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耽美小说>离婚才爱【完结】>第30章 交锋

  虞洐搂着人走了一路,但大少爷耐心极差,今日的多管闲事于他而言,善良含量已经明显超标,再者,一刻的“心血来潮”到现在也消退的差不多了。

  低眸瞧了白臻榆一眼,发觉对方仍然昏厥着,看样子一时半会醒不过来,问出有效信息这件事也就轻易沦为泡影,因此虞洐毫无负担地把人往路边长椅上一放,准备不管不顾的态度十分显而易见。

  给白臻榆摆好姿势,确定对方不会摔了,虞洐向后撤步,眼神在眼前泥人身上来回打量。

  白臻榆此时的确算不上体面。

  向来平整的衣服挨了不少脚印泥泞,皱巴巴的粘在身上,那张任谁瞧见都会稍微晃神的脸被血和泥搅和的五官都看不清,也难为虞洐此时盯着看。

  确认眼前这人和自家猫猫没任何共同点,虞洐的后悔又多了一丝——啧,还是冲动了......

  明知白臻榆现在给不了他任何反应,虞洐仍是朝人笑笑,轻声道:“那就再见了?”

  尾音微微上扬,转身却毫不留念,虞洐收回目光,弯起的眼睑掩去眸底的冷沉。

  白臻榆的意识挣脱重重黑影,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身下不是冷硬的木板而是柔软的被褥,光影从眉睫的间隙下落,总算能见到模糊的轮廓。

  “虞洐......”

  低哑着嗓音,白臻榆不自知地呢喃出声,好似就能弥补当年的遗憾,让朝他粲然而笑、然后提步远走的少年留下......

  但,怎么可能呢......

  脑海中宛如万花筒般的世界裂成一个个碎片,白臻榆近乎空茫地睁着眼睛,他只是在等......

  此时也应该与以往一样......虞洐消失在他眼前......

  可白臻榆茫然地眨眨眼,面前的人依然是虞洐——只不过稚气已脱,棱角明显,此时默不作声地微微抿紧唇,目光正分毫未差地落在自己身上,漆色的眼眸里是他看不懂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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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虞洐方才与医生交涉,越听心便是越沉。

  到最后,常年挂着抹微笑的唇角被抿直,好似锐利的刀刃,不悦明晃晃地展露在脸上。

  白臻榆......他真是厉害,能把自己折腾成这幅样子......

  “白先生手腕的伤挺严重的,但看得出来他之前进行过治疗,好好养着就行,您也别太担心......”

  得知白臻榆这破败身体的情况,虞洐蹙起的眉宇就没松懈下来过,他维持风度地送医生离开,却猝不及防地听见对方话语提及到“关心”,神情一滞。

  关心么......开什么玩笑,他对白臻榆?

  他这点异样自然没引起医生的注意,对方仍自顾自地说道:“但白先生滥用药物的情况有些棘手,止痛、安眠这类的药物治标不治本,若非不得已,还是不要如此硬撑着。”

  医生十分认真负责的嘱咐着。他作为服务上流社会的私人医生,一直都听说虞洐是个浪荡多情的风流人物,谁都不放在心上。但今天看来却和传言中不太一样,虞洐对屋内这位似乎挺紧张的......

  从他刚进来时对方丝毫不遮掩的担心,想要知道白臻榆身体情况的急切,到现在关心则乱......“在乎”二字似乎概括得有些浅了。

  然而他只是看在眼里并不说破,摆手拒绝虞洐继续送他,再次强调了治疗方式和调理身体的方式:

  “如果不严重的话,今晚之前白先生的烧该能退......那我就先告辞了,情况不对我们再联系。”

  “嗯,谢谢您了。”

  虞洐点点头。

  眸光沉沉地合上门,虞洐走回到房间里,本来他和白臻榆的距离较远,可脚步不知不觉地靠近,甚至十分自然地俯身探了探白臻榆额头的温度,之后脚步就像是生了根,他钉在床边不动了。

  他们俩似乎从来没靠得这么近过,虞洐目光从白臻榆的眉眼掠过,脑海里浮现出对方望向自己的视线——在薄薄的冰层之下燃着一簇火焰,炽热又缱绻。

  他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但白臻榆不说,他也就当作不知道,这样佯装,是他信手拈来的小事。

  撞见白臻榆晦暗情绪后的真实是意外,他本该不动声色地掀开一页,但可能是太纯粹了,虞洐忍不住想试探......甚至不知分寸......

  这不像他......

  深吸一口气,虞洐低垂下眼睑,却瞥见白臻榆不太安分地动起来,似乎被梦魇住,嘴里仿佛呢喃着什么......他心跳莫名漏了一拍。

  虞洐下意识地弯腰,等反应过来时已经将“虞洐”两字无比清晰地听入耳。

  一时怔愣忘记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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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

  白臻榆再迟钝也明白眼前的情形不是梦,他敛眸掩了情绪,嘶哑着声音吐出一字就再没了声响。

  “嗯,醒了就好。”

  虞洐无措也仅是一瞬,他眨眨眼便直起身后撤了一步,无比平静地表示:“你晕过去,我看看情况。”

  把两人隐晦避开的,一句话挑明解释清楚。

  “嗯。”

  应了声,但白臻榆仍是没抬头,只是撑着身体想要起来。

  “......你干什么?”

  忍了再忍,虞洐终归是冷声开口,径直上前,手压在白臻榆借力的胳膊上。

  “渴了......”

  白臻榆身上仍是滚烫的,烧估计还没退,虞洐闻言几乎要气笑,说话不免呛声:“我是死了么?”

  站在你旁边这么大一个活人,不知道说句“帮忙”,倒是挺会为难自己?

  “别动!”

  感觉到掌心之下绷紧的肌肉,白臻榆仍不安分,虞洐低呵了句,不容置疑地把白臻榆塞回到被子里,转身去给人倒水。

  虞洐本能反应地在杯中插了根吸管,体贴地把吸管移到白臻榆唇边,发觉白臻榆一直看着自己。

  动作稍微僵了一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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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臻榆此时身体酸软,腰部和手腕都伤得严重,使他呼吸放缓。他本来准备借口喝水出去吃粒止疼片——按理来说,虞洐从没什么“乐于助人”的爱好,帮他喊了医生还在他床边守着,白臻榆除却能得到“仁至义尽”四字,其实也不明白虞洐为什么要这么做,所以原本以为自己不会被拦,却不想虞洐又一次出乎他意料,把所有结论都推翻彻底。

  所以......是为什么呢?

  白臻榆抿住吸管,眼睫垂掩下来——他现在实在精疲力尽,不想和虞洐玩“猜猜乐”的游戏,太累了......

  “你有事找我帮忙么?”

  水温热,很好的治愈了嘶哑的嗓子,白臻榆喉结轻微滚动,犹豫片刻后抬起头,直接发问。

  什么意思?

  虞洐皱起眉。他蜷起指尖,眸光充斥着不解。

  随即他微微眯起眼,竟是笑了——白臻榆不会认为自己今天这么对待他,是因为有所求吧?

  怒气上涌,虞洐舌尖抵住腮,手依然稳稳地托住杯子,让白臻榆能够轻松喝水,只是语气略微重了些:

  “我能有什么需要你帮忙?!”

  “哦......”

  白臻榆垂眸,低低应了。

  虞洐感觉自己胸口那火烧得更旺了,他抿直唇线,想说什么却觉得现在说什么都不对,只能生生憋着。

  “我和陈燃没什么。”

  直愣愣地扔出这么一句,虞洐深吸口气,继续道:“我和他早就结束了。”

  “......为什么要告诉我?”,白臻榆此时是真的发懵,他茫然地眨了眨眼,掩在被子中的手不由自主地攥紧,“难道......”

  王柯不比他更有资格么......

  这句话是事实,但说出来情绪似乎太重。

  白臻榆理所应当地咽下,眼尾是深重的自嘲。

  再者,就算虞洐与陈燃真的有什么,也和他没什么关系吧?

  毕竟,虞洐一字一句地说过“商业联姻而已”。

  他和他从来都只是“而已”......

  虞洐的情绪莫名因着这句话直坠冰点,方才燃烧正旺的怒火也因着这句话变成没有余温的灰烬——他只是突然觉得自己可笑。

  深吸口气,虞洐撇开脸去,他现在只想顺从本心地把该说的话说完:“我与王柯已经分手了。但他好像知道我和你有关系,你要是介意,我会让他闭紧嘴。”

  “我不知道今天陈燃为何要来找你,也不明白他和你谈了什么,跟你说明白只是因为我不愿之后的麻烦......当然,的确也是没有必要。”

  “没有必要”四字上加了重音,把暗藏的情绪一股脑宣泄得彻底,虞洐噙着笑,只是笑意不达眼底,干脆利落地收回手,把杯子端正地放在一旁。

  “白教授要是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毕竟,我确实——挺忙的。”

  白臻榆略有些无措,虞洐的话语带刺,他下意识抬眸瞧对方,却又在视线触及轮廓的那瞬尽数收回来。

  最终,也只是极轻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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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虞洐从屋内出来,头抵着门,忽而低低地笑出声——

  他不明白自己为何来这么一遭。

  还真是......浪费时间......

  是公司满桌子文件不够他处理么?

  暗暗地咬了下牙,虞洐迈开步子,不再回头望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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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昊推开病房门,看见白钧神情恬淡地垂眸看书,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他最近正启动新项目,事情很多,来医院探望的时间便少了,现在好不容易得空。

  “白钧,怎么坐起来了?医生不是要你卧床静养么?”

  白昊语气温柔,还为人掖了掖被角。

  白钧因心脏问题,自小便体弱,别说曲媛了,他作为父亲自然也是无比心疼。

  “天天躺着人都要废了......再说我就看看书而已,不会有事的。”

  白钧朝父亲卖乖,他生来就长着张偏稚气的脸,年纪显小,任谁瞧上去都觉得天真无邪的,所以朝父母撒娇讨巧这件事,做起来轻松无比。

  白昊闻言眉宇舒展些,也不拗着小儿子意思,就点点头:“说的也是,但你自己要注意时间,不要太累了。”

  “好~”

  白钧应得俏皮,被白昊亲昵地揉揉头。

  他又翻了一页,才状似不经意地问道:“对了,爸爸,我怎么没见到哥哥呀?他最近工作很忙么?”

  听白钧提到白臻榆,白昊表情微凝,他还没忘记前几天白臻榆抵他话的事,只是想想,白昊就觉得糟心。

  气势不由沉了沉,他怕影响小儿子心情,立刻扯出抹笑:“臻榆啊?他似乎是有点忙,你知道的,老师嘛,时间大多都不由自己......来,喝口水。”

  白钧依言垂头,十分体谅地表示:“哦......原来是这样......”

  神情却仍是低落起来,在白昊的视线下遮掩般侧过脸。

  白昊立刻开口安慰:“钧儿是想哥哥了?那我等下跟他联系,今天就算了,你得好好休息,我让他明天来看你?”

  “好......”,白钧眼中明显闪过惊喜,却又立刻摇摇头,“还是不了吧......要是耽误哥哥工作就不好了......”

  说完,还略显委屈地抿了抿唇。

  “怎么会?你哥他再忙能有我忙么?相信爸爸,白臻榆明天一定能来看你。”

  白昊当即给出承诺,又轻声细语地问道:“听医生说你这几天醒得早,你现在累了么,要不要休息会?”

  达成目的,白钧也不继续装模作样,他顺着白昊的话点点头,和“爱子心切”的白昊低低地说了声再见。

  白昊一步三回头地走出病房,在门口看了许久才将门合上。

  在门落锁的那瞬,白钧睁开眼,眼底清明一片,哪里有刚才困意上泛的影子?

  白臻榆......

  唇齿间研磨这三字,眸中的讥讽与人畜无害的外表极不相称,白钧哪里是真心想见白臻榆呢?

  他这位哥哥啊,从自己见他第一面起,就觉得不合眼缘至极,目光不小心扫过都觉得可憎,一般而言,他才懒得给自己找不痛快......

  但白臻榆真是太傲了,比他还傲。

  白钧想起白臻榆那蔑视人的态度就忍不住咬牙,可凭什么呢?一个私生子罢了,不该小心翼翼地来讨好他?

  可他给白臻榆使了无数绊子,对方却从未向自己低头过,哪怕一次......

  鸦色的眼睫垂落下来,他想到昨晚收到的消息,忍不住勾起唇——好在现在又有乐子看了不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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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昊走出医院,立刻就给白臻榆打出电话,只是没想到白臻榆又一次联系不上。

  皱起眉,白昊怒意渐起,白臻榆这人真是越来越难控制了......

  最近越来越冒犯,只怕是再几年过去,白臻榆会忘记自己姓白!

  但无奈答应了白钧,他只能又一次拨过去——

  好在这次他没等多久。

  白臻榆从虞洐走后,便迷迷糊糊再度昏睡过去,只是这次情况似乎比以往都要严重些,明明睡了很久,他眼睛仍是肿胀发疼,身上黏腻地覆了一身汗,热意却半点没消减。

  意识沉沉地听见手机在响,想醒过来,只是“掀起眼”这动作变得无比艰难,只觉得眼皮宛若千斤重,他挣扎着,直到耳边没了声响。

  但还有急促的第二次。

  白臻榆冷汗涔涔地半睁开眼,手指勉强碰到手机,尚且看不清来电人的姓名,就点了接听。

  支起身,耳朵抵住手机,听见白昊的声音传来。

  “怎么磨磨蹭蹭这么久才接电话?”

  白昊语气埋怨,他嫌弃地长话短说:“白钧他想你了,地址你知道的,明天来医院看看你弟弟。你也是,作为哥哥怎么能对生病的弟弟一点表示也没有?”

  把事情交代完,顺带数落了下,白昊却没听见对面有任何声响,当即不满道:

  “怎么回事?你哑巴了么?说话!”

  迎头就是长串的话,白臻榆稍微宕机的脑子不太能反应过来,他缓了缓,张合着嘴想要应声,才发觉自己嗓子哑得说不出话。

  “......好。”

  唯有答应最快结束。

  不明白白钧为何心血来潮地想要见自己,但白昊既然说了这番话,白钧又向来不达目的不罢休,白臻榆低咳几声,不愿把事情弄麻烦。

  白钧要他去,那就去好了......

  白昊本欲挂断,却听到白臻榆咳嗽,他略微皱眉,挂断的动作慢了一瞬:“你生病了?”

  也没指望白臻榆回答自己。

  “生病了就别去白钧那了,你也知道你弟弟身体不好,别把病气传染给他了,他可经不起折腾......”

  “......嗯,知道了。”

  白臻榆指尖攥紧了手机,沉默半晌,眉眼低垂着瞧不清情绪,在白昊再一声问话下,才淡淡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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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医院的长廊似乎不管有多少人经过,都有种难以言喻的寂静。

  冷白的瓷砖和飘忽的光影,一步步踏进来。

  白臻榆脸上仍有不正常的淡红,他抚着胸口咳嗽着,另一只尚且还能活动的手拿出口罩覆在脸上。

  按照白昊的交代——不能传染。

  白钧等候很久了,以至于他现在百无聊赖地玩弄手指,心里嘀咕这白臻榆动作可真够慢的......该不会是不敢来吧?

  但这个结果意外地让他心情愉悦。

  白臻榆害怕他......啧,听起来就很不错。

  没等他好好琢磨这份愉悦,就听到动静,侧眸望去,白臻榆正在关门。

  哦,来了。

  “你找我干什么?”

  白臻榆直白地问出口,他背贴着门,尽可能与白钧距离拉远,不然最后折腾的,不还是自己么?

  “还真是言简意赅啊,哥哥......”,白钧眯起眼,轻轻笑了笑,他姿态懒散地躺在床上,“我不是听说陈燃回来了么?实在是太担心哥哥了,就想好好安慰安慰你。”

  “白钧,你没必要这么恶心我......”

  白臻榆抿着唇,眼底是毫不掩饰的厌恶。

  “呀......”,白钧十分惋惜地叹气,“是说中你心思了么?本来白氏与虞氏关系就称不上好,不知道是谁费尽心思地说服爸爸帮忙,作为交换代价的几个项目,不都是你昼夜颠倒拿下来的么?不就是为了个虞洐......现在还不能提了?”

  “白钧!你有事说事......”

  白钧乖张惯了,全然不在意白臻榆态度变化,自顾自继续笑道:“原本商业联姻的对象也不是你,但是谁眼巴巴要挤进来?虞洐被迫嫁给一男人,看不惯你也太正常了......啧,真是可怜啊......”

  往事一点点从刻薄讽刺的话语里掀开一角,白臻榆直视白钧戏谑的眼睛,不懂对方为何旧事重提。

  “你是学不会闭嘴么?白钧?交换条件可不止是你说的这些。”

  白臻榆冷沉着嗓音,目光如刃,话语中的威胁已经要透过平静的表面,狰狞地露出。

  白钧脸色一僵,嘴角的笑意也收敛了些。

  他当然知道了......不然白臻榆怎么可能愿意救他?为他献血?

  整理好表情,白钧讥诮地挑起抹笑:

  “但愿你这次也能护住他......”