尔,多洛霍夫迟疑了一会。

  “……这个骚包的家伙是谁?”

  “算了,”他放下手,“所以你们有什么想说的吗?直接投降还是挣扎一会?当然就我的意愿而言,我希望你们能选后者,这样我就有理由折磨你们了。毕竟主人可没要求把你们完整地带回去。”

  “有什么想说的?哈。”小天狼星冷笑一声,“我很高兴能有再把你们亲手抓进去的一次机会。”

  埃丝特觉得匪夷所思,她没忍住问道:“你哪里来的自信说这种话?”

  要知道她可没有骑士的决斗精神,三个打一个她不仅不会不好意思,而且还会毫不犹豫。

  有同样想法的还有赫尔,他显然对于刚刚那句“骚包”的评价十分记仇,揉了揉拳头:“呆会儿把他的脸留给我。”

  多洛霍夫一点儿也不慌张,他缓缓露出一个微笑。数十个身着黑衣的食死徒随着黑雾出现在他身后,呈现一个半圆形的队列慢慢包围住他们。

  “……嗯,怪不得,他确实有理由自信。”埃丝特说道。

  她握紧了魔杖,猛地往前方扔了一个小瓶子。

  食死徒下意识用魔杖击中朝他们投掷过来的物品,瓶子在半空炸裂开,如同在一堆易燃物中扔出了一根火柴一样,剧烈的爆炸出现了。灼热的气浪让所有人抱住头压低身子。

  橘白色的火球在半空膨胀到最大后没有缩小,反而分成数个小火团,追着食死徒而去,烧起了他们的袍子。

  这一波火球过去后,空中又出现了被扔出去的一把玻璃瓶。

  “不要对那个发咒!这只是个小把戏!”多洛霍夫大叫。

  埃丝特听见了他说的话,小声嘟囔了一句:“晚了。”

  她打了个响指,所有的瓶子在半空一齐炸裂开。

  他们不中招,难道她就不能自己引爆了吗?

  除了中招的几个食死徒,其他的也要面临赫尔变出来的巨大雪球和小天狼星密不透风的攻击。

  他们使用的都是范围很大的咒语,场面一时被弄得一团糟。

  “跑!”赫尔大叫了一句。

  他一手拉住埃丝特,一手拽着小天狼星的衣领。幻影移形发动,扭曲的空间漩涡过后,雪地中央什么人都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