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如此有力的证据之下,宋佳辛自然作为嫌疑犯被扣了下来。

  还有顾烨,买通内部制造伪证这件事情性质十分恶劣。

  “但毕竟不是杀了人,如果是动用顾氏的人脉,也不是捞不出来。”顾书黎在宋时意耳边说道。

  “所以我才第一时间把你叫了过来。”宋时意都懒得给对方多一个眼神,对于这份故弄玄虚的语气不予置评。

  只要有顾烨压在头上,那顾书黎这一辈子都别想做出什么成就来。

  所以在这件事情上,根本不需要给出任何筹码,利益就是最诱人的肉骨头,会驱动顾书黎和顾烨恶狗互咬。

  “就先提前对你说一句恭喜了,顾氏未来的继承人。”宋时意微笑着为对方添上最后一把火,然后冷眼看着顾书黎脸上露出难以自持的笑容。

  从客观上来说,顾烨确实是一个非常优秀的继承人,他从小就接受着精英教育,在商业上面,杀伐果断又富有全局观。

  顾书黎目光就明显浅薄很多。

  顾氏落到顾书黎的手上,只会慢慢走向没落。

  反正这也是喜闻乐见的事情。

  “我现在就回去,把这件事情的热度给炒上去,让顾烨彻底身败名裂。”说着顾书黎还自以为非常高明地补充了一句,“当然还有宋佳辛,没有了这块绊脚石,你就能分到宋氏更多的股份了吧,也算是如愿以偿了。”

  比起兴致勃勃的顾书黎,宋时意的情绪就明显淡漠很多,他的双手插进大衣的衣兜里面,一步步从警局往外走出去。

  灰蒙蒙的天空挡住了太阳的光线,空气冷到刺骨,在走到室外的一瞬间,宋时意仰头看向了天空。

  “和宋氏的股份没有关系。”宋时意平静地说道,“你相不相信,不管发生了什么,我都不可能从宋顾城那里拿到一分股份。”

  顾书黎的表情有些微妙,因为宋时意过于笃定的话。

  父子关系居然差到这种地步吗?那他就有点不太理解了,宋时意这一系列下来的筹谋和进攻,究竟是为了什么?

  原本还以为就是想踹掉宋佳辛,就像他想毁了顾烨那样。

  整个宋氏的家产,当年是母亲和那个人渣一起扶持打下来的。

  但在生命一点点燃尽的过程中,虽然从来没有提起过,但他能够感受到,母亲是恨着这个蒸蒸日上,越做越强的公司。

  天空中飘下了雪花,轻盈又洁白,在寒冷的风中纷纷扬扬降落到他的身上。

  今年的雪,终于是要落下来了。

  上一世降雪的时候,是他最为至暗的时候。

  一直支撑着他的秦怀死了,母亲的骨灰没能守住,还要被曾经以为最亲近的人逼迫着扣上不属于自己的罪名。

  但现在不一样了。

  宋时意伸手让一片雪花落在掌心。

  这一次将成为他的新生。

  “那接下来的事情,就拜托你了,顾先生。”他偏过头看向顾书黎,大雪落在质感深沉的大衣上,连带着眼睫也粘上了不少,让他看起来冰冷又美丽。

  顾书黎心里一动,下意识就想要伸手替他抚去雪花,但却直直撞上宋时意漆黑的眼睛。

  也不知道是不是太冷的缘故,顾书黎下意识打了个寒颤,连带着手指都僵在了原地。

  “快点回去吧,时间不等人。”宋时意虚搭在顾书黎的肩膀上,毫无感情地将人推了出去,“记得要强调宋氏集团的三公子,而不是宋佳辛这个人。”

  顾书黎在上一世和他并没有什么交集,还没熬到现在这个时间点,就已经下线,被顾烨弄到了国外去。

  但也仅仅是井水不犯河水而已。

  顾书黎也是一个自私的人,是不可能拯救他的人。

  但他已经不需要被任何人给拯救,他的未来,秦怀的未来,他们共同的未来,他会亲手去清除掉一切的障碍。

  宋清文名下的公寓中。

  虽然天气很冷,但因为开了地暖,房间里面温度甚至有点偏高。

  但即使是这样,靠坐在躺椅上的宋顾城依然在腿上盖了块毛毯。

  或许真的是年纪大了,不得不服老了。

  年轻的时候他可没有这么娇气,出门应酬时为了给自己底气,即使寒冬腊月都穿着笔挺又不抗冻的西装,白酒一瓶瓶地往肚子里面灌。

  就是在那个时候伤到了根本吧。

  宋顾城有些懊恼地想着。

  那时候,唯一会关心他身体的只有陆晚琴,总是嗔怪着把醉到路都走不稳的他扶进来,然后忙进忙出地照顾他。

  时过境迁,他早就不是当初那个需要对着全场点头哈腰的穷小子。

  回忆的底色一点点明朗温暖起来,将第一次婚姻所带来的倦怠和烦闷早已经冲刷干净。

  真是个好女人啊。

  当时怎么想的,居然抛下了晚琴,选择了林念。

  一想到自己被带了那么多年的绿帽,宋顾城的胸口又开始闷堵起来。

  那个贱人……

  “宋先生,身体不舒服吗?是不是坐久了,要不我扶您起来走一走吧。”身边照顾的护工连忙迎了上来。

  宋顾城阴沉沉地看着对方。

  这份怨气倒不是针对护工,从专业和敬业程度来说对方堪称模范。

  当时被宋佳辛下药和林念下药两件事情砸的失去思考能力,他下意识就依赖大儿子,没过脑子地转移到了这里。

  现在倒是好了,走都走不了了。

  说是照顾,和软囚禁有什么区别。

  这些天下来,别说了解公司事宜了,他那个好儿子,连个电话都没有打给自己过。

  真是好的很。

  电话响起,护工连忙转过身去接,恭敬的声音很明显就能猜出对象是谁?

  “清文打过来的?”宋顾城森冷地开口,“有什么事情不能直接和我这个当爸的说吗?”

  护工看起来有些为难,但还是咬牙将手里的手机递了过来。

  宋顾城微微一愣。

  他才到这里时,就被偷藏了手机,为的就是让他联系不上外界,中间不论怎么要求,砸了多少东西,甚至有一次气的差点病发都要不回来。

  为什么现在反而给的那么痛快。

  宋顾城迟疑地接过手机,就被上面已经点开过于惹眼的标题吸引了注意力。

  「轰动一时的水泥藏尸案已经水落石出,凶手竟是宋氏集团的三公子。」

  他两眼一黑,又继续往后翻过去,聊天页面上附赠了集团最新的财务报表。

  股票大幅度跳水,其中蒸发掉的市值看得宋顾城心惊肉跳,手指颤抖个不停,都要拿不起手机。

  他一张张划过去看,都已经忘记自己想要手机的目的是去联系外界。

  划到最后一张照片时,宋顾城的手指死死按在了屏幕上。

  那是林念眼神躲闪,鬼鬼祟祟在翻公司保险箱的照片。

  这又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那个贱人还有多少惊喜是他不知道的!

  瞬时间无数的猜疑涌上心头,因为过于震惊,直到背后传来开门的声音,他才猛得转过头去。

  身后是俨然好几天找不到人影的大儿子。

  宋清文将沾雪的衣服脱下来,放到沙发上,然后一步步向宋顾城走过去。

  “你还知道来见我?我还以为你要彻底把我这个父亲关起来了。”

  “这几天公司的事情烂成一团糟了,处理不太过来,就没及时顾到您,还请见谅。”

  藏在平光眼镜后面的眼睛一片温和,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将宋顾城的注意力一下转移了过来。

  “是因为这次杀人案的丑闻吗?舆论公关有没有及时做?务必将损失降到最少……”宋顾城一下从躺椅上直起身子,句句讲的都是公司,根本顾不上宋佳辛的死活。

  “不仅是这个,还有一点,公司的财务状况在这个时候被泄露了出去,您知道的,都是真实的数据,处理起来非常棘手。”

  想到刚才看的那张照片,宋顾城的脸色一下子难看了起来:“是林念那个贱人,居然在这时候背刺我。”

  因为过于生气,他甚至没问宋清文为什么会有这张照片,当时怎么没及时组织。

  宋清文淡淡地看着宋顾城暴怒的样子,林念就是个蠢货,即使手里握着这些东西,也打不出什么有利的反击。

  这些东西自然是他泄露出去的,在宋时意的指示下。

  “不行,我不能再待在这里了,让我回公司,这种时候需要主持大局的人!”宋顾城深居高位习惯了,下意识就抬起手让人扶他起来。

  但一个人也没有动起来。

  宋顾城下意识看向站在他前面的宋清文。

  那张温文尔雅的面具,在此时终于裂开了一道缝隙。

  “主持大局的人,现在不就在您的面前吗?”

  宋清文慢条斯理地将对方按回了座位之上,然后继续说道:“您生病的这段时间里面,我一直将集团打理得很好。”

  “我从小被您教育,抛下了一切自己喜欢的东西,作为您最优秀的继承人学习着如何管理公司,为的不就是这么一天吗?”

  “您就放心养病,把公司交给我吧。”

  宋顾城的心一下沉了下去,但他面上仍然装着糊涂:“我当然相信你,对于你在公司的决策,我一直都给与了最大的理解和支持,以后也会是这样……”

  “不,看起来您还没有理解我的意思。”宋清文出声打断了对方的话,“我是要您将宋氏的股份转让给我。”

  宋顾城脸色瞬间变色,情况远远超乎了他的想象:“你疯了吗?”

  “有没有我不清楚,但宋氏目前的处境,我都已经展现在您的面前了。就像您说的那样,宋氏现在缺少一个主持大局的人,而只是代理管理的我,根本压不住那些股东。”

  “公司现在人心惶惶,宋佳辛捅出来的篓子,都还没有开始进行任何的处理。”

  一听到这里,宋顾城眼前一黑,任由舆论发酵下去,后果他根本不敢相信。

  毕竟宋氏树大招风,把它踢下去,其他公司就有了出头的机会。

  “你是要和我耗在这里,耗到宋氏一点点被蚕食再也不复从前的风光,还是干脆将一切都交给我,有了实际的利益,我才好用心打理这份财产。”

  “不然再怎么费心费力,说到底也不过是在替你打工。”

  宋顾城难以置信地听着这一番言论,他从来没有想过,即最宠爱的小儿子想要害死他以后,这个最让他骄傲的大儿子,居然也怀着不轨的想法。

  简直就是狼子野心,这是要夺权篡位,反了天了。

  “作为您的孩子,我可以发誓,后半辈子会保证你衣食无忧的,宋氏到了我的手上,说到底还是姓宋,这样不也挺好的吗?”

  “这是您一生的心血,总比落到别人身上,或者就此陨落要好吧。”

  宋顾城的手指按在扶手上,按到指节发白,不知道过了多久以后,他才缓缓吐出一口气,然后哑声说道:“可以,就按照你说的去来。”

  “只是有一点。”他话音一转,“我得和你签订一份协议,宋氏的股份,绝对不能转让给宋时意。”

  一想到那个没有陪伴过多少时间,知之甚少却把他们家闹得天翻地覆的孩子,他就一阵阵心堵。

  和现在偶尔可以心平气和怀念的亡妻不同,那个孩子对于他的恨意,简直是太过于明显了。

  即使不愿意承认,他其实早就已经怕了,害怕对方眼中的仇恨真的毁掉了自己。

  自己奉献了大半生的心血,绝对不能让宋时意沾染到一点。

  这同时也是对于宋清文的一个小小试探。

  为了试探这两兄弟是否暗地里勾结在了一起,共同图谋他的财产。

  宋清文没有任何犹豫,勾唇欣然答应:“当然,我冒着顶撞到您的风险,自然不是为了让自己手中的份额损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