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桃在忙的时候, 李水琴就抽空把地里的秋玉米收了,前几天刚脱完粒,磨了新的玉米面, 今天早上拿来做玉米面粥, 比白粥多了些细微的颗粒感, 也较为浓稠,村里有些人家一年四季都爱煮玉米面粥。
但李水琴就爱白粥,玉米面粥只在冬天偶尔做几次, 天热农忙的时候肯定都煮白粥, 白粥在本地也称作清水粥, 意思是稀汤寡水, 是用来解渴解暑的, 而且不像玉米面粥那样天一热就容易发酸, 白粥放一整天都没事。
除了玉米面粥,桌上还有一碗用酸梅汁泡好的木瓜酸, 放了切碎的小米辣,酸辣味直冲鼻子。
乌桃直接伸手拿了一块放嘴里, 酸的她一激灵, 还很辣,但特别清脆爽口,配玉米面粥很合适。
“怎么突然又做酸了。”以前李水琴都不让她多吃, 做好都挨批,耳提命面少吃点这种东西。
李水琴早上总是格外忙碌, 进进出出, 手里还总拿着东西, “有个小木瓜不知道怎么就掉了,扔了可惜, 你少吃点啊,酸的。”@无限好文,尽在 5 2 shu
“哦……”@无限好文,尽在 5 2 shu
说话间乌桃又拿了两块,被李水琴站着瞪了好几眼。
吃过早饭,乌桃到院子里把堆起来的谷子重新摊开晾晒,晚稻没有早稻那么湿,加上深秋天气干燥,还是很好晒的。
往常乌桃都是穿一身宽松的棉麻衣裤,蹬着老北京布鞋,一条乌黑的麻花辫垂在身后,今天少有的把辫子散开,用天青色的丝巾发绳束了低马尾。
浓密、黑亮的自然卷长发铺满后背,衬托她的鹅蛋脸更加好看。
她拿着晒谷耙将稻子平摊成一个田字的方块,又用竹捞耙把残留的禾叶碎渣清理出来,收割机收稻子的时候会过滤掉一部分,清理两三次就差不多干净了。
要是人工收割的话起码要清理七八次,收进谷仓前还得用风谷机再吹一遍,主要是把空壳的谷子跟饱满的分开,其次是清除用竹捞耙没理干净的禾叶碎。
粒粒皆辛苦,不单指种地辛苦,收获也不轻松,什么都来之不易,就应该更加珍惜现在越来越好的生活。
乌桃要是在家,一只耳就不会离开院子,顶多在院门口的路边撒泡尿,或者刨两下地洞,现在就在稻谷四周来回狂奔。
怕它弄乱稻子,乌桃就呵斥两句,“不许在院子里乱跑听到没!一只耳!停下!再不消停点晚上没有肉骨头吃哦!”
一只耳很聪明,听得懂人话,但有时候狗脾气上来了就选择性空耳,让它别乱跑它假装听不见,一说没有肉骨头它就焉了吧唧,夹起尾巴,耷拉耳朵,小眼神委屈巴巴,可怜兮兮的偷看乌桃,嘤嘤哼唧。
乌桃抓着谷耙子,单手叉腰,跟一只耳对视,也不说话,就这样看着它。
几秒钟后,一只耳委屈趴地,乖了。
乌桃这才移开视线。
家里的毛孩子太聪明也不是好事,主意大,总不听话,老捣乱,她刚才还看见一只耳偷偷摸摸把一只小鸡崽含在嘴里,它也不是要吃,就是觉得好玩,一会儿又吐出来,小鸡崽的绒毛就全是口水,湿漉漉的,这样很容易生病,她说过一只耳好多次不能这么玩,它就不听,皮实得很。
没了两头猪,猪食就不用准备那么多,就是地里专门种来喂猪的豆腐菜消耗不下去,李水琴挺发愁的,摘了两筐打算晚点送去给村里相熟的老姐妹。
“桃桃啊,中午做豆腐菜包吃吧,这么多,还挺嫩的。”李水琴单独拿出一把叶子鲜嫩的。
这个菜在本地最大的用途就是喂猪或者切碎了喂鸡喂鸭,极少数人会拿它当普通青菜吃,顶多就是做几个豆腐菜包,炒菜是不行的,不好吃,总觉得有股猪食的味道。
前两天刚吃完蕉叶果,到现在还觉得糯米顶着胃,她一言难尽的摇头,“我不吃,你想吃做几个就行了,别又像去年似的做二百来个,冰箱都塞不下。”
李水琴什么都好,就是有个毛病:觉得东西做少了不像样,要么不做,做就一定要多。逢年过节包粽子、做糍粑果、蒸发糕,那个数量很恐怖,她还觉得少,肯定不够吃。@无限好文,尽在 5 2 shu
“知道了知道了,我就做几个。”她嘟囔着拿豆腐菜叶去洗。
乌桃看着那把菜叶子,有种不太好的预感,那起码有三四十张。
进屋一看,李水琴泡了至少十斤糯米,香菇、木耳也有满满一盆,砧板上一大块肥瘦相间的后腿肉。
“桃桃啊,去摘点葱回来,我刚才忘了。”
这份量就不可能只有几个,乌桃叹气,认命转身出去摘葱。
种葱的地方有好几处,院子里也有几盆小拇指粗的四季葱,比一般的小香葱要大,一年四季都在长,炒菜临时要用到也方便。
院门口路边也有一小片葱,是以前奶奶从山上移植下来的野葱,炒鸡蛋炒腊肉都特别香。
大葱和其他小香葱就种在屋后的菜园,挨着蒜苗和芹菜,配菜三件套习惯性种同一块地,拔的时候也顺手。
菜园的地养的很肥,都是很松的黑土,轻轻一扯就能拽出来一大把葱,乌桃选密集的拔了一小捆带回去。
做菜叶包并不复杂,配料也简单,就是糯米、肉沫、香菇、木耳和葱花混在一起,放油盐、生抽调味,拿一张洗好的豆腐菜叶子摊开,把混好的糯米放上去,包成大半个巴掌左右大小的方形,直接上锅蒸熟,可以干吃,也可以熬一些番茄汁淋上去。
乌桃觉得李水琴泡的糯米实在太多,洗葱时就忍不住说道:“用不了这么多的,叶子不够。”
“哪里多,我还要做土豆的,苦瓜的,豆腐的。”
土豆和苦瓜家里有,可豆腐从哪里来?做豆腐包用的是大个的油豆腐,难不成现在去村里买?
李水琴说:“等会你舅舅就送来了,我昨晚打电话跟他说要一袋腐竹。”
“……”
大舅在隔壁镇上开了个做腐竹的小厂子,哪个亲戚朋友要腐竹就打电话跟他说一声,路远的第二天送,住得近的当天就拿来,给钱也不要,还会多带一兜油豆腐、豆皮、千张。
临近中午,院外真就响起摩托车的声音,一只耳成神了似的,光听声音就知道来人是谁,急吼吼跑出去欢迎。
大舅也常来的,每次都不空着手,进门就丢给一只耳几块炸好的豆腐,狗记吃不记打,当然会摇尾巴欢迎。
“桃桃!”
大舅嗓门很亮,个子又高,那厚实的大手掌一伸过来,乌桃就知道他要揉自己的脑袋,跟小时候一模一样。
“大舅……”顶着乱掉的头发,乌桃很无奈。
她已经长大了,不是以前那个小女娃了,家里这些长辈能不能有点清晰的认知,不要老把她当小孩。
李大舅肩膀上扛着一麻袋腐竹,另一只手提的红色塑料袋是油豆腐,乌桃主动接过放到桌上,打开发现还有半袋厚豆腐。
豆腐在本地有很多种类,圆形的豆腐泡、口袋形的薄豆腐、方块的厚豆腐、三角形的也有,都是炸过的,厚豆腐又叫厚腐,表皮金黄焦香,里面是白色的嫩豆腐,拿来炖塘角鱼或者埃及鱼最好。
大舅每次来都匆匆忙忙的,很少留下吃饭,这次李水琴说什么都不让他马上走。
“哎呀,都做菜叶包了,吃完再回去啊,厂子又不用你天天盯着,那么着急走干什么。”
乌桃也出声留人,“是啊,舅舅留下吃饭吧,我都好久没有和舅舅一块吃饭了。”
李大舅只好留下。
先每样做几个上锅蒸,不耽搁吃午饭,其他的可以等饭后再慢慢弄。
乌桃今天不进山,地里也没有其他很要紧的活,木薯可以过几天再挖,不着急。
李大舅不太会干厨房里的活,就在旁边打下手、闲聊。
“桃桃,你之前给我们带的那个石斛还有没有啊,你舅妈娘家那头有个隔辈的亲戚想要。”
石斛数量有限,乌桃也只给关系近的亲戚拿过,至于他们是留着还是送人,她就管不上了。
没等她说,李水琴就嘀咕道:“那是桃桃给你们的,怎么又拿给人了,大嫂娘家那边的人是什么德行你心里没数?眼睛都恨不得长头顶上去,大嫂以前都不怎么跟他们往来,肯定又是你闲着没事凑上去,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他们想要石斛?行啊,拿钱来买,看他们买不买得起。”
这些话也就李水琴敢说,李大舅也不生气,他知道那些是什么人,可他想着好歹亲戚一场,又是自己老婆的娘家人,总不能把关系闹的太僵,他就偶尔送点东西过去,就这,桃桃舅妈都会生气,让他别那么做,那些人不会记好的,人家也瞧不上他们这仨瓜俩枣。
要石斛是他确实没想到,因为这东西值钱,又是桃桃拿来的,也不好一点都不留全送人,他就只拿了小半罐,当时也没见人家有多大反应,爱搭不理的,他觉得没意思就回来了。
前几天那边突然来电话,说要石斛,被桃桃舅妈一口回绝,更不许他来问桃桃,他今天也是瞒着老婆悄悄问,有就有,没有就没有。
“多少钱啊,怎么卖的?”李大舅只知道外甥女种石斛,并不清楚售价。
李水琴说了个数字。
把李大舅给吓的,手里的土豆都掉回盆里,溅自己一脸水。
他用袖子胡乱擦了擦,惊问:“按两来的啊?”
“对啊,做好的石斛枫斗,一两就是这个价,他们要舍得这个钱,我们就有货,要舍不得,想占便宜,门都没有!”李水琴越说越生气,都恨不得用手里的豆腐菜叶抽李大舅,“大嫂不同意的吧?肯定又是你自作主张,你理那些人干嘛啊,直接说没有,卖光了!”
李大舅也不敢再说,默默干活。
从李水琴张嘴训大舅开始,乌桃就已经把自己面前的盆移到了一边,她妈训人喜欢搞连坐,她不想被殃及,还是离远点比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