蒸好的菜叶包乌桃只吃了一个, 玉米面粥倒是配着剩下的酸木瓜和卤了一晚上的猪耳朵、藕片吃了三碗。
李大舅饭量大,巴掌大的菜叶包两三口一个,豆腐包一口一个, 连吃了七八个, 又喝了两碗玉米面粥、一个卤土豆、半截卤藕和好几块卤蹄髈, 才摸着饱了的肚子瘫在椅子上,还真别说,外甥女家的饭菜就是好吃, 他每回来都吃撑, 回去了也心心念念。
吃过午饭李大舅就回去了, 走的时候李水琴给他拿了一袋卤味、一大块猪肉, 另外逮了两只大公鸡和三只老鸭, 用绳子把脚绑上, 装在一个大鸡笼里捆在摩托车后座。
李大舅住镇上,没地方养鸡鸭, 日常吃的青菜都要去菜场买,挺贵的, 家里不忙的时候乌桃也经常给李大舅送蔬菜。
早上乌桃有问过张清让大概几点到, 对方说中午到县城,可能会耽搁一些时间,午饭就在县城吃了, 让她别等。
以为是这样,没想到李大舅刚走没多久, 张清让一行人就从山脚上来了, 男男女女二三十号人。
一只耳闻声飞跑出去站在柴垛上狂吠。
“汪汪汪!汪汪汪!”
犬吠声把在屋顶晒太阳的大师给吵醒, 被乌桃喂的毛色发亮的简州猫竖起浑身的毛,冲走到半路的陌生人哈气, 那样子就像一只耳要是看不住家护不了院,它就从屋顶跳下去保护自己的家园。
乌桃本来是要去修牛棚的,顶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被风吹了一条缝,要趁下雨前修好,不然到时牛棚会漏雨。
牛棚被一棵老荔枝树挡着,从路边只能看见一角黑色的瓦片屋顶,乌桃刚搭梯子爬上去,一只耳就跟疯了似的叫起来,隐隐约约又听到有人声,那声音还挺耳熟。@无限好文,尽在 5 2 shu
平常干活她都不会带手机,今天例外,她坐在瓦片上给张清让打电话,才响一声那边就接了。
“桃桃?我们快到你家院门口了,你不在家?进山了吗?”@无限好文,尽在 5 2 shu
乌桃握着手机站起来,抬手冲路那边挥了挥,“在修牛棚,你往下看,有棵老荔枝树,看得见吗?”
张清让转身往下看,轻笑:“看到了,怎么下去?”鲜注敷
“往上走,有个小岔路口,从那下来,”顿了顿,她又说,“算了,你也别下来了,我上去,院门开着的,我妈在家,你们直接进去就行。”
“好,等你。”
张清让挂断电话才发现所有人都在看着自己,她扬了扬手机,解释:“是桃桃,她在底下修牛棚,等会上来。”
来的人数远超原先预估的,这还是张家和李家而已,随行的那些人都被留在了县城,是两位老爷子亲自下的命令,不许跟着,也不许搞特殊,他们也不见南桂县的官员。
“我们就是来走亲戚的,搞那些排场干什么,像什么样,让他们都撤了,各回各家!”
老爷子发话,其他人不敢不从,车队在进入南桂县后就分开走,一路兜兜转转、走走停停,才会现在这个不上不下的点到乌家庄,也不知道老爷子在想什么,又不准张清让提前告诉乌桃,现在到门口了才会被狗吠。
李水琴不认得其他人,但对张清让还有印象,她把叫个不停的一只耳喊回来,对众人歉意道:“不好意思啊,吓到你们了,我家的狗看见陌生人就会叫,但它不咬人的,你们不用害怕,快进来快进来……”
院子比几个月前又多了些东西,黄澄澄的稻谷晒满院,屋檐下挂着两杆子腊肉腊肠辣排骨,腊肉和腊排骨是今早上李水琴挂上去的,颜色腌的特别好,刚才在院外就已经能闻到腌肉的香味了。
进门穿过天井,回廊的墙上挂着秋玉米、大蒜、丝瓜瓤、几个用高粱穗扎的小扫帚、竹叶和竹篾编织的斗笠帽、小簸箕、菜篮子和一些零零散散农家日常都会用到的小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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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都叫不出名字,也不知道怎么用,也就只有年轻时真正吃过苦的两位老爷子依稀记得,忍不住指着墙上悬挂的小物件跟身后的儿孙说起自己年轻那会的事。
除张清让外,其他人都是第一次来乌桃家,面积这么大还维护的这么好的清代老院在农村可不多见,即使有也已经破败不堪,无人居住了。
众人看什么都稀奇,屋子里还隐隐有股奇异的香味,细找才发现是客厅的八仙桌上养着一大束金黄色的芥菜花,没有胡里花哨,只有自然野趣,倒是跟这房屋的青砖很搭配。
李水琴泡了一大壶枫斗漆树茶端出来,看他们都没坐,只好奇四处打量,便笑道:“这是祖辈留下的老房子,很有年头了,别光顾着看啊,坐下喝杯茶,我去叫桃桃回来,她修牛棚去了。”
话音刚落,乌桃就从外面进来,手上提着修屋顶的工具,见了人先打招呼才放下东西,又单独冲张清让笑了笑。
张清让留意到她今天没有扎麻花辫,心思一动,唇角也跟着微微上扬,柔声道:“回来了?牛棚的顶坏了?严不严重?修的怎么样?”
“被风吹了一条缝,没大事,把瓦片重新整理一下就行,已经修好了。”她洗过手才上来,环视一圈发现好多都是生面孔。
“那就好,房顶高,以后再有这样的事还是让村委会找专人来修吧,你一个人,又没有做安全措施,很危险。”
乌桃也不驳张清让的关心,点点头,“嗯,知道了。”
年老成精的张公岸在孙女和乌桃之间看了个来回,似乎是明白了什么,了然一笑,招手让乌桃到自己身边。
对儿孙,张公岸向来严厉,但他对乌桃却很和蔼,“上次来省城也不留下多住几天,还想叫你过来一块吃饭的。”
乌桃有些不好意思,“家里事多,就赶紧回来了,”她给老爷子倒了一杯茶,“您过来这一路都还挺好的吧?村里的路有些狭窄,车子不太好走的。”
枫斗漆树茶是乌桃临时调配的,其实之前也做过,只是没拿出来待过客,连张清让都是第一次喝,还没有端起就已经闻到百香归一似的金茗仙气,轻轻一嗅,五脏六腑顿时有种通透轻盈的畅快,浑身筋骨像重塑过,舟车劳顿带来的疲惫一扫而空,连日常工作积攒下的焦虑和烦躁都好像清除了一样。
张李两家是世交,得益于张清让的“近水楼台”,李家人也是喝过漆树茶的,已经觉得那是仙中极品了,没想到产仙茶的这家人还有更好的,还这么不当回事的泡这么大一壶拿来待客,要知道他们喝仙茶都是几片几片数着来的。
长辈们都在,张清泽和郑落允以及李家的几个小辈都只能乖乖坐在边上,捧着青花瓷的小茶杯细品,郑落允瞅着长辈不注意,偷偷拿手机拍了一张照片发给爸妈。
她只喝过一次漆树茶,还是很浅的一杯,仅一次就毕生难忘,只是后面再没有机会。
细看看现在手上这杯,颜色更纯正,味道也更惊奇,茗香更是独一无二,她都舍不得喝完,一小口一小口抿着,眼珠子滴溜溜转,偷看跟老爷子说话的乌桃。
只见老爷子低头品了品茶,闭眼感受一番,才放下茶杯笑道:“你们这环境很好啊,树高林密,河水也清澈,从桥上都能看见河底的小鱼,都说水至清则无鱼,这话在你们这可不管用了。”
另一边的李老爷子也附和,“村里和村外就好像有道屏障一样,村外那条公路尘土飞扬,也不知道弄了个什么,一路上都臭烘烘的,个刁毛,差点没把老子憋死,进了乌家庄空气才好了。”
这老头子讲话不像个退休老干部,倒像土匪,乌桃差点没忍住笑出声。
李家长子怕老爷子的高兴劲一上来,又跟以前似的满口粗话,这是在人家里做客,又有这么多小辈在,别闹笑话了。
“爸……”
才刚开口,都没劝,老爷子就不乐意了,拉下脸,“你拽我袖子干叼啊,说个话还那么多规矩,干脆把我舌头割了,一辈子都别让我说得了!”
“您这说的什么话啊,好好好,您说您说,您乐意怎么说就怎么说,”李家长子不管自家老父亲了,转头向乌桃歉意道,“第一次来,实在是不好意思,我爸这人……”
他都不好往下说。
乌桃表示不在意,还说:“老爷子挺逗的。”
他们来的真不凑巧,没赶上午饭的点,加上人多,现在做也来不及。
张清让知道乌桃家一日三餐都定时,这次也确实是她考虑不周,没想到老爷子真的不在县城停留。
她主动跟乌桃说道:“没关系的,过来时在车上都吃过东西了,现在不饿。”
乌桃起身,“那也不能让你们光坐着喝茶,吃卤味吗?昨晚上卤的,我切点来。”
屋子里除了芥菜花的香味,还有食物的香气,张清泽他们几个小的早就馋了,只是不好意思问。
张清让跟乌桃去厨房,吊在自在钩上的铁锅卤着满满一锅荤素菜,之前吃了一些,又给李大舅拿了点,要不然还更多。
乌桃用干净的筷子每一样都夹点出来,在专门切熟食的砧板上切好装盘,张清让就端出去。
李水琴又去洗了些新鲜的瓜果,捡还有存货的点心装几盘放桌上,看着才像个样。
至于蒸屉里剩下的几个豆腐菜叶包就不拿出来了,等会再另外包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